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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是啊……”谢炎紧盯著他修长挺拔的腰身,半天才咳嗽两声把眼睛转开。
歹势,以前是谁跟他讲,同性恋都是翘著兰花指,要不至少也娘娘腔,走路扭著水蛇腰,笑起来之前总要两手那麽一拍,说有多怪就有多怪。简直胡说八道,他的小念就完全不是那样的嘛,再怎麽用有色眼光挑剔地上看下看,也不会觉得舒念和一般男人有什麽不同,顶多只是腼腆内敛一点而已。
怎麽看都是个干净清秀的随和男人,没哪里不好。
当然了,他的小念,怎麽会不好,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什麽地方都是他最喜欢的。
看了看走在旁边男人轮廓柔和平淡的侧面,犹豫了半天,忍不住伸手过去搂住他裹在黑色西服下瘦长柔韧的腰肢。
舒念又吓一大跳,一把拍开他的手,迅速往後退开一大步。
站定了看到谢炎瞬间板起来的脸,慌忙为自己的失态道歉:“抱,抱歉,少爷。”
他没想要惹谢炎发怒,完全是条件反射而已。
接二连三被拒绝,谢炎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受过这种气,冷冷哼了一声,丢下他一个人,转身就走。舒念只好苦笑著跟上去。
谢炎在这方面,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少爷脾气。就算跟了他十几年,也很难弄得清楚要怎麽样才能让这个变幻不定喜怒无常的大少爷满意。
在酒会上呆了半天,谢炎似乎还在闹别扭,板著张臭脸,对谁都没好脸色,尤其是身边那个人。舒念只能寸步不离起跟著他,小心防范,免得他跟人一言不合,在这种地方乱得罪人。
人群突然一阵骚动,舒念也一眼就看到那个引起骚乱的男孩子。
高高瘦瘦,面孔清丽,表情冷淡,看到大厅里这种华丽的排场,他似乎也微微错愕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了那种无所谓的神情。
他的样子看起来其实没有什麽特别的,很普通的一个高中生,棒球帽和牛仔裤稍微有点脏,明显刚参加过社团活动以後带著汗渍和灰尘的模样。出现在棒球场上那是再普通不过,只不过在这种连服务生都一身昂贵正装的场合,就完全格格不入。
少年肆无忌惮地穿过人群,目不斜视地径直往前走,满脸满不在乎的冷漠。
舒念隐约听到旁边人的窃窃私语,“这小孩子是谁啊?”“还能有谁,除了柯家的小少爷,谁敢这麽放肆。”“就是那个……”
少年忽然朝这边看了一眼,非常平淡的一眼,就让正在进行的讨论一下就自动消音。舒念有点好笑地露出一个笑容,少年的目光扫过他的时候略微停滞了一下,然後又转开。
那些人似乎都对他很忌惮的样子,毕竟这是柯家办的酒会。柯家的小少爷,在大家的说法里是个小恶魔般的角色,(据说这完全符合血统论,虽然谁也没法确切说出他父亲是谁),但是今天第一次见到,觉得也不过就是个挺平常的小孩子,还有点可爱。
“你怎麽穿成这样?”迎上去的中年男人低声斥责,“存心来捣乱的是不是?尽丢我们柯家的脸!”
“二舅,”少年无所谓地,“真不好意思,表哥跟我说今晚只是便餐,体贴地叫我打完球就不用过来了。原来我现在是走错地方了吗?”
“柯洛,你不要乱推卸责任,”中年男人有些尴尬,“快去换套衣服再来。”
柯洛置若罔闻:“我肚子饿了,哪里有吃的?”
还没等柯容来得及开口,他就自顾自扫视了周围一圈,坦然地拿了个餐盘到排著式样繁多的小点心的长桌边上去,装了满满一盘堆得老高的东西,也不坐,随便到一边靠著墙壁低头就开始吃。
大家都略略尴尬地沈默了一会儿,然後又重新继续原先被打断的交谈,客套有礼,又言而无物。气氛在各种各样的废话中很快就热络起来了。
但所有人都会假装不经意地朝墙边那个低压著棒球帽吃相夸张的少年抛若有若无的眼光,包括刚好站得离他很近的舒念。
压低的棒球帽盖住他大半张脸,只从侧面看得见缓慢开合著的嘴唇,还有修长的脖颈上一上一下落寞地动著的喉结,稍微沾了些灰尘,身上有明显的汗味,但绝不是臭味。
“没人管的,就是这麽没家教。”
舒念怔了一下,明显看到柯洛喉头重重咽了一下,半天没动静。
他突然有点可怜起这个少年来。
他也听说了不少八卦,知道柯洛是从孤儿院被找回来的。柯氏大家长最疼爱的小女儿离家出走,生下这个儿子以後不久就自杀了,至於他父亲是谁,一直都是个禁忌的话题。
舒念对於这种道听途说的秘闻没什麽兴趣,只不过说到孤儿院,他就不能不多看柯洛两眼。
柯老爷在去世的时候把遗产划了一大半到他名下,所以柯家的人对这个突然冒出头来抢家产的角色,都没什麽好感,但又忌惮著他一旦成年之後就会继承的公司百分二十的股份,对他嫉恨得比较多,偶尔也有当面讨好的,但要说到真心对他好的,恐怕还真的找不出来。
舒念忍不住转头往四周望了一圈,想帮难堪地沈默著的柯洛找出那个出言恶毒的人,但显然什麽也找不到,众人脸上都是漠不关心的坦然。
柯洛突然放下盘子,故意大大咧咧地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说了声“好渴”,就又去取了一整瓶酒过来,不顾服务生的失措,坐在角落里把它当水一样仰著脖子喝。
舒念看了一眼自家那正被一群烟视媚行的名媛淑女围在中间的谢大少爷,确信他一时半会不会有什麽事情要做,就慢慢往柯洛那里挪了挪。
他并没想和柯洛说话,柯洛那种安静地嚣张的姿态看起来根本不欢迎任何人打扰,他也没必要去自取其辱,只不过有点担心柯洛这麽年轻却这麽凶狠地喝酒,会不会有什麽不妥。
“咳……”
果然,被呛到了。
舒念本能地忙伸手去拍他的背:“喂,你没事吧?”
柯洛显然有点吃惊,抬头看了他一眼。
完全没有传说中那种什麽所谓刀子一般的眼神,只不过没什麽表情,稍微有点诧异而已:“没事,谢谢。”
舒念倒是尴尬起来,他可不想自己被人当成别有居心搭讪的中年不良叔叔。
“没事就好……”
柯洛脸色却忽然难看起来,舒念僵硬地和他对峙了几分锺,突然听到“哇”的一声。
“…………”舒念呆滞地望著自己被吐了一身的西服,一时不知该说什麽好。
“啊,抱歉,”柯洛一下子涨红了脸,“我,我平时不会这样的……我……我没喝醉……只是胃里有点难受……抱歉……”
“哦……”舒念喃喃地,“没,没关系……”
开什麽玩笑……这能不能干洗啊?
“我,我赔给你好了。”柯洛脸还是红通通的,神情拘束。
“啊,没关系,不用了。”真的……会很贵……
“你……留个电话号码给我吧,”柯洛有点结巴,红著脸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微笑了一下,“我付得起的……我有的是钱。”
13。
“我不是这个意思,”轮到舒念尴尬,他其实就是这个意思,“真的没关系,不要紧的。”
忙四处张望,找找看有什麽可以擦拭的。柯洛也挺直著背,在球服裤子里摸索著纸巾一类的东西,一副自尊又落寞的样子。
“柯洛,你又给我们惹事!”
在无人的角落里,完全不敢声张,悄无声息的,也会在第一时间被人抓到,他们对柯洛紧盯的程度还真是非同凡响。
柯洛索性把另一只手也塞进口袋里,面无表情。
“真不象话,”柯容疾言厉色,“你怎麽搞的!还不赶快给我向客人道歉!一点教养都没有,真不知道你是怎麽……”
“没关系的柯先生……”舒念怕气氛弄得太僵,顾不得心疼,忙开口想给他们找个台阶下。柯容不过是逮到机会趁机发作而已,哪里真把他这麽个小小的“随从”放在眼里,根本不搭理,转头叫人上来:“带舒先生去楼上换下衣服。”
舒念无奈地笑出来,别人的家务事,岂容外人插手。
柯洛耸了一下肩膀,在柯容摆开架势,恶狠狠地借题发挥之前转身就走。
“站住!你这是什麽态度?谁教你这麽对长辈的,你……”
“我带他上去,”柯洛突然伸手拉了後面呆立的舒念一把,“我亲自替他服务好了,这样不是可以表现得更有诚意更有教养吗,舅舅。”
柯容倒没发火,反而怪异地多看了舒念两眼。
舒念还没来得及客套,就被柯洛一把拉过去:“走吧。”
“那,谢谢了……”
柯家举行酒会的华丽大厅上层,是专门方便客人休息,私下谈话或者其他更难以启齿的用途而设计的,换套外衣自然不在话下,柯洛拉著他上楼,让他在一个房间等著,很快就拿了套衣服过来。
“这应该是你的尺码,换下来吧,脏衣服我叫人拿去干洗,过两天给你送回去。”
“谢了。”
衣服大小居然正合适,不用穿著脏西服回去,舒念舒了口气,推门出来,柯洛正背对著他趴在房间前的扶栏上。
从这里看楼下灯火辉煌的酒会,视觉效果相当於看台,舒念一眼就能看到他的谢大少爷继续在和那些贵妇周旋,而且有越来越忙的趋势,不由得微微苦笑,转头去看旁边正在发呆的少年。
柯洛已经把棒球帽摘下来了,球服外套也松散地搭在肩膀上。一头略微有些长的柔软的黑发,瞳孔深黑而且明亮,睫毛很长,鼻梁挺直,薄嘴唇抿得紧紧的,五官轮廓看起来似乎比一般人稍微深一些,也可能只是因为他表情木然的缘故。
里面只穿了浅色的短袖运动T恤,修长的脖子上挂著简单的褐色皮绳,连个挂坠都没有,肩膀虽然是少年还未彻底成型的线条,但很流畅,要长成能让人依赖的坚实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世家子弟,不过应该是个挺受女生欢迎的运动少年,只不过裸露出来的两边胳膊上都布满颜色深深浅浅的伤疤,大多数并不像球场上制造出来的东西。
舒念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柯洛这才注意到身边站著的人,转过头微笑一下:“好了?”
“恩。”
柯洛站直了,把穿著球鞋的脚在地上磨了磨,笑得有点腼腆又带著厌恶:“我现在不想下去。”
“哦……”
“站一会儿吧。”
舒念又看了一眼楼下正被美人环绕著的谢炎,掉开眼光,点点头微笑著在他身边站定,目光却不由自主又落到他胳膊上的那些痕迹上去。
柯洛注意到他的眼光,也低头看了看,无所谓地:“你好奇这个?哦,都是以前的事情,以後不可能再有新的了。”
舒念不明所以地露出一个疑惑的笑容。
“因为我现在长大了。”柯洛挺自豪地笑了笑,把手插进口袋里。想了半天,脚又在地面上蹭了蹭,舔一下嘴唇,“以前太小了,会这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舒念会过意来,一时不知该说什麽才好,不太敢想象衣服下面其他伤疤,默默站了一会儿,提醒他:“有点凉,你穿上外套会好一点。”
柯洛顺从地重新把外套披上,顺势理了一下弄乱的头发,舒念一眼看到他耳朵上银色的耳钉,本能地一怔,不过很快就释然了。
现在的年轻男孩子戴耳饰是很普遍的事情,敢戴耳环大多数反而是直人,正如同志其实大多数不敢戴耳环一样,比如他自己。
“你很喜欢打棒球?”
无话可说,两个人呆站著像两根柱子会很尴尬。
“恩,是啊,从在孤儿院的时候就开始了。”柯洛兴奋了一下,突然又有点尴尬。抬眼见舒念对“孤儿院”这种和上流社会格格不入的词汇并没有过敏反应,才继续,“小时候和那些朋友打模拟棒球,每次都跑到附近那个好旧的体育场去,不远,出了门拐过街角就到了,体育场的墙太高了,很难爬进去,不过下面有个小洞……”
舒念不由有些吃惊:“不是吧,那个洞还在呀?”
柯洛诧异地抬头看他。他一时失言,有些不好意思:“哦……没什麽,我以前也是从孤儿院……被人领养的。”
“真的吗?”柯洛瞪大眼睛。
舒念笑出来:“为什麽你的样子看起来好象很想恭喜我。”
“你是哪家的?”
“幸福,呃,有听说过吗?”快二十年了,记忆倒是一点都没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