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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隽修哼了一声道:“你从家里出来时,就不曾想过吗?若是路上出了事怎么办?”说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呢,还是无知者无畏好呢?她天真而执着,若是认定了一件事,便一定要去做到,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做到。
五月心道我有玉佩洞天,自然不怕出什么事,这是她无法说出的秘密,但她面对冉隽修不愿落了下风,便微微扬了一下眉头道:“这一路上有冉公子在,我还怕出什么事吗?”
“原来叶姑娘离开家时就想好要赖上我了。”
五月也知道冉隽修就是说话刻薄,本性并不坏,只是他这句实在过分,她哪里赖着他了?到底是谁赖着谁?不是竹笔恳求,她怎会上他的车?她又不是他家的奴仆下人,也不用依靠他才能到京城,何必天天看他那张冷脸,受他的气!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她才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呢:“冉公子,五月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赖上谁,从现在起就各管各走吧,五月就不耽搁冉公子去京里活动打点的要事了,告辞。”
说完五月便起身一步跨至车门边,伸手掀开车帘,只见车下土石飞掠而过,才记起马车此时跑得正疾。她扶着车门想要喊竹笔停车,左臂却突然被紧紧握住,并被向后拉了一下,耳边听到冉隽修叫道:“小心!”
冉隽修见五月扶住车门以为她要跳车下去,那天她就是不等车停稳就跳下了车,可那天车速不快加上石砚及时收住了马缰。要是今天这车速她跳下去,必然要摔伤的。他情急之下便顾不上守礼,伸手拉住了她。
没想到五月就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猛地把手臂往回抽,同时叫道:“放手!”
冉隽修没防备她用力如此之猛,一时没有拉住她,五月便因为惯性往车门外直摔了出去!
这个时候不容冉隽修再想,他全凭本能反应向前疾跨一步,伸左臂搂住了五月的腰,同时右手疾伸,去勾另一侧门框,却抓了个空。此时他自己也没了可以借力的地方,便被五月倒下去的那股力扯着,两人一起向着车下急掠而过的土石路上摔了下去!
“少爷!”石砚比冉隽修的反应稍慢了一拍,此时刚刚扑了过来,便一把抱住了冉隽修,把他拉回车里,连带五月也被冉隽修抱着拉回了车里。
这一切都发生在弹指之间,前面驾车的竹笔只听到车里三个人一迭声的“小心!”“放手!”“少爷!”的呼叫,急忙拉缰停车,一边回头问道:“怎么啦?怎么啦?”
他不知后面出了什么事,担心之下,等不及回答已经把头伸入车内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眼前所见却让他目瞪口呆!
只见叶姑娘、少爷、石砚三人都倒在地上滚作一团,最上面的是叶姑娘,她脸朝下趴在少爷胸口,少爷在中间,仰面向上还揽着叶姑娘的腰,最惨的是石砚,被少爷压在身下,此时一付龇牙咧嘴地痛苦表情。
竹笔见少爷似乎没什么事,好像还颇有艳福的样子,就赶紧把头缩了回去,继续挥鞭驾车,虽然他非常好奇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月钱要紧,叶姑娘没有看见他就不算违反少爷的第四条要求了,他的月钱还在。
五月整个人都扑在冉隽修身上,后腰还被他一条胳膊沉沉地压着,这简直等同于被他抱个满怀了!她白着脸撑起身子,低头不敢看冉隽修的脸,慌乱中甚至顾不上手撑在他身上何处了,急急忙忙爬起来后就扬声道:“快停车!让我下车!”
竹笔闻声只得再次拉缰,心道驾车的好苦命啊。
石砚见五月已经爬起来了,少爷却还是躺在自己身上不动,他刚才是垫底的,三个人一起摔下来,那分量可够呛的,此时后脑和屁股还疼着呢。他苦着脸哀求道:“少爷,你就快些起来吧。”
叫了几声后石砚感觉有点不对了,冉隽修的身子沉沉地压着他一动不动,头向另一边侧着微微下垂。石砚赶紧扶着他坐起来,发现他双目紧闭,竟然已经昏厥了过去,不由得大惊道:“少爷!少爷!”转念一想叶姑娘不是现成的大夫么,一抬头却见五月已经不在车上了。
他只得小心地扶着少爷的双肩,让他斜靠在座椅上,自己再跳下车,四处一望,见五月已经走得远了,急得他一跺脚,一边喊着:“叶姑娘,你快回来,少爷他昏过去了!”一边向着她追了过去。
五月却充耳不闻,只是低着头快步往前走。
石砚追到她身边,侧身用跟她一样的步速快步走着,面向她哀求道:“叶姑娘,求你别生气了,不管怎么样先把少爷救醒了再说啊!”
五月只当他是和竹笔一样,以冉隽修发病来骗她回去,并不理他。
石砚又求了几声,见五月只是板着脸走路,急得一步跨到她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叶姑娘,就算你生气,也等把少爷救醒了后再生气吧!”
五月一惊,向侧后退了一步,避开石砚正面:“你别跪啊,我受不起。”
石砚又转了个角度,还是对着她跪着,同时叫道:“叶姑娘,你不去救少爷,石砚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五月仔细看石砚表情,见他脸上焦急神色不像伪装,这几天相处下来,她已知石砚是个实性子,不似竹笔会作伪:“冉公子真的昏厥了?”
石砚拼命点头:“真的啊!叶姑娘,我没有骗……”
不待石砚说完,五月急忙转身,用她最快的速度飞奔回去,车前已经不见竹笔身影,当是已经进入车内看护冉隽修了。她直接爬上驾座,从前面钻入车内,见冉隽修斜靠在椅上,平时只是略显苍白的脸此时却白的像纸一样,更衬得修眉如墨,双眸紧紧闭着,眸下带着淡淡青影,嘴唇也变得毫无血色。
她一边吩咐竹笔让冉隽修在车内地板上躺平并解开他衣衫,一边从袖中飞快地掏出针盒,先在他人中扎入一针,再在胸前心包几处穴位合并下针,接着撩起他袖管,在双臂手少阴心经一路穴位上下针。
此时石砚也已经上了车,他和竹笔都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干着急。正逢七月,停驶的马车里挤着四个人,很快就变得闷热不堪,五月不停用针,不时搭脉,额头上渗出了细密晶莹的汗珠却顾不得去擦。
半盏茶后,冉隽修眼睫轻颤几下,慢慢地张开双眸。五月还在专注施针,只听石砚与竹笔惊喜地叫了声“少爷”,抬眼一看,冉隽修已经醒来,这才松了口气。
她拔了他人中上那枚金针,冷冷道:“先躺着别动,还没好呢。”一边继续捻动他胸前与臂上金针。
冉隽修动了动唇,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冉动了心啦~可惜咱家五月只当他病人看待~
☆、医者之心
这之后的行程;五月留下了,仍然与冉隽修同行。只是她一直沉默无言;坐在车上时,就将车帘掀起一角,侧头看着车外,到了休息的地方就先下车,自己订自己的房间,自己买自己的干粮回房里去吃。晚上她仍然会熬药给冉隽修送去;只是不会多说一句话,石砚开了门,她递上药碗就走。
冉隽修也不和她说话,坐在车上少言寡语;多数时候闭目假寐,只不过晚上住店时他仍然让竹笔订了三间房,吃饭时也依旧点了四个人吃的份量。
五月冷眼看着他订房点菜,不加阻拦,冉少爷要浪费钱她也拦不住,她只尽自己医者的责任,不会赖上任何人。
三日过去了。这天晚上,五月送药过来时并没有转身离去,而是等石砚接过药碗后说道:“我给冉公子搭一下脉。”
石砚点点头,先把药端了进去。竹笔一听见五月要进来,便赶紧低着头躲了出去,他这个月的月钱还差几天就领到了,且少爷这几日的心情,属于乌云密布的情形,他可不想功亏一篑。
五月跟着进屋,到了桌前坐下,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等着冉隽修伸手。冉隽修却不先伸手,反而接过石砚递来的药碗,吹凉了慢条斯理地喝着。
五月左肘撑在桌上,单手托腮,右手食指在桌子上无聊地画着圈,暗暗后悔没有等药温了再送来。她渐渐等得不耐,心道这人不能让我搭完脉再喝吗?可是又不想先和他说话,只得气鼓鼓地坐在一边暗自生气。
又等了一会儿,五月耐心耗尽,站起身对石砚道:“等你们家冉公子喝完药我再来。”
可她话音刚落,冉隽修便把碗往桌上一放,捋袖伸手放到桌上。五月往桌上一瞧,碗中药已喝完,只剩些许药渣了。她再次坐下,狠狠地瞪了冉隽修一眼,结果他一付眼观鼻鼻观心的老僧入定模样,让她这眼完全白瞪了!
不过一旦伸指搭上冉隽修的手腕,五月便恢复了医者应有的冷静细思。他的脉象虽比三日前昏厥时好了些,却仍然细弱无力,且速脉中歇,歇无定数。触到这样的脉象,她不禁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头。
玉佩洞天里种的人参虽然可以速生,可惜年份还是不够,且这几日经过的都是小地方,药铺里没有买到龙骨,她今日煎药已经只能完全用牡蛎壳代替龙骨了。不过五月这几日煎药,用的水都是玉佩洞天中的湖水,两厢一抵,功效便和原来的药方差不多了。
最初她灵光一现想到用湖水煎药,还是在瑞平镇她独自经营药铺医馆的时候,经过几次尝试后,她发现这水不但直接喝可以消除疲劳,放松精神,如果用来煎药,还有助于药力在人体内的效用发挥。
只是十数息时间,五月已经诊断完毕,她还是不愿和冉隽修说话,只仰头对石砚道:“你家少爷擅自停了三个月的药,这段时间又一直忧思少眠,光靠汤药要恢复到三个月前的状态,恐怕还要多花数倍的时间。若是每日辅以金针针灸,可以起到事半功倍之效。”
石砚实心眼,便向五月道:“那叶姑娘就替少爷针灸呗!”
五月不说话,只睨了眼冉隽修。竹笔机灵精怪,若是他在一旁,便能知道五月的意思是要他家少爷先开口才肯替他针灸。可石砚完全是个实性子的人,他见五月不说话也不动手开始针灸,不由得急了:“叶姑娘,你怎么不动手呢?”
接着他突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是了,这几天你天天煎药,我们药费诊费都没给你呢!叶姑娘你怎么不早说呢?这几天加起来要多少钱?”
五月哭笑不得,只得道:“我不是要诊费。”
我只是要听他道个歉。
石砚这下糊涂了:“不要诊费?那叶姑娘为啥不肯针灸?”
五月被他问得愣了一楞,治病救人,本是她应做之事,也是她喜做之事,为何非要听了冉隽修道歉才给他针灸?她忘了什么?又在执着什么?
她记起了爹爹许多次对她说过的话,只是一瞬间,她心中再无芥蒂。冉隽修是否道歉,是否放软,于她来说又有何关系?她是医者,救死扶伤就是她的责任。他是个锦衣玉食的少爷,性子又别扭,恐怕从来不会向人道歉服软的,她又何必执着于他的一句话?
五月在这一瞬间已经想的通透,轻轻笑了笑道:“冉公子不挽袖,我如何替他针灸?”
冉隽修抬眸瞧了五月一眼,只见她脸带微笑,不再有之前的冷淡模样,颇为意外。
她这几日一直在为那日他抱住她的事生气吧。她似乎极讨厌被人触碰。想起那天她被他拉住手臂之后的反应,简直就像是被蛇蝎咬了一口般,在这种情况下,寻常女子不应该是羞红了脸叫他放手的吗?
或者她只是极讨厌自己而已。
然而让她极为讨厌的自己为了拉住跌出马车的她,不得不搂住她的腰,虽然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却记得在昏厥之前她是扑在自己怀里的。
她刚才进屋时还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怕是只要他不对那天的非礼举动向她开口道歉,她就会一直这么冷淡下去。只是不知她为何突然转换了心情?冉隽修再瞧一眼石砚,见他也是满脸喜色地看着五月掏出针盒,眼神便黯了一黯。
他默默挽起袖子,伸臂放于桌上。五月见他手背向上便道:“冉公子,请你把手心向上搁。”
冉隽修依言照做,五月便开始以金针刺入他手少阴心经一路穴位,手指均匀柔和地用力,提插捻转金针,逐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