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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了起来,从墙角一大堆杂物之中,摸出一把短刀,藏在了怀里,不能再拖下去了,这样反复的发烧,搞不好会将叶枫的身体完全拖垮的,叶枫这几年的身体已经煅炼得非常强壮了,若非如此,他早就顶不住了,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一个事儿。叶家就这么一个根苗了,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叶枫,他一咬牙,走了出去。想要找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在这西城肯定是找不到的,在这个地方,江湖游医倒是很多,但他们的医术,只怕连叶重都比不了,又如何给叶枫瞧病。
走出这家小小的客栈,叶重裹紧了身上的棉衣,一顶毡帽遮住了他的大半个面孔,低着头,急步向前走去,辽西城认得他的人极少,但追来的燕翎卫的人,想来都已经看过了他的画像,虽然这段日子以来,自己的容颜已是大改,可以瞒过一般的人,但在这些家伙面前,任何的小心都是不为过的。
辽西城现在很乱,周渊兵败东胡的消息传来,辽西郡便开始了全郡动员,各县的县兵都在向这里聚集,前期张君宝带了一批去攻打高远在草原之中的积石城,后来的,都是辽西长史彭彬的指挥之下,准备固守辽西城。
现在城内,临时汇集而来的青壮大约有两万人,但在叶重看来,如果东胡人打来的话,真凭这两万青壮守城,只怕坚守不了几天。
城内人多了,而且多的是一些年青力壮的家伙,辽西城内的将领又大多跟着张君宝出去攻打积石城,辽西城内,能掌住事儿的,便只剩下一个彭彬,顾头不顾腚,哪里忙得过来,这城内的治安顿时便乱了起来。偏生城内辽西郡兵最后的一支精兵也出征而去,城里根本无人能压服这些青壮。
前方传来一阵吵闹喧哗之声,夹杂着怒骂与哭喊之声,叶重身子尽量靠到街边,将毡帽又往下拉了拉,抬眼看去,却是前方一家小饭馆内,几个身着县兵服饰模样的人一边剔着牙一边向外走着,身后显然是这家小饭馆的老板紧紧追着,看那老板鼻青脸肿的模样,定然是这些县兵吃了饭不给钱反将老板揍了一顿,看着那老板哭喊着追在身后,叶重不由摇了摇头,这可真是要找苦头吃了。
果然不出叶重所料,走在最后的一个大兵回过头来,挥舞着没有出鞘的刀,将老板直接拍在了店门口,在众人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之中,大摇大摆的离去了。
辽西自张守约一死,已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叶重心中暗叹,可惜了张守约一世英雄,最后竟然是落得如此下场。张叔宝死了,张君宝显然是沦为了檀锋手中的棋子,张守约一生的奋斗,就在短短的几个月之间,便化为了泡影。
看着那些渐行渐远的县兵,叶重突然想起了高远和他的积石城,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如果积石城被攻破,高远败亡,那自己就只有带着叶枫从此隐名埋姓了。
一念至此,身上的寒意便更重了一些,使劲裹了裹衣物,叶重埋头向着东城疾行,当务之急,还是要将叶枫的病治好了再说。
耳边骤然传来急促的警钟之声,叶重陡然如同一根钉子一般扎在了地上,抬头赫然看向远处那高耸的钟楼,不同的钟声代表着不同的意义,而这般急促的钟声,只代表着一件事情,那就是辽西城有敌入侵。
东胡人来得这般快吗?不可能啊!一瞬间叶重脑子中转了无数个念头。
辽西城郡守府,长史彭彬全身都在颤抖着,看着站在面前那个满面风尘之色的信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这么输了,几万大军都没有打下积石城,反而被高远打得大败亏输?
“檀锋,周玉,你们这些无耻之徒!”彭彬声嘶力竭的怒吼起来,他怎么也想不到,到得最后,居然是檀锋与周玉两人在战败之余,竟然无耻地将张君宝卖给了高远,以此为换取他们的安然离去。
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只觉得浑身泛力,战败意味着什么,他当然明白,先前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了流水,接下来等待他的必然是灭顶之灾。
张君宝,吴溢,张灼尽数落在高远手中,那也代表着鸠杀张守约,伏击张君宝之事,必当大白于天下,他作为参与者,谋划者,就算不凌迟处死,砍了脑壳那是绰绰有余的。
“长史,现在城内还有两万余青壮,武器装备也不缺,粮食也足够,赶紧召集各县县尉,准备御敌啊!”身边,一名官员急道,“高远麾下,多有骑兵,这信使所报的乃是十数天前的事情,他能赶到这里,那对方的骑兵,马上也会兵临城下了。”
彭彬抬头,看着白痴一样的看了一眼这名官员,抵挡,拿什么抵挡,就凭这城里这群乱七八糟的县兵?如果张君宝张灼他们还在城中,或许能压服这些家伙,自己又凭什么?这些县带兵的县尉,大多是张守约的亲兵,只怕到时候真相大白于天下之后,第一个要自己命的便是这些老不死的吧!
“是啊是啊,赶紧召集他们来郡守府议事,商议如何营救郡守!”彭彬挥挥手,“你马上去通知。”
看着那官员急匆匆地离去,彭彬站了起来,跑向后头,片刻之后,他青衣小帽,一身便服,带着数个亲信,向着城门方向急奔而去。
叶重伏在钟楼之上,他的身边,一个敲钟的老兵伏卧在地上,生死不知。而在视线的尽头,叶重看到了无数的骑兵正奔腾而来,而那高高飘扬的旗帜上醒目的高字,让他顿时觉得热泪盈眶。
高远,终究还是高远。他没有辜负叶相的期望,他来了。
第四百九十章:一片混乱
征东军数千骑兵突然出现在辽西城外,旌旗招展之中,这些骑兵肆无忌惮的纵马绕城飞奔,他们很清楚,辽西城现在几乎就是不设防的,骑兵不能攻城,但并不妨碍他们在城外炫耀武力。
城内一片混乱,张君宝出征之前,曾向全郡发出征东军将军高远里通东胡的布告,随即又统率大军前去征讨高远,这件事情,虽然有人信,有人不信,但现在的事实是征东军已经兵临城下,而这座城原来的主人,却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自然就代表着他的败亡,张君宝打输了。对于习惯了在张氏统治之下的辽西城人来说,这不谛是大祸临头。
张守约镇守辽西郡数十年,东胡人便没有再能兵临城下,他们最多也就是在辽西郡的边境各地骚扰一番,几十年下来,辽西城的百姓几乎忘了战争的威胁这样一件事情。
但猝然之间,战争便降临到了他们的头上。
而更让他们恐惧的是,敌人打来了,城中却没有了以往那些威武的辽西郡兵,城内,尽是一些从各地抽调起来的青壮,这些从各县抽调而来的青壮们,还没有表现出他们杀敌的本领,却早早地表现出了他们祸害百姓的能力,让整个辽西城人怨声载道。而现在,敌人已经到了城外,这些本应上城杀敌的家伙,却在城内乱成一团糟,要么缩在宿营地当缩头乌龟,要么便趁火打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而更让辽西城内崩溃的是,留守辽西城的最高官员,辽西郡的长史彭彬,居然在这个要命的时刻失踪了,当那个去通知各县县尉往郡守府议事的小官再也找不到彭彬之后。辽西城内的官员们都明白,这位长史大人潜逃了。
他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没有知会其它人的情况之下,便跑了,想必那个时候,城门还没有关闭,此刻的他,只怕早已经远离了辽西城。
辽西城的防守几近于无,而城外率先抵达的骑兵却也没有什么攻城的意思,在他们绕城疾奔的同时。一支支羽箭带着一张张布告射进了城中。
这些布告在城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郡守府中,留守的最高长官长史彭彬已经逃亡,而应张君宝召集令而率兵前来的十数个县的县尉,却是走出走不了,留又不敢留,竟是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当中。城外的征东军骑兵或许对于单个的逃亡者不加理会,但绝不会放纵成建制的县兵离开。
他们可不能学着彭彬跑路。
这些县尉大都是张守约曾经的亲兵,在驻守地呆了许多年。在当地早已生根发芽,开枝散叶,这一次集合全县县兵,然后再募集青壮。每人手下都有上千甚至近两千人,本以为是来守卫城池,防备东胡人的,但没有想到。最后竟是这样一个结局。
高远的大名,征东军的名声,他们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如果让他们去对敌高远的征东军,与拿鸡蛋和石头碰有什么差别?
“王老县尉,你是我们这伙人中资格最老的,手里头的兵也是最多的,现在彭彬这个王八蛋跑了,你便牵个头吧,眼下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一个胖得有些离谱的县尉如同一个皮球一般站在大堂中央,看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将,其它十几人亦是同声称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这位老将。
老将满面愁容,摊手叫苦道:“我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张郡守他们生死不知,城内一盘散沙,便是神仙下凡,也没有法子。”
“王老县尉,咱们这些人手下汇集起来,也有近两万人,不见得便怕了高远,不若便由你来领着大家守城,只要守住了辽西城,将来张郡守回来了,自然是大功一件,那高远既然是叛逆,朝廷还能不管不顾,眼看着他攻打辽西城么?”一精瘦的县尉跳脚道,“高远叛贼,人人得而诸之。”
此人一通叫喊之后,却发现整个大堂内立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如同瞧着一个白痴一般。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他怒道。
王玉龙叹了一口气,白眉耸动,“魏兄啊,攻打积石城和高远,那是张郡守与檀锋统领周玉将军的联合行动,现在高远都打到了辽西城下,说明了什么,说明郡守他们已经战败了啊,不说我们辽西了,便是朝廷,现在又哪里还有兵来救我们?”
“王县尉,不是我说泄气话,我手下这些儿郎,大都是没有经过训练的青壮,呐喊助威还差不多,真要与征东军这种百战精锐对阵,那完全不够看,真要打起来,只怕立时便得全军覆灭,这叫我怎么回家乡去面对父老乡亲,如果是抵抗东胡人那也罢了,反正东胡人如果破了辽西,那谁也讨不到好,但现在来得可是高远,高远在咱辽西名声不错,说他通敌卖国,我是不大信的。”另一个县尉坐在哪里纹丝不动,冷冷地道。
“何保田,这么说你是要投降么?”主战的那个县尉大怒,一步跳到了他的身前。
“如果能保全我辽西不受战火荼毒,便是投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投降东胡人。”何保田嘴角上翘,反唇相讥。“我又不是张君宝的嫡系,没什么好怕的。”
眼看着两人便要打起来,王玉龙直气得白胡子一翘一翘的,“都闭嘴,吵什么吵,郡守不在,彭彬跑了,城里不是还有老夫人在吗?到底怎么做,我们去请示老夫人,站在这里的人,几乎都是老将军带出来的亲兵,老夫人说打,哪我们就算是死光了,也打到底,老夫人说不打,我们就不打。”
“王县尉此言有理,便去请示老夫人。”主战的县尉心中一喜,心道老夫人哪有拱手将张氏基业让于他人的道理。
众人起身,在王玉龙的带领之下,闹哄哄的出了大厅,正欲向后院去,大门之外,却有十数人奔了进来。
“不好了,各位大人,出大事了!”十几个乱七八糟地叫道,众人都是心中一惊,这些跑进来的大都是他们各自的亲兵。
“王县尉,这是城外射进来的布告!”为首的一个大汉将手中的布告递到了王玉龙的手中。
展开布告,王玉龙一看之下,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布告之上,列举了张君宝鸠父杀弟的桩桩罪行,而且张君宝,吴溢,张灼等人尽数被征东军生擒活捉,竟是要押到辽西城来了。
十几张布告都是同样的内容,所有的县尉看完布告,抬起头来面面相觑,众人都是不敢置信,如果这些事全都是真的,那张君宝当真是绝情绝性,天地之间第一无情之人了。
王玉龙咽了一口唾沫,“郡守等几人落在对方手中,这些布告上所说的事情,只怕不可信。”
何保田大声道:“我信此事不假,这样的大事,高远他敢胡说么,这布告上说得清清楚楚,伏击叔宝将军,路鸿将军,得胜将军的地点在碧秀峰,参于这件事情的士兵为数不少,必然有活口,而且还有黄湛与他的骑兵这些目睹者,在那个当口,能够知道叔宝将军的撤军路线以及有实力伏击他们的人,除了张君宝,还有哪个?再者老郡守之死,张君宝虽然现在落在征东军手中,但他的亲信管家可还在城中,抓到了他,自然就一清二楚。如果这些事都是真的,像这样的忤逆不孝天怒人怨的家伙,我们还要替他卖命么?”
众人尽皆默然,便连先前一力主战的那个县尉也沉默了下来。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