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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她摸到了胸前那块白玉云月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它,玉佩带着她的体温,不再像刚戴上时那般冰凉沁骨,摸上去有些温润滑腻的感觉。她毕竟改变了一些事情,不是吗?最大的改变就是,爹爹还好好地活着,就算去了舅舅家,有爹爹在,舅妈也不敢太过苛待他们吧。
五月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却在不知不觉间,握着玉佩沉入梦乡,脸上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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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天还蒙蒙亮,五月就醒了。昨夜虽然她偷听爹娘说话很晚才睡,却睡得极好,一觉醒来时觉得浑身轻松无比、精力充沛。
推开门,她看到爹娘都已经不在房里,跑去厨房一看,娘亲在生火做早饭,再去爹爹的诊室兼书房看,爹爹正在忙碌地收拾他的医箱、药材等物事。
五月装作奇怪地样子,问道:“爹爹,你在做什么?为什么把药材都收起来了?昨天买了许多新药,不是该分好,放在这些小抽屉里面吗?”
叶昊天忙着收拾,也不回头,:“月丫头,爹爹现在忙,等一下再和你说,你先去厨房找你娘。”
“月丫头帮爹爹一起收拾吧,这样就可以早些做好。爹爹是不是要准备出门?”
“是啊,那月丫头就帮爹爹把书架上的那些书取下来,放在那里。”五月自小帮着家里做事,手脚麻利不说,做起事来还特别有条有理,因此叶昊天放心地指了指木板小床。
这张小床平时是诊治伤者所用,现在上面的褥子已经收起,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床板。五月在小床上铺开几块旧布,再从书架上取下书册,分门别类地放在不同的包袱布上,等书架上的书完全取下时,分类也已经分好,她再细心地把书按大小厚薄排列整齐,尽量成为方方正正地一沓,用布包好后,再用布带扎紧。
这时叶昊天也把药材都包好,装进了竹筐里,抬头一看,见床上方方正正地布包,不由得笑了起来:“月丫头,你包得可比爹爹还要地道。”
五月脸都憋红了,才把一沓书抱起来,艰难地拱着肚子,转身试图把书放进地上的箱子。叶昊天见了赶紧几步跨过来,从她手里接过书:“月丫头,这书太重了,你拿起来太勉强,剩下的还是爹爹来吧。”
“嗯,那月丫头去厨房看看早饭好了没有。”五月说完便转身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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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早饭的时候,叶昊天对五月说了要去舅舅家暂住的事情,他口气轻松,只说去住几天,完全不提昨日的事,五月便也笑着答应:“月丫头还从来没有见过舅舅舅妈呢。”
叶昊天脸上出现尴尬神情,因为大舅子家刻薄贪财,他与青莲成亲后不久又逢张家那件事,搬来这乡间十多年了,也没和大舅子家有什么来往,最多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会寄一封问候信笺过去,不过从来也没有收到过回信。
叶程氏见叶昊天一脸的尴尬,便柔声说道:“我们和你舅舅家住得远,前几年月丫头年纪又小,不方便远行,所以少有来往,现在月丫头长大了,也该去认识认识你亲舅舅一家。”
五月重重点头:“嗯!”心中却暗想,这所谓的亲舅舅,她巴不得不认识他们一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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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又是收拾家中要带走的物品。因家中贫寒,路上又不方便,其实也没多少东西要带,到了中午时分,就已经收拾停当了。
匆忙吃了午饭,娘亲把锅碗勺筷清洗干净,放入碗橱。她擦了擦湿漉漉的双手,环视了一眼厨房,这就要离开这个小家,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
院子外面响起德贵叔的叫声:“叶大夫,都准备好了吗?”
叶昊天提着装药的竹筐匆匆出门:“都收拾好了,德贵叔能不能进来搭把手,把箱子搬出来?”
“行,一句话!”德贵叔年龄其实不算老,四十多岁将近五十,在村里就是辈分长一些,被大家叫做德贵叔,叶昊天也就跟着这么叫。叶昊天早晨拜托他驾牛车送他们一家去镇上,他爽快地答应了,到约定的时间就赶着牛车过来接他们,闻言就进屋帮忙搬东西。有他帮忙,不一会儿他们一家所要携带的行李就都装上了牛车。
王婶听见他们的动静,从隔壁过来一看,吃了一惊:“叶大夫怎么要搬走了?这么突然?怎么都不喊我们家的过来帮一下?”
叶程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嫂子,我们就是去我大哥家暂住一段时间,昨晚上才决定的,也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这不,才收拾停当,刚刚想过去说一声的,嫂子倒先过来了。”
“妹子,你等嫂子一下,先不要走。”王婶说完匆忙回家,隔了一小会儿又快步走了出来,左手提了一篮子东西,右手把一包热乎乎的东西塞入叶程氏手中。
“你们走得这么急,嫂子没什么准备,这些刚蒸出来的馒头,你们带着路上吃,还有这篮子鸡蛋,你们带着。”说着她又把篮子往德贵叔的车上一放。
叶程氏见这一篮子鸡蛋满满当当的,看起来少说也有三十多枚,就是每天省一个下来,也要一个多月才能攒下这些蛋,她赶紧拿起篮子递还给王家婶婶:“这鸡蛋怎么好收,嫂子你快拿回去,你们家成子正在长身体,你该给他吃啊。”
王婶环起手来怎么也不肯接篮子,叶程氏无奈之下,只能收下。这会儿王成也跟着她过来了,看着五月依依不舍,一张黑黝黝的脸涨得通红,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德贵叔吆喝了一声,甩起鞭子抽打了一下牛臀,牛车“吱吱嘎嘎”地走了起来。
“王家哥哥,我们走啦,你以后小心些,再从树上摔下来,可没人替你医治啦。”五月见王成始终不说话,便打趣了一句。
王成“嗯”了一声,眼圈就红了,他不想叫五月看见他哭的样子,低头拿手背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再一抬头,牛车已经走出了十多步远了。他大步跟上牛车,在车边走着,哽着嗓子说:“月丫头,你还回来不?”
五月回头看看叶昊天,见他眼神有些郁郁的,自己的眼神便也有些黯然:“王家哥哥,我们怕是几年里都不会回来了。”也许永远都不会回到这里来了,但看到王成的眼神,她不忍那么说。
王成哽声道:“月丫头,你要是得空,就回来看看。要是过几年,我年纪大些了,娘许我出远门了,我就去找你。”
“嗯。”五月轻轻点头,上一世离开王家村的时候,王成也曾这么说过,不过他恐怕根本不知道她舅舅家在哪里,以后又怎么来找她?
☆、路边小丐
叶昊天在村中行医十数载,人缘极好。他们所坐牛车驶过村中最大的一条土路,有村人见了车上是叶昊天一家,得知他们一家是要搬走,便喊了邻居出来相送。等到了村口时,几乎全村没有下地干活的人都出来了,在牛车前后走着,往车上塞着各种吃食和用品,直到牛车实在是装不下,再放就要掉地上了,还有人不停地往五月怀里塞东西。村人们一路送他们出了村,许多人还跟着牛车走了小半里路。
叶昊天十分感动,下车向他们拱手行礼,请他们不要再送,还是有许多人送出十里地才挥手与他们告别。
王成也一直追着牛车,还想跟下去,被王婶拉住了。他拼命地朝牛车挥着手,直到牛车渐行渐远,消失在路尽头的黄色烟尘中,才放下挥得酸痛的手,跟着王婶回家去了。
五月眼眶中也凝着泪,她心中不仅仅是不舍,因为前一世的经历,她心中更有对在舅舅家生活的厌恶与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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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走得慢悠悠地,其实比人空身步行还慢,好处不过是可以多装东西。五月心中没什么期待,路边的景致也枯燥得紧,她便在车上打了个小盹儿。突然牛车猛地颠了一下,她本就没有睡得很熟,这一下子就醒了过来,抬头见还是在路上,日头却已经斜斜的,带着一些暖黄色,便问道:“爹爹,我们还有多久到?”
舅舅家在邻县,今天肯定是到不了的,当初她们坐牛车走了三天才到。这次他们要先坐德贵叔的牛车到菱镇,住一晚后,明日一早坐船去舅舅家。
德贵叔经常来菱镇,就插口道:“快到了,大概还有两三里路就到镇上了。”
五月便不再睡了,坐直了问他菱镇的情况。德贵叔正和她说着话呢,瞧见前面路上有团黑乎乎的东西,便“咦”了一声。
五月坐在德贵叔身后,瞧不见前面路上的情形,听他话说了一半突然“咦”了一声,便伸出头去看前面。牛车走得近了,可以看到是个衣衫破烂的小乞丐,看身量大概十来岁年纪,伏在地上,看不出是男是女。
那小丐似乎还有意识,听到牛车“吱吱嘎嘎”的声音,便撑起上半身,转头看向牛车。他脸上肮脏不堪,满是泥灰,不过还是看得出是个少年。小丐勉强坐起,向着牛车伸出一手,嗓子嘶哑地喊道:“你们是去前面镇上吗?搭我一程好吗?”
德贵叔嫌弃他脏,更怕他手脚不干净,就朝车后挥了下手:“这车装满了,没地儿再坐人了。”
小丐便不再恳求,艰难地盘起腿,坐在原地低着头,大概是想等其他路过的车。
叶昊天观他动作,眉头一皱:“这位小兄弟可是受了伤?”
小丐意外地抬起头,仔细地看了叶昊天一会儿,才答:“是。”
这时牛车已经驶到小丐身边,叶昊天叫停了牛车,下车走到小丐身前,先是察看了一下他的双腿,又替他搭了一下脉,已知这小丐是因为累极脱力才倒在路边的:“还好,伤并不重,只是皮肉伤。”说完便撑着他的腋下,帮他站起来,又扶着他向牛车而行。
小丐哼了一声:“车上不是坐满了,没地儿坐人了吗?别拉我上去!”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臂从叶昊天手中抽出来,用力过猛加上双腿还无力,整个人就向着一旁倒了下去。
五月“哎”了一声,见叶昊天急忙伸手拉住了那小丐,才松了一口气。
叶昊天劝道:“小兄弟别急,德贵叔也不是恶意,车上东西确实多。这样吧,你坐着,我下车走一会儿。”
五月也跳下车来,脆声道:“爹爹,我陪你走一会儿,坐得久了,腿都麻了,还是下来走走舒服。”
小丐抬眸瞧了眼叶昊天父女,眼神竟然清亮锐利,和他肮脏的面容异常不搭。只不过他很快半垂眸子,不再言语,由着叶昊天扶他上车,坐在一大堆箱子、竹篮、包袱中间,对一旁坐着的叶程氏轻声道:“打扰了。”随后便闭起双眼,靠着身后的大包袱,静静休息。
五月与叶昊天一起跟着慢悠悠的牛车走着,渐渐走到了牛车的前面。刚才让小丐上车时,她倒不是说客气话,坐得久了确实腰酸腿麻,此时下来走路,反觉得轻松畅快。
春天的路边,有不少蒲公英,嫩黄鲜艳的小花一丛丛地盛放,五月一路走一路采,将花用草叶束成一束,拿在手里瞧了一会儿,又分了一半给叶程氏:“娘,给你的。”
叶程氏笑着接过,轻轻放在一旁:“月丫头,走了半天了,你肚子饿吗?”
五月经她一提,倒真觉得饿了,便点点头。叶程氏取出一块手巾让她擦手,随后解开包袱,递了个馒头给她,刚要扎起包袱,突然想起身边的小丐,便又取了个馒头递向一旁:“小兄弟,你也吃吧。”
小丐并不睁眼,只说了句:“不饿。”
少时,牛车之后的远处路上,扬起了一片尘土,似乎是车马一类的过来了,速度极快。
小丐听到了声音,抬眸看见那片尘土,便快速说道:“别说见过我。”边说边迅速钻进一个装得半满的药材筐。他刚钻进竹筐没多久,那片尘土就离他们只有数百尺的距离了,已经可以看到是一队骑着马的官兵。
官兵转瞬就追上了他们,当先一个服饰特别,像是队长之类,收缰放缓了马速,先向牛车上看了一眼,见车上只有一个妇人坐着。他再纵马往前小步跑了数十步,到了牛车前边不远处牵着一名女童的长衫男子身边,勒停了马喝问道:“你们与后面牛车是一起的?”
叶昊天在牛车前面走,没有见到小丐躲入竹筐中,更没听到小丐说的话,他一心以为这批官兵是张家报官后来捉他的,因此便慌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