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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闻言之后,大喜之下携皇后敬香酬神,以谢老天眷顾之恩德。
只是这一日还烈日当空,明晃晃的直要逼人睁不开双眼,到了夜里却忽然下起了大雨,雷电交错,轰隆巨响不绝于耳。夕鸢守在屋里,看云锦与染香急急忙忙的关着窗户门扉,不知怎的,眼皮忽然一跳,有种不详的预感,下意识的抬手摁了一摁,恰好让过来的云锦瞧见。
“王妃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适?”云锦伸过手去,以手背试了一试,疑惑道,“倒像没什么大碍,要不要喊大夫来瞧瞧?”
夕鸢摆手道,“我没有事,只是方才眼皮子跳了一下,才用手摁了摁,你不要大惊小怪。”
云锦见她果真没什么不适的模样,才松下一口气来,“自兰珍郡主病后,阖府上下哪个不是提心吊胆的,奴婢免不了也多留些心,让王妃看了笑话。”
“岂会,你不也是因为关心我安危么?”夕鸢抬眸望着窗纸,被雨水打的不住作响,竹影也映在上头,扑簌摇曳,看着极不太平。
今晚,总觉得仿佛要出什么变故。
睡到夜半时分,惊醒夕鸢的并非是外面的雨声惊雷,而是外头不住有人叩门的声音。云锦披着衣服开门去问了一句,却仿佛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慌张回来同夕鸢道,“王妃,兰珍郡主殁了。”
夕鸢先是愣了一愣,而后顿时清醒过来,一边下地穿衣一边道,“快去打盆水来擦一把脸,也不必怎么梳妆了,咱们赶紧过去。”
因兰珍是患了时疫而死,所以按律连死后也不得保全尸骨,还未进到院中,便听到李氏痛彻心扉的哭声传来。那声音在无尽大雨中显得格外哀戚,听得人心头一阵发紧,虽是盛夏时节,却感到刺骨寒意。
夕鸢到门外时恰好遇上沈氏与孟氏快步赶来,夕鸢见兰清不在,忍不住松下一口气来。她那般喜爱兰珍,若是亲临此地,只怕一时间要受不住这打击。何况李氏这会儿心绪不稳,难保不会撒泼疯魔起来,兰清不来才是稳妥之计。
沈氏倒知道她的心思,握了握她手指低声道,“我已经吩咐了下去,这事儿不许人去告诉太妃和兰清,等料理好了,再说不迟。”
夕鸢轻轻点头,进屋后便见李氏鹂容蜷卧在一旁的罗汉床上,神色苍白如纸,手指不住颤动,泪珠滚滚,目光死死的盯着内室的方向。
一旁有嬷嬷低声安慰,也一并抹泪,夕鸢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没走上前去,只回身走入另一间房内,见宇文昊阖眸坐在当中的圈椅内,神情分外疲累。他听见脚步声音,抬眸看了夕鸢一眼,微微颔首,“你来了。”
夕鸢携沈氏几人上前行礼,见他这幅模样,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低声道,“王爷莫要难过,兰珍郡主受苦多日,如今走了……也算是有个了却。”
“我又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太医院的药都研制了出来,夜里听说她不好,便立时要人送了过来,也顾不得管不管用了,却终究还是来不及。”他说话时,眼神中似乎压抑着深沉的痛苦,手掌紧攥成拳,“太医说,她病了多日,内里的五脏六腑早已衰弱不堪,再救不回来了。”
夕鸢轻叹一声,正要开口,却听见此刻身后传来李氏尖锐的嗓音,仿佛带着无穷的痛楚,“你来做什么?你来这儿做什么!”
她的眼神凌乱且无神,全然不见平日里睿智精明的模样,她瞧着夕鸢,声音仿佛从牙缝间挤出来的一般,“我女儿没了,你还要来瞧热闹不成?你这人好狠的心,你好狠的心!”
夕鸢微微蹙眉,却又觉得在这个时候实在无法与她一般见识,便沉声道,“侧妃伤心糊涂了,还不快将侧妃扶下去好好休息。”
“我不用你假惺惺!我女儿没了,你心里不知有多痛快,何必要装模作样来可怜我?”李氏眼中的恨意、痛楚,交织一处,似乎将她这个人也要狠狠撕裂,她抬起手来,直指夕鸢,厉声道,“她身边那么多人伺候,那么多人服侍,为什么偏偏是她得了这死症,为什么不是你!”
她在众人面前,公然说出这等诅咒夕鸢的话来,便是宇文昊也无法再坐视不理,他皱起眉头喝道,“华音,你胡说些什么,兰珍之事,阖府上下皆感痛心,并非只有你一人痛苦。念在今晚……我便不怪罪你了,你如今这样无法料理后事,就交由鸢儿她们去做罢。”
“皆感痛心?呵,皆感痛心……”李氏眼中划过一丝怪异光芒,忽然发出一阵笑声,她此时神情不同以往,身旁竟也无人敢上前去劝上一劝。只见她缓缓走到夕鸢跟前,与她目光相对,咬牙开口,“我才不相信,你会有那么好心,你我之间是什么情形,咱们心知肚明,我不需你假意劝慰。我现在倒是怀疑的很,你从前送来的药皂里头,会不会就混了那些个脏东西,才让我女儿用完,就染了时疫!”
云谨低呼一声,生怕她要对夕鸢不利,连忙上前挡在夕鸢身前,正色道,“侧妃就是再糊涂,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那药皂是王妃同应总管说了,由总管去外头铺子中采买回来,而后再分发至各房。此间王妃连碰都没碰过那些药皂,如何能够下手去毒害郡主呢?更何况,这京城之中,在夕颜阁采买之人多不胜数,那药皂又是特意加了白芷等物进去的,怎会有碍?侧妃莫要诬蔑王妃。”
“诬蔑?”李氏冷笑一声,狠狠啐道,“你让她自己说,我女儿死了,她是不是心里快活的紧?我知道你得意,自你进府,王爷就再也不肯陪我了。可是那又如何?你还不是生不出孩子,就算如今我的女儿死了,你也一样还是不会有孩子的!”
“够了!”宇文昊厉声开口,手掌在桌上重重一拍,转头对着一旁不敢上前的婢女道,“还愣着做什么,还要侧妃这样疯魔下去么?扶她到偏殿去歇息,外头留人看仔细了,还不快去。”
众人得了宇文昊之令,不敢不从,可李华音却如魔怔了一般,只看着夕鸢不住冷笑,那笑意冰凉刺骨,宛如鬼魅一般。
直至带了她去偏殿,屋中才稍稍静下来几分,宇文昊沉沉叹道,“今晚是兰珍的忌日,她作为娘亲,却让兰珍走的这样不安稳太平,真是……唉……”
夕鸢轻轻摇头,走上前去同宇文昊低声道,“我没有事,她刚经了丧女之痛,旁人确实难以明白。兰珍郡主的身后事我会料理妥当,王爷放心就是。”
大雨一夜未停,天色大亮之时,园中气息有焕然一新之感。只是夕鸢却知,最难抹平冲走的,便是人心中的魔障恶念,只能够越结越牢,终于深不可解。
第八十四章 小试身手,礼轻情意重!
兰珍郡主的尸骨被尽数火化,骨灰葬入陵中,就连生前曾今近身之物也一件都不得留下。听说李氏仍然情绪不稳的厉害,宇文昊曾去瞧过她一次,出来时脸色异常难看,也不知是否起了争执。
“必定是她口不择言,惹了王爷生气。”沈氏听闻此事之后,只唏嘘道,“那一日当着王爷的面,她就敢肆意诋毁王妃了,什么事儿都要往王妃身上扣罪名。如今啊,看来还是不知悔改,怪不得王爷不愿见她。”
夕鸢前几日忙着操持兰珍郡主的身后事,和沈氏忙的不可开交,如今才总算得了些空闲。这瘟疫一经平定,人们的心绪自然也安稳了许多,她斜斜的靠在金丝攒花软枕上,和沈氏对弈说话,边落下一子边开口道,“她失了女儿,于她而言自然是莫大的打击,胡言乱语也是人之常情。至于王爷不待见她,只怕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平素的张扬跋扈,王爷也并非全然不知。”
沈氏笑盈盈执起一子,望着棋盘思索该落于何处,“她这会儿才尝到丧女之痛,我却拜她所赐,早就领教过了。”
夕鸢抬眸瞧了她一眼,淡淡道:“她做下的孽障是她的事情,却不该牵扯到兰珍郡主,姐姐一贯温柔平和,怎的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小心让王爷听了去。”
沈氏经她一说,才自感失言,连忙点头道:“多谢王妃提点,我是一时糊涂了,只不过,她对王妃那样不恭,王妃怎的还能如此宽容纵过她去?总该让她得些教训,否则往后更要变本加厉起来。”
“我对她是惹不起,也不愿去惹,太妃身子不好,就别再用这些鸡毛蒜皮之事给太妃徒增烦忧了。”夕鸢随口问道,“兰清这几日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整日里都恹恹的,兴许还要再过些时日,方可慢慢平复了心情。”
夕鸢轻轻颔首,叹下一口气来,“比起兰清的伤感哀痛,太妃那儿倒显得平和从容了许多,仿佛全然没将这事放到心上。”
沈氏轻声道:“是啊,只不过太妃从前在宫中,那宫里头养不活的孩子更多,只怕……是司空见惯了罢。”
司空见惯?就算是司空见惯,死的好歹也是她的亲孙女,就这样不痛不痒的,连眼泪都没掉一滴。
有时候想想,夕鸢也会不由自主的觉得,李氏算得上是个可怜人。太妃对她的好,对她的偏颇,都是因为她父亲显赫的权势,哪里又是真心对她呢?宇文昊待她从来都没有真心爱过,她在这府中哭哭笑笑,明争暗斗都是为了他,可他却从未把她放在过心上。
只不过这些话,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对于李氏,她还是打定了主意敬而远之的好,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么?
瘟疫的灾患渐渐平息下去,人们在议论起这场病灾之时,仍然面有余悸。夕鸢便顺水推舟将铺子里的药皂留了下来,不可好了伤疤忘了疼,毕竟瘟疫只是暂时退去,谁也不知它哪一日又会卷土重来。
只是王府却仍不太平,李氏仿佛从初始的沉痛中稍稍抽离了几分出来,却公然要阖府上下,为兰珍着素服三月。太妃久不理事,宇文昊又向来不过问王府琐事,这担子自然又落到了夕鸢面前,等着她作出决断来。
然而夕鸢却只是极为间断又有力说了两个字出来,“不成。”
应少棠在下方颔首,“我也是这个意思,从未听过哪个府中因为女儿过世,便要阖府守丧的。更何况,这兰珍郡主乃是庶出,身份也并非十分高贵,若以此相待,只怕要为旁人诟病。”
“你既也明白这个道理,何不刚才就回绝了她,还跑来问我做什么。”夕鸢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随手一指身旁的座位,“暑气难当,坐下说话罢。”
应少棠谢恩后微微掀起些下摆,坐了下来,含笑道:“此事侧妃既然提了出来,固然不合规矩,我也不好当面回绝。若真那样做了,岂不成了对侧妃不敬?有了王妃拍板,我才好拿这话去回了侧妃啊。”
自入了王府以来,云谨和染香比夕鸢自己还要在意她的保养之事,每日净面洗手的水都兑了玫瑰花汁,不凉不热,刚刚好的温度,润泽肌肤效果甚好。如今一双手是养的越发白嫩,在桌沿上轻轻瞧着,泛出粉红的隐隐光泽,“你倒是聪明,让我做了坏人,不过也无妨,我在侧妃的眼里,只怕从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王妃说笑了,兰珍郡主殁了之后,全是王妃一力操持,辛苦情形众人皆看在眼中。其实王妃待郡主已经不薄,能给安排的规制都给了,几乎都快按着嫡女的规矩来,只是侧妃今次所言,实在是不成体统,若真答应了下来,那太后和皇上只怕也要责问怪罪的。”
夕鸢唇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声音带着几分冷意,“我也不知她是真伤心糊涂了,还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这事儿王爷可知道了?”
“还未曾禀报王爷。”
“王爷日理万机,这些小事确实不该去惹他心烦,只不过李侧妃既对女儿有如此心思,那也是王爷的女儿,谁知王爷会不会因心中怜惜,而赞同此举呢?”夕鸢微微眯起眸子,颇有些懒洋洋道,“回了李侧妃后,再打发人去告诉王爷一声。”
应少棠对她此举倒有些意外,应下之后,又忍不住开口说道,“若换做从前,王妃是不屑于同李侧妃一般见识的。”
“如今我也没有与她一般见识,只不过……被她坑害的次数多了,难免就学出些经验来了。”夕鸢微微一哂,抬手揉着眉心之间,声音依旧轻柔,“我也不过是给自己多留一条退路,免得她又犯起糊涂,将什么事都往我身上胡乱推搡,我可是万万承受不起。”
应少棠沉吟片刻,而后也缓缓漫出一个了然笑意,温然道:“王妃并无害人之心,多存几分防人之心,也确实无害。”
夕鸢心中不禁有些无可奈何,自从到这儿之后,她没想过要去害任何一个人,可却总是不由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