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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听起来残酷了一些,但对于这些俘虏来说,未尝不是一条生路,三五年的苦役,还有盼头,总比现在被一刀砍了脑袋要好上太多。
第六百一十五章:秋日
秋天总是让人愉快的,没有了夏天那些恼为的炙热,也没有冬天那刺骨的冰寒,比起百花盛开的春天,它亦是不输分毫,许多这个季节在绽开的花朵,将这个季节也妆点得五颜六色,而更重要的是,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啊。
何大友骑在马上,哪怕他瘸了一条腿,不能驾驭战马,但爬上一匹驽刀,让他老老实实的走路,却也是没有问题的,因为他的手非常有力。在他的身后,十多个年轻人,每个人都骑在马上,虽然只是穿着一身极普通的粗麻布衣,但仍然显得英姿飒爽,只是年纪显得太小了一些,看起来有些腼腆。
他们每个人的腰间,都带着刀,便是为首的何大友,腰里也有一把。在他们的中间,是五六辆平板大马车,车上,拖着的是一袋袋的粮食。
马车走在宽阔的道路之上,马蹄敲击着坚硬的路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在道路的两旁,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金黄的麦浪,在这些随风起伏的金色的波浪之中,一排排的手持镰刀的农人,正奋力挥舞着手臂,收割着已经成熟的庄稼。
“叔,前面便是周叔的茶棚子,歇一会儿吧,拉车的马已经累了,离积石城也不远了,歇一气儿,喝碗茶再走吧!”一个年青人一挟马腹,奔到为首的何大友跟前,道。
何大友瞧了一眼拉车的几匹驽刀,有些不满地点点头,“歇一会。歇一会儿,阿博赤这个家伙真不是东西,这些驽马也太次了一些。虽然拖得东西有些多,但也不至于走了几十里路就累成这样,等回去以后,我等找他算帐去。”
几个年轻人都笑了起来。“对,回去找他算帐去,阿博赤还说教我们骑射呢,拖到现在。也没有教我们,倒是骗了我们不少酒去喝了,叔找他算帐的时候。可得记住这一点。”
“是啊是啊!叔,阿博赤虽然断了一条胳膊,但以前可是一个老斥候兵,厉害着呢。这骑马的诀窍。他只是指点了我们几天,我们可是受益非浅呢,要是能让他倾囊相授,下一次招兵的时候,我们肯定能进红衣卫吧。”
何大友大笑起来,“好小子,志气倒是不小,不过。口气也不小。”
说话间,众人已是到了茶棚子之前。翻身下马,随手将胯下的马拴在粮车之上,便走进了茶棚。
茶棚的老板四十出头,脸上有不少的伤疤,两条腿都没有了,坐在火炉边上,眯着眼,不时往炉子里塞一些劈好的柴禾,而在茶棚里跑来跑去招呼客人的,却是一个身着匈奴服饰的女子,看那挺进的肚腹,明显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
“哨长。”何大友看起来与茶棚的老板极熟,一进棚子,便大声招呼起来,眯着眼的老板听到招呼,睁开双眼,看到何大友,脸上也是露出笑容。
“进城卖粮啊?”他冲何大友挥挥手,“过来坐,过来坐。”
何大友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坐在老板的对面,身体笔直:“哨长,这些日子过得还好?”
“怎么不好?”老板笑咪咪地,指着那个忙前忙后的匈奴女子,“你嫂子快要生了。你要当叔了。”
那个匈奴女子也在此时走了过来,替何大友倒了一碗茶,何大友赶紧站了起来,“嫂子身子重了,怎么还在外头忙活,哨长,得让嫂子好好地养着呢!”
那匈奴女子摇摇头,“我可没你们中原女子那般娇贵,在我们草原,便是要生了,该去挤奶还得去挤奶,该去放牧还得去放牧。”她的中原话,讲得很生硬,说得极慢。
茶铺老板呵呵笑着:“我也说让他养着,这棚子我一个人照顾得来,但她偏偏不许。大友啊,你说我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居然讨了这么棒一个婆娘,啥事不用管,她全包圆儿了。”
那匈奴女子抿嘴笑着,提了火炉上已经烧开的水,步伐矫健地走到一边去了。
“生意真是不错啊!”环顾着茶棚里几张坐满了客人的桌子,何大友笑道。
“当然不错,这里是进城的一条主道,大友,我现在靠着这茶铺,便吃喝不愁呢。”茶铺老板洋洋得意。
“哨长,这孩子就要出生了,只怕花费不少了,手里总得积存几个,我记得哨长在队里的时候,饷钱到手,可是转眼就花光的。现在可不行了。”何大友道。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老板连连点头,“家里分的田,我也种不了,都是婆娘招呼着人帮着种,也有以前的老兄弟过来帮忙,吃喝是不愁的,我退役的时候,发的那笔抚恤金可没敢花。”
“是啊是啊,那得留着应急呢!”何大友道。
“什么留着啊!”老板得意地道:“我将这钱拿去入股了城里一家商铺,专做皮毛生意的,给分红呢,去年拿到第一笔分红,就将我的本钱全赚回来了,今年快到年末了,又有一大笔钱到手,我正琢磨着起新房子呢,家里婆娘喜欢养牛养羊养马,现在的地方小了些。大友,我现在可是有钱人,以后手头不放便的时候,只管来找我。”
何大友嘿了一声,“哨长,我现在可是白杨村的村长,每月可有饷银,今年一年,我们村可是开了上千亩荒地,家里起了里外三进的房子,瞧见那几个小子了么?年纪都不大,但都能在马上飞驰了,我们村子现在可养了上百匹马。再瞧瞧,我那些粮食了么,这还只是第一批,接下来咱们白杨村还有几万斤粮食要送到城里来,卖给府里,那也是一大笔钱,你说我会缺钱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起来,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咱哥儿俩有缘,一齐当的兵,一齐上的战场,又都娶了匈奴婆娘,咱家得了一个儿子,哨长,你婆娘怀里揣得如果是一个姑娘,咱两家就结亲吧。”
“什么狗屁话!”老板却是不干了,“老子下的种,肯定也是儿子,咱还指望着生个儿子,过个十几年,便能去给都督冲锋打仗呢,生个闺女儿,那不什么都瞎了。”
“你这话要是让贺兰将军给听到了,定然暴揍你一顿。”何大友嘻嘻笑着,“便是让夫人听到了,肯定也不开心,想想前年积石城大战,夫人可是带着侍女都上阵了。”
“咱们这些人家,哪里能跟夫人比啊!”老板压低了声音,“这一胎肯定是个小子,如果以后有个女儿,倒不是不可以考虑的。”
“一言为定!”两人伸出手来,重重一握,都是喜不自胜。
“哨长,我得走了!卖了粮,还得买一些东西,再赶回去,天就得黑了。”何大友站了起来,“等哨长得了小子,大友再来恭喜哨长。”
“快去快去,今日可是过去了许多卖粮的,你这个时候才赶到,说不得还得排队。”老板挥挥手,道。
何大友从怀里掏出几枚大钱,“茶钱!”
“不跟你客气。”老板笑咪咪地道。“反正你也是有钱人了。”
两人说笑间,茶棚外头突然传来急骤的马蹄声,两人同时转首,便看到远处一骑如飞一般驰来,一个背插红旗的骑士一边扬鞭急走,一边大声喝道:“让道让道,河套大捷,都督全歼东胡宇文恪所部。让道让道。”
“河套打赢了!”何大友与老板都是大喜,棚子里的茶客几乎都是一跃而起,冲到了外头,几个年轻人更是喜形于色。
“大友,回来的时候,让你家小子先走,我马上让婆娘去整几个硬菜,咱们两个好好地喝几杯,为都督贺!”老板用力地拍着大腿,大笑道。
“一定一定,回来的时候,我带一包肖记鸭脖子回来,我记得你最爱啃这个东西了。”
茶棚里的客人们都是纷纷结帐走人,既然有报捷使者来,呆针都叔会和郡府里肯定会张贴详细的文告出来,所有人都想赶着去看个详细。虽然征东军打胜仗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这一次,可是跟东胡军队正儿八经地干起来了。
满棚子的茶客瞬间消失,只余下了坐在最角落处的数人,一个年轻的公子,两个书僮模样的小厮,另外两个,身材瘦削,像是伴当。
“琴儿,结帐。”青年公子站了起来,低声吩咐道。
“是,公子!”一个小厮站了起来,走到老板跟前,伸手掏出一小锭银子,放在老板身前,“不必找了。”
老板盯着眼前的银角子,霍地抬起头来看着小厮,只瞧得小厮有些发毛。
“这几位客官不是本地人吧?”老板呵呵笑着,伸手拈起那枚银角子,抛了抛:“今个我心情好,便不与你们计较,我虽然是一个残废,以前却是高都督手下的战兵,现在退出了军队,但都督将我们都安置得很好,我们这些人现在都能自食其力,从不吃嗟来之食,你们五个人,喝了五碗茶,吃了三碟小点心,承惠二十文。”
六百一十六章:人心
被称作琴儿的小厮满脸通红,她是看着这个断了双腿的汉子很是可怜,这才多给了些银钱,在她的脑子里,应当是这个人满脸感激的连连道谢才对,却万万没有想到那汉子却是恶语相向。手里拿着银子,进退不得。
“下人无礼,是我们错了!”身后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那个一直坐在哪里没动的青年公子走了过来,向没了双腿的老板抱拳作了一揖。
“算了!”老板大度地挥挥手,“这里是积石城,是高都督管治下的地方,规矩与其它地方恐怕不大一样,今儿个高都督又打了大胜仗,我心里头高兴,就不与你们计较了,要是换作往日,我定然要一拐仗将这个小家伙敲出去。”
青年公子微微一笑,转过身,向那小厮伸出手去,“二十文铜钱。”
琴儿眼里居然蓄满泪水,看样子倒是马上要掉下来了,委委屈屈地再掏出二十文铜钱,递给青年公子。
接过钱来,青年公子将二十文铜钱整整齐齐以码在老板面前,向他点头微笑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两个小厮,两个伴当立即跟了上去。
老板看着他们的背影,却是目不转睛。
外面马蹄声响,显然这五个人已经离去,老板的目光却仍然没有收回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刚刚那个年青公子长得真好看!”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老板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婆娘,嘿的一笑,“什么公子。那是个女人乔装打扮的,那两个伴当,身手了得,一身的杀气,虽然他们已经极力隐藏了,但老子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却是瞒不得我去。我行动不便,你马上去告诉村长,让他向上禀报。来了几个可疑的人物。”
“这几个人应当不是坏人吧?”婆娘明显有些不愿意。
“管他是不是坏人,鬼鬼祟祟的就不得不防,再说了,他们是不是坏人。又是我们能判断得了的。以前那个檀锋,经常往来都督的大营,我们这些人看着他与都督亲亲热热的,就像好朋友一般,转过身子,还不是就想捅都督一刀,你赶紧死到村长哪里去说,让村长去告诉城里头的长官。如果是好人,自不会冤枉了他们。如果是坏人,嘿嘿,那咱可就立了一功。”老板得意洋洋地道。
“公子,刚刚您与琴儿两个,已经露出了好几个破绽,如果那个断腿老板是个有心人,一定会发现异常的。”奔跑的马蹄之上,一个伴当与青年公子并行,低声道,“还是小心些为好。”
青年公子微微一笑,“这一路之上,一直小心翼翼,现在已经到了征东军的统治核心,自然不用那么事事注意了,没事儿,就算他们发现了也没什么。反正我也是要去找他们的。”
中年伴当脸上却是有些忧色,“可是公子,以前老爷与高将军之间,可不是什么善缘,甚至可以说是仇家。这一趟过来,实在是太冒险了,其实以公子您的身份,能力与手中握有的实力,到了哪个国家,都是受欢迎的人物,又何必非到积石城来。”
青年公子勒住马僵,转脸看着伴当,脸色微寒,“能去哪里,赵还是秦?魏还是齐?像荆如风那般,荆如风现在在赵国倒是春风得意,但秦国人可是连他的祖坟都刨了,荆如风当年逃往赵国,一躲二十年,这二十年可没有人去刨他祖坟。”
伴当闭上了嘴巴。青年公子长出了一口气,一振马缰,缓缓向前,“高远终究是燕人,他麾下的军队,也是燕人的军队。”
“公子说得是!”伴当点点头,“是我想错了。”
“那个汉子好生无礼!”叫琴儿的小厮赶了上来,不满地道:“我多给他钱,本是可怜他,却不想他不识好歹,还出口伤人!”
“琴儿,那是一个退役的士兵,他的腿,当是在战场上没的。”青年公子仰头向天,出了一会子神,“不过也就是在这积石城了,即便是在蓟城,我们也能经常看到伤残退伍的士兵尚街乞讨,过得如同街边野狗一般啊。也难怪征东军有如此战斗力,高远竟然将那些因伤退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