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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看到了人,付明戈竟觉得心中一紧。
他从未想过,须桓之真的会来。甚至,他让他觉得,这是绝处逢生一般的惊喜。‘
几月未见,当今圣上似乎忽然间就变了个人似的。连看人的眼神都有所不同,眉眼之间竟有几不可察的顾盼生情,一点儿也不像往日里朝堂之上常见的身披明黄龙袍、威震天下、却对付明戈无情无义的冷酷帝王。
即使相望无言的过了八年,可这世间,最了解须桓之的人,依旧除他付明戈莫属。
须桓之那个冰冷倨傲的眼神里,隐含着多少柔情和思念,别人看不到,他付明戈,却不会不明白。
而这样曾经熟悉却太久未见的眼神……让付明戈一时间以为自己在做白日梦,仿佛多年以前的某个春季的午后,坐在洒满阳光的桃园里时,闭上眼显现出的温暖梦境。
付明戈的心脏狠狠的收紧又舒张开来,心跳的频率放缓着停跳了一拍,让他下意识的呼吸一窒,手上攥紧了拳。
他立即定了定神,摆出一个恭敬的姿势道,“皇上,末将给大须丢脸了,末将有罪。”声音里,居然有不可察觉的颤抖。
须桓之双眼盯着他消瘦的身体,冰寒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抿了抿嘴唇,却并不说话。指掌乾坤的帝王这一刻竟无言以对,他怕一开口,那情意满满的一声“明戈”就败露了他对他尤其在意的心思。若不是周围人多、若不是这个场合太过不合时宜,须桓之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见到人的下一刻就立即冲过去,将那个多年以来都未曾走出他的梦境的人,再一次紧紧搂在怀里。
‘
穆则轩感受到两人之间无声的眉目传情,有些不自在起来。许是当年留下了习惯,抬眼一看到大须皇上,他便迅速站起了身,恭敬的低下了头。一连串动作让他这一边的北孟将士诧异万分,穆则轩亦是暗自提醒自己许久,才没有跪到地上给须桓之行君臣之礼。
须桓之将目光从付明戈身上艰难的移开,又恢复成一代帝王的倨傲模样。寸步不离皇上的张公公立即上前,擦了擦本就没什么灰尘的木椅,又抖出一张油光水滑的长毛裘皮垫子,扶着尊贵的皇上,稳稳坐了上去。
这一番动作,流畅缓慢自然且不显做作,端出了帝王家至尊无上的架势。大帐之内的北孟将士,竟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不论他们承认与否,内心里都要有一阵唏嘘感叹。
如此冷俊倨傲且气势十足的大须皇帝,当真不是他们草莽的北孟王能够相比的。
看了看立在一旁的穆则轩,须桓之缓缓开口,开门见山道,“穆则轩,朕今日亲自来,就是想明白的告诉你和你的北孟王,无论是被称为‘御用果园’的加各城,还是其他的大须土地,朕一寸一缕,都不会给你。”
这一句话说得太过缓慢自如,凌厉和森然的寒气一字一句的从齿间透出,如一柄利剑,毫不犹豫的刺穿了双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看似和缓的气氛之中。大帐之内的空气宛如一块坚冰瞬间迸裂,搅乱了所有人预先的谈和计划,让穆则轩和在场的北孟将士全都呆愣住!
而付明戈望向须桓之的明亮目光,则顿时暗了三分……
诡异的沉默持续半晌,穆则轩首先回过神儿来。他看似恭敬的行了一礼,道,“皇上,那就休怪则轩不顾往日的君臣之情了!”
说完转身向北孟将士们示意,周围几个身材高大威武,站姿稳健宛如秦始皇陵兵马俑的北孟将士突然动作了起来!
几人手中寒光四射的长剑在眼前攸然闪过几道冷光,只眨眼间,便将付明戈整个人制在中央!
尖利的剑尖直指付明戈浑身上下,擦着他身上轻薄的衣料,仿佛再近半寸,就会有血色弥漫出来!
付明戈不动声色的环视四周发现,所有可能逃出的路线,皆已被死死掐住!
果然是训练有素的精英士兵,不仅动作迅速,而且竟无一点破绽!
狂风四起,用来谈判的简易大帐,被寒冷的北风吹得微微颤动起来。
须桓之却依旧稳稳坐在木椅上,冷冷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身后的亲卫做出待战的姿势,冷眼看眼前一切,全都等着皇上的一声令下,蓄势待发。
竟然刚一见面就拉开这样一个紧张的局势,除了须桓之,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空气凝结得宛如北疆连绵山峰顶端常年不化的寒冰。而比寒冰更冷的,是须桓之缓缓道出口的一句话,“这样程度的威胁,就想换加各城,——穆则轩,你真是想得太单纯了!”
“付明戈即使是我大须第一将军,但如今,他已被北孟俘虏,即使换了他回去,也必定再得不到重用,加各城乃是南北通关的要塞,岂能说给就给?!”顿了顿,须桓之又说,“更何况,相信你也有所耳闻,这些年来,付将军早已不是当年的付将军。江山代有人才出,我大须人才济济,谁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付明戈。穆则轩,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将他当做世上的珍奇么?”
穆则轩哑然。
毕竟曾经身为人臣,即使须桓之那张冰寒冷漠的脸再没有情绪,也或多或少能够让人分辨出他所说的,是真心,还是假意。
而刚刚这一番话,说得没有任何犹豫,语气笃定,平平淡淡,冷冷清清,仿佛在谈论一张桌子或是一张椅子,完全置身事外。
连穆则轩都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了看他的付将军。
付明戈脸色惨白,目光涣散,丢了魂儿一样站在那里,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显然,他并不是被这样威胁的阵势所吓到,而是对须桓之的冰冷无情心灰意冷。
他一生之中,没有哪一天比现下觉得更加痛苦。他完全听得出来,须桓之那一番话,说得是那样真实,字字都如冰冷的石块砸在心上,鲜红的血肉模糊着在眼前,碎了一地。
连张公公都忍不住弯腰在须桓之耳边小声提醒道,“皇上……”
须桓之向远处的付明戈放过一道冷冷的目光,站起身道,“朕要说的,已经全都说完了。穆则轩,你那些指着人的剑,随便你让他们继续举着也好,还是放下也好,都与朕无关。另外,”他冰冷的目光转而看向穆则轩,“朕知道这些年来,你对我大须的付将军情深意切,如果你依然这样想的话……”他的声线带上了一点沙哑和柔情,“这句话,是朕以须桓之的身份对你说的,——你将他带走罢。”
话音刚落,还未等帐内有人反应过来,须桓之便转身走了出去。
‘
然而前脚刚踏出大帐,须桓之就立即冷然低声吩咐身边的亲卫,“救出付将军,杀了穆则轩!”
亲卫领命,电光火石之间又闪回营帐,立即杀了个回马枪!
穆则轩一队人还愣怔在刚刚的气氛中,甚至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一剑刺中要害倒地不起!
血气立即弥漫了整个大帐,鲜血的铁腥味儿立即拉回了这群嗜血善战之徒!
情势急转之下!闪着寒光的利剑耀疼了付明戈的双眼,飞溅起的无数血珠激起他身为武将的斗志!
他脚尖在地上用力一跺,整个人迅速腾空而起,原本指着他的几把利剑登时划破他身上白色纤薄的衣料,鲜红的血液从撕裂的衣衫裂口喷涌而出!
腾在半空的付明戈蹙紧双眉,紧咬苍白的下唇,忍住身上的锐痛,一个用力,一脚猛踩到一名北孟将士的头顶上。颈部骨节错位的咔嚓声在空气里清脆的响起,那将士身体软软的向地上倒去。付明戈伸手抢走掉落在半空的利剑,翻了一个空翻,只一个眨眼的工夫,他便制服了一人,稳稳落在地上,摆出一个与几人对战的姿势。
明亮的眸光迅速扫过了眼前的几个人,付明戈甩着手腕在空中画出唯美繁复的剑花,每一个动作都给人致命的一击,每一个致命一击,都甩掉了对方半条性命!大帐的毡帘被利剑划成几条,早已经遮不住肆虐的北疆寒风。血腥之气被寒风鼓起,付明戈身上轻薄的衣衫被吹得乱飞!
两国的精英短兵相接,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致命的危险。
须臾之间,实力相当的双方便两败俱伤!
付明戈举剑刺死了面前的最后一个人,身上的伤口热辣辣的疼了起来。素白的衣衫早已经凌乱不堪,自己的和他人的血迹沾染了全身各处,狼狈不已。
然而眼中的凌厉却丝毫不减半分!
不远处,须桓之则一步一步向付明戈走来。
他狭长的双眸里目光流转,上挑的眉梢带着凌厉的帝王之气,嘴角却是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
——宛如多年以前,江南,桃园里的那些难以忘怀的一幕一幕。
须桓之张开嘴,清清楚楚道,“明戈,我来接你回去。”
身后这个熟悉的声音,让付明戈的身形猛得顿了一顿。
他卸下力道,使得剑尖指地,不知是谁的还未凝固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晕染开血红的一片。
他转过身,定定的看着须桓之的双眼,道,“明戈没能替皇上好好保住江山,一切都是明戈的错。”
须桓之轻笑一声,“明戈,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我放弃江山,退下皇位,同你归因江南,可好?”一番话说的轻松至极,却是能让天下风云变色的沉重誓言。
付明戈亦是一声苦笑,“皇上玩笑了,皇上岂能为一介过气的将军许下这等重诺?末将带兵守卫北疆,却始终故意不尽力而为。皇上放弃末将,认定付明戈是罪人,再应该不过。况且,”顿了顿,付明戈深吸一口气,又道,“皇上刚刚不是也说了,穆则轩对我‘情深意切’,这些年来,末将为大须做出的贡献,想必也是可以将功抵过的罢……皇上金口玉言,若是可以的话,末将恳求……”
“那是戏言,是计谋,你怎能相信!?”须桓之眼中一冷,口气笃定,“明戈,你以为我为何千里迢迢非要御驾亲征?跟我回去,——京城也好,江南也好,哪里都好。这天下还是大须的,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唔!”
——绝美的誓言终究没能来得及说出口,须桓之的身形猛然一顿,盯着付明戈的瞳孔忽地一缩,嘴角立即流下一行鲜血……
穆则轩从身后无声靠近,一剑刺穿了大须帝王的身体!
“皇上,”穆则轩喘着粗气道,“付将军所言,一字一句都很清楚。我对将军情深意切,你却次次都要阻拦,如今付将军准备与我远走他处,我再不出手,恐怕再没机会了。”
鲜血顺着身体汩汩流下,带着体温的液体在寒冷之中,竟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大量的鲜血迅速流失,须桓之眼前一阵阵发黑,双眼却仍然一动不动的盯着付明戈,完全无视身后的穆则轩,艰难道,“……明戈,跟我回去……”
付明戈眼见着面前的人有缓缓软倒在地的趋势,目光却比刚刚更加冰冷狠绝。多少年了,除了十几岁时被须濂之的亲信追杀的那天之外,付明戈再没见过须桓之这样的虚弱。可即使是虚弱,即使心高气傲的须桓之不要性命的恳求他跟自己走,付明戈还是没有一丝动容一般,直直的看向须桓之渐渐失神的双眼。
须桓之盯着付明戈,却再找不到往日熟悉的温润目光。
原来是这样,明戈,竟然会是这样……
八年,转瞬即过。他总以为一切都不会太晚,一切都还来得及。等到他的生命都在慢慢流逝的时候才明白,原来,被伤透了心乃至心已死的人,是再不会让他体会“回心转意”四个字的含义了。
付明戈缓缓提起利剑,冰寒的双眼紧紧盯着须桓之,手中一个用力——却将利剑直直□穆则轩的胸膛!
‘
北疆的狂风终于掀翻了大帐顶上破败的毡帘,大帐完全败露在荒野之中,寒冷的空气更加肆虐,如群魔乱舞。
胸前的那一股大力让穆则轩仰面拍倒在雪地中,鲜血的红瞬时浸染了雪地的白!强烈的颜色对比刺疼了付明戈的双眼,阴沉的天空之下,他周围的一片片温润的血红显得那样残忍和冷酷。
“……为什么?将军?”穆则轩双手死死抓住胸膛的冰冷金属,双眼瞪得混圆,满满的全都是疑惑,“你昨天,明明答应了我……若是皇上不肯,不肯用加各城换你回去,便与我,与我……可是,为什么?”
“我是答应了你,”付明戈道,“可是则轩,你向我保证了不伤他。可是,眼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