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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巩君延才想说什么,后座就被狠狠撞上,车子撼动了下。
喇叭声急响,伯爵抱紧巩君延,先问他有没有事,后才嘱咐:
「强森,把车子停在中间。」
「是。」强森领命,直接熄火。
他们三人下了车,后头的驾驶人也下了车——伴随着一串诅咒的话语。
「你醉了。」强森上前做沟通,那驾驶人死不承认自己醉了。
他们两台车子阻去了唯一的通路,此时警车已到,有一名警察前来关心,要他们把车子开到一旁再来理论。
巩君延心头那不安的感觉跃升着,他很紧张,却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君延,你怎么了?」觉察到巩君延周身不安定的空气分子躁动,伯爵分神经问。
「没……」巩君延给伯爵一个笑容。
争执持续着,强森要将车子开到路旁可那酒醉的驾驶人不肯,就连警员的话他也不听,伯爵的侧脸染上火光,神情略为凝重,巩君延站在他身边,四下张望,寻找着那令他不安的源头。
火的炙热悄然窜升,来得令人措手不及,路旁追撞成一堆的车辆因汽油外漏成了最佳的助燃物,突地,「轰」的一声巨响,火舌冲向天际,似地狱企求光亮的灵魂般奔腾纷燃。
所有的人全被这突来的爆炸起火给弄得狼狈不已。
一连好几声爆炸声传来,让所有人全趴在地上不敢稍动,就连那名酒醉的驾驶人也吓得酒醒大半。
巩君延耳朵嗡嗡作响,眼冒金星,身上被个重物压着,他吃痛地呻吟一声,转头想看那压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是什么,然而当他看见一络黑发自他肩膀滑落之时,巩君延一忡,使劲翻过身,方知压在自己身上的不是东西,而是伯爵。
「伯爵先生?」巩君延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的声音与喘息转来都似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似的,想伸手推开伯爵看清伯爵,也发觉自己全身的气力不知何时被抽光,无法便上方。「菲瑞尔,菲瑞尔……」
巩君延手伸到伯爵的腋下,拥抱伯爵,大叫,然而不论他再用力的叫喊,传入他耳里的声音始终不大,而伯爵也没有响应他的叫唤。
「菲瑞尔!醒醒!」巩君延吃力的抱着伯爵半生起身,透过伯爵的肩膀,他看见一片浓烟往天空飘去,浓烟的源头是一堆被灭火器的白色泡沫喷得到处都是的汽车残骸。
「菲瑞尔,菲瑞尔,醒醒啊……」巩君延在伯爵的耳边叫着,但伯爵只是低垂着脸,全身的重量全都压在巩君延身上,巩君延虽然觉得很重,却不肯将他推开。
怎么办?怎么办?强森呢?伯爵……菲瑞尔他……要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他该怎么办?他……他还能活下去吗?
巩君延被突现的空虚与猛烈的惊惶所占领,一股强烈的冲击往他的脑门打去,他身子剧烈颤动了下,觉得头好痛,眼前所见的东西开始有影子,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
然后,脑海深处开始有个声音扩开,由小渐大,唤的全是同一个名字:菲瑞尔。
「巩先生。」强森的声音从好远好远的地方传来。「您没事吧?」
「菲瑞尔出事了……」巩君延只记得自己说了这句话,便教无尽的黑暗吞噬。
他最亲爱、挚爱的菲瑞尔再一次为了保护他让自己受伤……
菲瑞尔、菲瑞尔、菲瑞尔!
巩君延猛然睁眼,映入逐渐凝聚的视焦中的是熟悉的床帷,脑中回荡不已的是伯爵毫无生气的模样。
一股剧痛痛击巩君延的理智,他眼前一花,只觉头不像自己的。
「搞什么……」巩君延向来只痛心脏,没想到头痛起来也令人难过得要命,一个怪味直冲上咽喉,一个俯身,吐得满地都是秽物,然而胃的翻搅依旧,跟着头的翻腾一道折磨他。
菲瑞尔,菲瑞尔,不离不弃……不离不弃……
「呜……」巩君延抱着头,额冒冷汗,低吟出声,「好痛……」
菲……瑞尔……菲瑞尔……我爱你……
「呃……菲瑞……尔……」巩君延断续的叫着,满心满眼满脑全都是伯爵的身影与说过的话,一幕又一幕像倒带的影片般快迅又清晰无比地闪过。
菲瑞尔……菲瑞尔……
「君延,你唤我?」伯爵的声音穿透巩君延闹哄哄的脑袋,他的扶持也伸了过来,嗅到那熟悉的味道,巩君延的头痛有种减缓的错觉。
「你怎么了?」伯爵拍拍他的背,揽他入怀,见他痛苦的表情,眸里也跟着升起痛苦。
菲瑞尔……菲瑞尔……
「好吵,吵死了!」一直叫菲瑞尔做什么!搞得他头痛死了!
菲瑞尔……菲瑞尔……我爱你……我爱你……
「呃?你没事吧,君延?」伯爵老早习惯了巩君延将怒意四处乱发,即使是「君延」也会如此,只不过这个君延更甚罢了。
我爱你……我爱你……
「呜……呃……我……我不爱……我……我没有……」那是他心底深处的声音吗?是他真正渴切的吗?
他……他爱上一个男人……这……
「君延?」伯爵不明所以的看着剧烈喘气、满头大汗的巩君延,他泪眼迷蒙的回望伯爵,声音嘶哑。
「菲……伯……伯爵……菲瑞……尔……」不是这样的,他没有……他……他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君延,你别吓我。」伯爵替巩君延拭去捩水与汗水,凝视他涣开的眼眸,对他痛苦的喘息束手无策。
菲瑞尔……我爱你……
「救……救救我……」巩君延混乱了,伯爵是他唯一的出路与阻路,他……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头……头好痛……好痛……
「没事了,没事了,若延,君延,看着我。」伯爵跟着慌乱了,但他力持镇定的捧着巩君延的脸,要他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看着我,对,很好。」
巩君延盯着伯爵,努力厘清那充斥全身的狂烈情感,开始发现这份情感强劲到即使用尽全身的气力地无法稍稍抵御,他迷茫的黑眸倒映着伯爵的脸,吞咽口水,努力压抑错乱的心绪。
「发生什么事?告诉我。」伯爵轻问,仍然捧着他的脸。
「头痛……」巩君延眨眨泪眼,声音哑然脆弱。「头好痛……」
痛到他就连呼吸也难过,每一分、每一秒的脉动都张狂吼叫着伯爵的名字,好象有什么……有什么将要倾巢而出……
「我……我好害怕……」巩君延无力的捉着伯爵的衣服,将额头靠上他的肩膀,鼻间盈满伯爵的气息,脑后又是一记无形的重击,将他打依向伯爵,「呜……」
菲瑞尔……菲瑞尔……菲瑞尔……
每个呼唤都是一记重击,打得巩君延痛苦万分,无力平复。
「君延?君延,为什么会头痛?爆炸的关系吗?你有伤到吗?除了头还有那里痛?」伯爵慌张的抱着巩君延,什么也帮不上忙。
「菲瑞尔……我……我不爱……你……我不爱你……我没有爱上你……没有……没有……」巩君延抵抗着脑里那催眠似的话语,说出与内心相反的话语,那低切不屈服的赌气话,伯爵听得一清二楚。
他呼吸一窒,觉得眼前的光芒倏然暗下,黑暗迅疾擒住他,将他包围。
「不爱没关系……不爱没关系……」伯爵涩涩一笑,轻道,心头下起大雨,雨凝落成洼,洼聚成又大又广又深的湖海,什么都跟着巩君延说的沉没,什么都……没有了……「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君延……君延……伯爵在心里呼唤着君延的名字,知道「君延」尽力了,虽「君延」说过可以强迫他,但他还是……
「呜……我不爱你……不爱……」愈说,巩君延捉着伯爵的力道愈大,头痛随着他说出的话语渐缓,终至不再有任何的杂音显现,他倚着伯爵,喘息渐平,心头却被挖开个大洞,什么也不剩似地空旷而寂寞。
「好些没?」伯爵抚着他的背,觉察到巩君延的呼吸渐渐平缓,遂问。
「嗯。」巩君延的头不痛了,心却开始隐隐作痛。
「那睡一会儿可好?」伯爵轻推开他,抬高手擦去他满头的冷汗,碰触他汗湿的发,蓝紫色的眼眸漾着迷离,眼眶灼热。
「我睡不着。」巩君延还捉着伯爵的衣服,力道惊人,让手指的关节全都泛白。
「睡不着也躺一下,嗯?」伯爵的微笑浅薄,哄慰着。
不知道自己方才等同杀了伯爵无数次的巩君延直盯着伯爵,眸光锁着伯爵,不让他移开视线。
「君延?」巩君延久久不语,捉着伯爵的力道渐轻,伯爵经易地将他的手拿开,轻推他躺下,为他盖好被子。「有不舒服的地方要说,你的头不再疼了吗?」
巩君延定定地瞧着伯爵,摇摇头。
「那就好,你的衣服都教汗给浸湿了,一会儿我让强森拿干净的衣物给你替换。」伯爵保持着微笑,冰凉的手覆上巩君延的手,将他的手拿至被子下。
「伯爵先生。」巩君延低哑的叫着。
伯爵动作一顿,笑容逸去,眼眸垂敛,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伯爵才叹息似地响应:「嗯?还有那儿不舒服吗?」
「你很讨厌我唤你伯爵先生对不对?」巩君延注视着伯爵,心的空洞愈扩愈大,明了到刚刚的话语不止伤了伯爵也伤了他自己。
可是他……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的身体里像住了另一个人,那个人爱上了伯爵,那……他呢?他呢?是否真知他自己说的不爱伯爵?
「不重要了。」伯爵轻道,「好好休息。」才要起身,即被巩君延捉住。「君延?」
「你对我太好了。」巩君延凝望伯爵渗漏出哀伤的脸庞,不禁道。
他有什么值得伯爵对他如此?明明方才他才伤了他啊!
「不对你好,对谁好?」伯爵拍拍巩君延的手,「好了,睡吧。」
「你爱我吗?」巩君延再问,问完,一愣,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
但巩君延知道若是不问清楚,他永远也弄不清自己的心,即使他已知晓自己对伯爵抱持着什么样的情感,可他的认知不容许这样的情感存在,矛盾之余,只能寻求外力推助他承认。
伯爵闻言柔了眸波,轻道:「Jet'aimer,Jet’adore。 Visages prise?」
「啊?」巩君延知道伯爵说的是法语,但他不懂法语,只能从伯爵的语气推论,眼眶一热,泪毫无预警的落下。
伯爵叹口气,擦去巩君延的泪水,再道:「Tribunes,Tudor。」
这句巩君延懂了,他看着伯爵,伸手巴住伯爵的手,「对不起。」
「For What?」伯爵没有拒绝他的手,也没有迎合他。
「我……」巩君延一顿,说不出话来。
「不用道歉,这种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我不会强迫你的。」
「为什么爱我?因为你是同性恋,而我正好是你的type?」巩君延闻言,忙问。
「因为你是你,如此而已。」伯爵抬手碰触他的脸颊,轻若鸿羽地一碰即离,巩君延甚至只感受到伯爵冰凉的体温。
巩君延心紧揪,疼得他皱起脸。
「头又疼了?」刚刚巩君延头痛的模样仍在眼前,伯爵不敢轻忽的问,一边忖度是否要送他去给人类的医生看。
「没有。听着,菲瑞尔,我……」巩君延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回答不疼的头又开始敲敲打打,中断他的思绪。「车祸……我们不是在车祸现场的吗?」
有什么……有什么就要倾巢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