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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娇龙-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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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等那丫环去远以后,哈里木才充满关切地问香姑道:“香姑,你一向可好?”
  香姑凝视着哈里木,眼里噙满泪水:“我很好。我就担心着你和你那些弟兄,还有达美和布达旺爷爷,他们近来可好?”
  哈里木:“他们都好。都时时在惦念着你哩!”
  玉娇龙在旁打量了哈里木一会以后,突然问道:“哈里木,你是怎样进京来的?你来又是为了何事?”
  哈里木瞅着玉娇龙,没吭声。他嘴边虽然挂着笑容,眼里却闪动着戒备和疑虑的神色。
  玉娇龙笑了笑,转脸瞟着香姑。哈里木也随着向香姑探望过去,他立即从香姑的眼神里看出了要他放心的示意。哈里木还是迟疑了会,才说道:“我来看看香姑,顺便打探一位朋友的消息。”
  玉娇龙单刀直入地问道:“你那位朋友是谁?是不是半天云罗小虎?”
  哈里木怔了一怔,但他立刻镇静下来,略带挑衅的意味答道:“正是他。怎样?”
  玉娇龙高傲地:“我也要问问你呢,怎样,打探到了没有?”
  哈里木不吭声了。
  玉娇龙得意地笑了笑,说道:“你等会问问香姑去吧。先说说你是怎样到京城来的?”
  哈里木已有些气馁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说道:“肖准派了一名千总到京城公干,还派了两名营兵跟随着他,带来许多送给兵部侍郎黄大人和玉大人的皮毛等珍贵礼物。那千总过了哈密,便被我们截住。就这样,我就代他把那些礼物送来了。”哈里木淘气地眨动着眼睛,又忙解释道:“不过,请玉小姐也不必见怪,我们并未伤害那位千总和那两名营兵;肖准的那些礼物我也是如数送到了的。”
  玉娇龙:“你也带有两人来京?”
  哈里木:“带了两位兄弟。他们都认识小姐。”
  玉娇龙:“谁?”
  哈里木:“艾弥尔和乌都奈兄弟。”
  玉娇龙眼前立即闪现出他二人的身影和神态,以及两年多以前在半山草坪上那些情景。她凝思片刻,转过话题,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想把香姑也带回西疆去?”
  哈里木的脸一下涨得通红,他瞟了瞟香姑,一本正经地说道:“想的。还望小姐成全。”
  玉娇龙站起身来,走到香姑面前,拉着她的手,深情地说道:“好妹妹,我终算了却一桩心愿了。”
  香姑低着头,两颗泪水滴在了玉娇龙的手上。
  玉娇龙拉着她默默地站了会儿,说道,“你和哈里木谈谈,我去去就来。”她说完便抽身走出花园去了。
  哈里木目送玉娇龙走出花园以后,才问香姑道:“香姑,这是怎么一回事?”
  香姑:“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哈里木哥哥,你放心,咱小姐心疼罗大哥,并不下于你。”
  哈里木团惑地摇了摇头,又问道:“你真的知道罗大哥的下落?”
  香姑点点头:“罗大哥在京城闹了事,四处都在捉拿他。眼前他躲在沿河城附近铁贝勒王爷的王庄里。听说他在那儿充当一名驯马手。”
  哈里木欣喜欲狂,情不自禁地一把拉住香姑的手说道:“你真帮了我的大忙了!不然,我怕磨穿脚都寻他不着。好,我立即把他接回西疆去。”
  香姑担心地:“听说四路都设了卡,盘查甚严,怕难以混出关去。”
  哈里木胸有成竹地说道:“我身边带有从那个千总身上缴来的牌照,还有兵部扯的回文,罗大哥带着它,还怕关卡盘查。”
  香姑这才放下心来,瞅着哈里木笑了。她笑得是那样妩媚。
  那样深情。
  哈里木呆呆地望着香姑,他的心有如沉入一坛蜜蜜的酒里。
  他二人就这样默默地对望着。两年多来彼此积在心里的许多知心话,却一句也没有说,可又像都说了,又像都用不着再说了。
  乐极常能生忧,哈里木那闪闪发亮的眼光也慢慢黯然下来,他略略带怯地问道:“让你随我回西疆,玉小姐能作主吗?”
  香姑向他投来温慰的一笑,说:“能作主的。”
  哈里木还是不放心地:“她难道连玉大人那里也不去禀告……声?”
  香姑:“她当然要去禀告的。不过,玉大人准定会答应让我走的。”
  哈里木:“你真拿得准?”
  香姑点点头:“玉大人把我看成是小姐的翅膀了,我如走得远远的,正中他心意。”
  哈里木不解香姑这番话,正想再问问,玉娇龙回到亭里来了。她对哈里木说道:“香姑随你回西疆的事,我已请少夫人转禀了老大人,他老人家亦已恩允了。少夫人要你就在京城把香姑娶了再走,这样上路更方便些。不知你意如何?”
  哈里木真是喜出望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涨红着脸,竟答不出话来。
  玉娇龙似早已熟筹在心,又说道:“府外就是虎幄街,南端有家‘四海春’客栈,掌柜刘泰保的妻子蔡幺妹,去过西疆,还认识达美,她和香姑也很要好。你可住到‘四海春’去,请他们夫妻帮忙料理一切,尽快安排好,我这里择个吉期,就把香姑送来。”
  接着,玉娇龙又关照了一番,便叫香姑把哈里木送回客房去了。
  香姑要出嫁并回西疆的事,府里的人很快都知道了。那些平时和香姑要好的仆婢,免不了都来向她道喜,送她一些礼物。鸾英少奶奶亦送来纹银百两和一些首饰布匹。楼下的冬梅、秋菊,各把自己平时积存下来的几件值钱簪钗之类的东西,取出送给香姑,还陪着她说了许多惜别话,流了不少又似伤离又似自伤的眼泪。
  第二天,鸾英就把请人选择的吉期送到玉娇龙房里来了。鸾英对玉娇龙说道:“这上半月只有后天逢吉,日子是迫促了些,不过,父亲说:这样也好,那千总还有公事在身。”
  玉娇龙只是漠然地听着,脸上既无喜色,也无悲意,鸾英反而替她感到难过起来,不禁说道:“妹妹,香姑一直在你身边,和你形影不离,你真舍得她离去?”
  玉娇龙:“这姑娘也命苦,我总不能老把她留在我的身边,总不能让她给我殉葬啊!”
  鸾英见玉娇龙竟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来,心里虽感到有些不悦,但体谅她可能是心境不好,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晚上,香姑到玉娇龙房里未了。玉娇龙见她满面泪痕,把她拉到身前,边为她抹去余泪,边低声对她说道:“好妹妹,别难过,我和你总要分手的,这样一来,我就再无牵挂了。”
  香姑热烈地说:“哈里木已有了个好主意,一定可保得罗大哥平安回到西疆去,你是前进一步自然宽,到了西疆便自由自在了,你和我们一道去吧。”
  玉娇龙注视了香姑一会,她好像已经洞察了一切似的说道:“哈里木的主意,我已猜到了。你是玉府的人,你嫁给‘千总’的事,衙署的人很快就会知道的。这事,你和哈里木再好好商量商量,不要弄巧成拙,千万小心行事。”
  香姑想了一想,觉得小姐想得更周到、更细致,但她也拿不定主意,焦虑不安地问道:“你说该咋办才妥当?”
  玉娇龙好似早已深思熟虑过了,不忙不迫地说道:“眼前风声正紧,到处是田项的耳目,操之过急,易招眼旧子一久,就会松驰下来,混过关也就容易了。你和哈里木不妨各自先回去。”
  香姑点点头,又急切地问道:“你呢?”
  玉娇龙:“好妹妹,别再挂惦我,就当我已经不在这人世上了。”
  香姑心里一阵悲酸,不禁又抽泣起来。她呜咽着说道:“哪能不挂惦啊!我会天天想念你,我会被想念析磨死的。”
  玉娇龙拥着悲泣的香姑,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天,香姑出嫁的吉日已到。哈里木在刘泰保和蔡幺妹的张罗下,把喜事办得热热闹闹。“四海春”客栈门前张灯结彩,蔡幺妹过去住的那间西屋成了哈里木和香姑的新房。香姑上轿前,依礼拜辞了玉大人、玉少老爷和玉少奶奶,当她拜辞玉小姐时,跪在地下抱住玉小姐的双腿,悲伤得泣不成声,竟不肯起来。
  玉娇龙强忍住泪水,俯下身去,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好妹妹,别这样。你回西疆前再来看看我,我还有话对你说。”
  香姑在玉娇龙的再三劝慰下,这才起身上轿出府去了。
  过了三天,香姑就要随哈里木动身回西疆,到府辞行来了。
  她在玉娇龙房里整整呆了一天,两人相依窃窃私语,真是说不尽的心头话,道不尽的离别情。眼看天色已晚,香姑也该走了。临分手时,玉娇龙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裹,交给香姑,以一种充满了无限信任而又充满着感伤的神情对她说道:“好妹妹,请记住我这最后对你的嘱托:府里所遭的种种不幸,都是由我而起,我已置生死于度外,决心去赎偿我对玉门所负的罪疚。这包裹里是我积存的全部家私,你把它带到西疆去……或许,我们后会有期,……好妹妹,多保重!”
  香姑望着玉小姐惨然的面容,双手接过包裹,跪倒在地,虔诚地说道:“愿老天保佑小姐重回西疆。香姑只要一息尚存,决不有负小姐。”
  香姑依依不舍地出府去了。
  玉娇龙心里如释重负,却又留下一片虚空。
  春意一天天增浓起来,玉府花园里绿柳已经成荫,百花依旧开了,古柏亦褪尽枯黄,变得郁郁苍苍。可石阶却浸满青苔,径旁蔓长荒草,整座府第仍显得冷冷清清。若不是墙外偶尔传来一阵嬉笑叫卖之声,几乎会把这座曾经显赫一时的侯府,疑成是深山古寺。
  玉娇龙自从香姑走后,虽竟日寡言少语,却也并无忧伤之色,一切起居动止,仍似平日一般的凝重从容。每当傍晚,仍独自去到园中徘徊,直至深夜始回楼。冬梅、秋菊只是小心侍候,没有小姐的呼唤,谁也不敢走上楼去,她二人亦落得清闲自在。
  玉大人的病体已逐渐好转起来。虽仍遵旨“特罪在家”,事情却已渐渐缓弛。就在香姑出嫁后的第二天,鸾英奉玉父之命,给玉娇龙送来一部佛经,并婉转告诉她说:“父亲怕妹妹苦寂,特送来这部经卷,嘱你早晚诵念,也好祈福,父亲病体已渐愈复,妹妹就不用每天去省候了。”
  玉娇龙只感到心里一阵发冷,她已明白了父亲的心意,只顺从地答应了声“遵命”,就不再说什么了。
  转眼已是三月,玉娇龙请道长在元君庙里为玉母做的道场,已近圆场,她该上山祭奠上表了。玉娇龙一切均已收拾安排停当,到了初三那天,便命冬梅、秋菊传话出来,要管家安排好随从轿子,准初四一早起程上山。
  到了初四那天,玉娇龙一清早便起床梳妆,换好衣服,又着意打扮一番后,去到内院给玉父辞行。玉父刚刚起床,正披衣坐在案前喝茶,玉娇龙走到玉父面前,轻轻呼唤了声“父亲”,便跪了下去。玉父见她竟行的这般大礼,心里虽觉有些诧怪,但却并不应声,把头转了过去,仍只用手挥了一挥。
  玉娇龙默默无声地拜了三拜,站起身来又对玉父凝视片刻,哽咽地说道:“望父亲千万珍摄,女儿走了。”然后才慢慢退出房去。
  玉娇龙又去兄嫂房中辞行,仍然行的大礼,鸾英赶忙扶起她来,说道:“妹妹又不是远离久别,何须如此!”
  玉娇龙泫然道:“娇龙平日多感嫂嫂翼护之恩,特此一并拜谢了。”
  鸾英陪送着玉娇龙来到府门前,见停候在那里的只是三乘小轿,随身带去的除冬梅、秋菊外,也只一个年老的家院。鸾英心里不觉动了一动,忙吩咐给玉娇龙换了一乘四抬大轿,又命管家给增派了两个家院和四名家丁。玉娇龙也不推辞,便在家院家丁们的簇拥下,闹闹热热地上路了。
  玉娇龙这番出京进香,与前番大不相同,虽然随带的从人也并不算多,可由于纱轿的装饰不凡,后面又紧随着四名带刀的家丁,就特别显得别有一种威风和气派,沿路马来轿往,相遇时也都赶紧让路,每到一处打尖歇脚,不论茶棚寺庙,人们都趋来侍候,恭敬异常。
  这段时间,正是妙峰山香火旺盛季节,上山进香的人络绎不绝。那些香客,一个个对于神佛虽都敬奉虔诚,但一个个尘念凡心却仍极重。他们路上无聊,也专爱打听点奇闻异见。玉娇龙上山进香之事,也很快被那些香客打听出来,并立即在沿途传开了去。
  对于这样一位曾经在出嫁那天被人拦轿而闹得满城风雨的侯门千金,早已充满了各种令人非议和使人感到神秘的传说。
  大家听闻她亦上妙峰山进香去了,香客们一个个都兴致勃勃,加快了步伐,争欲一见为快。这时,在那般香客们的心中,已经没有了元君娘娘,却只有个玉娇龙了。
  玉娇龙的轿子来到半山那条狭窄的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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