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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走了开去,暗忖道:“好个佳人!可惜我没带银子,若带得几分,好和她扳一通
话。”正在路上自言自语,忽后面有人叫道:“应大哥,看饱了么?”赤口回头看时,
却是隔壁做“白日鬼”的邹光。邹光道:“这样妇人,虽然美好,终是人看乱的,也不
值钱。一个所在,有位绝色的雌儿,你可看不?”应赤口道:“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邹光道:“你看见,包你魂散魄消。”赤口便垂涎道:“千万带我看看。”二人说说笑
笑,走到一个新开的巷里来。邹光道:“在这里了。前面开一扇避觑门的便是,你过去
打一网看看。”应赤口正颜作色,走去向门里一瞧,瞧见屏风后,果然有个妇人,在那
里闲话。生得如何,但见:
风神妩妩,体态媚娜。眼如秋水澄波,眉若春风拂柳。金钗半蝉乌云上,翠凤斜飞,
珠帘双垂,绿鬓边明星正灿。轻笼玉笋,罗衫儿紧衬樱桃。缓步金莲,绣带儿秀飘杨柳。
真个是搪一搪,消磨障;行一步,可人怜。
应赤口看了几眼,果然标致非常。连忙走回来,对定邹光,把舌一伸道:“我眼里
见过千千万的女子,从没这样一见消魂的。”邹光道:“如此美人,看她一眼,准准有
三夜睡不着哩。但我一向想来,再没一个念头,看来是没想的罢了。”应赤口道:“有
甚没想?只要有个入门诀,便包得停当。”邹光道:“你说得容易,看你有什么入门诀。
你若进去讨得锺茶吃,我便输个东道给你。”应赤口道:“要到手也是容易的事,只吃
她锺茶,有何难哉?讲定了,吃茶出来,东道就要吃的。”邹光应允。这应赤口便打点
一团正经,慢慢地踱进门去,叫一声:“大哥在家么?”那女娘全没些小家子气,不慌
不忙,略略地闪在屏风背后,应道:“早间出去,还没有回来。官人有甚话说,可便说
来。”赤口假意道:“怎么好!一件紧要事,要当面商量,特地许远走来,又会不着。”
那女娘道:“既有要紧话,请坐了,等会就来。”赤口暗想道:“只是讨杯茶吃了走的
好。若她丈夫回来,看破机关,像什么模样?”因道:“我还有别事要紧,没功夫在此
久等。有茶乞借杯吃了,转转再来相见。”那女娘便走入去,叫小拿一杯茶出来。应赤
口接来吃了,便起身出门。两个便去销销东道,自不必说。
且说这女娘的丈夫,叫做林松,这女娘姓韩。原开大杂货铺,因林松折了本,改了
行,出去贩卖药材,十数日前方才回来。新搬在此巷中居住。一向朋情,俱各不知。事
有凑巧,这邹光有个分房哥子,名邹福。平日与林松最好,因林松去探他,邹福治酒与
他接风。刚刚邹光同应赤口撞到,邹福便留住做陪客。酒至数巡,邹福便问林松道:
“外面也有美貌女子么?”林松道:“也有,但到底粗蠢,比不得我们这里的妙。”邹
福道:“老哥是好风月的,只怕长久在外,未免也要活动的了。”林松道:“如今生意
淡薄,哪有闲钱去耍?但我一向在外,不知我们这里也有个把儿么?”邹福道:“我不
听得说有。”应赤口便道:“老尊台,敢是好此道么?这里有个绝妙的,几时同去看看?”
邹光道:“什么所在?”应赤口道:“你也忘记了,就是前日去讨茶吃的那个。”邹光
道:“莫胡说!那是良家,怎么去得?”应赤口卖嘴道:“不敢欺,区区前日已先打个
偏手哩。”林松道:“兄的相交,我们怎好去打混。”邹福道:“此道中不论,明日大
家去混混。”林松道:“请问这家住在哪里?”应赤口道:“就在新开巷里。”林松便
疑问道:“这家门径是怎样的?”应赤口道:“进巷三、四家,低低两扇新避觑门的就
是。”林松听说,越生猜疑,却又问道:“那妇几多年纪?”应赤口道:“有二十三、
四岁了,一副瓜子脸,略略有两点麻的。”这几句说得林松目瞪口呆,心中火发,暗道:
“罢了,我才搬到此处,未上半月,便做出事来;则以前我出门后,不知做了几多了,
今后还有甚脸见人!”便作辞起身。那邹福又道:“我们总吃到晚,一起人送老哥到那
家去歇,何如?”林松道:“我明日来邀罢,只恐此兄不在府上,没有个相熟的名色,
不好进去。”应赤口道:“就说是我应时巧主荐去的便了。”林松记了他名字,径自别
了。正是:
轻薄狂生,两片飞唇。
死堕拔舌,生受非刑。
时时爽口,个个伤心。
却说林松听了应赤口那通话,走将回去,把韩氏百般凌逼,要她招出与应时巧通奸
的事来。那韩氏不知来由,又不曾认得应时巧,突然有这句话,竟不知从哪里说起,任
他狠打,无所承认,真是有冤难诉。要寻个自尽,又恐死了,此事越不得明白。哭了又
哭,想了又想。这林松至次日,又狠打一顿,务要她说出来。韩氏捱到夜深,瞒了丈夫,
竟一溜烟走了。
林松次日起来,不见韩氏,左右邻家遍寻,俱说没有。只道应赤口做了手脚,把她
拐去,连忙去寻邹氏兄弟,告诉这段情由。邹福、邹光方才晓得林松新搬,赤口所说,
即伊妻子。当日不该留他作陪,悔之不及。那邹光心下了然,只是不好说出,指赤口去
看情由,只得道:“兄枉尊夫人了。那人平日口嘴不好,捕风捉影的话,不知说过多少,
怎么认真起来?如今尊夫人既不见,他现在家,拐逃的事,也是决无的。但他口过陷人,
就着他寻出,将功补罪也好。”那林松便向县衙告官,作证即是邹福兄弟。那知县立刻
差人,把应赤口捉到堂前审问,确实赤口不知一些情节。此时,赤口亦自懊悔不迭。知
县见不肯招,韩氏在逃,歇不得手,遂把来监了。一面出张缉牌,差人探寻。整整缉了
半年,并没影响。
一日,邹福兄弟来见林松,道:“尊夫人实不是应赤口拐去,他受苦也够了。我们
意欲当官保他出来,慢慢把他去寻出尊夫人来,还兄罢了。”林松道:“我如今也明晓
得那事是全假的了。只可恨他当日说得凿凿可据,以假作真,毫无顾忌,致我割破恩爱,
妻子逃亡。也罢,如今看兄份上,凭二兄去保能。”邹福兄弟欣然别了回去。
次早,邹光出名,当堂把应赤口保了出来,嘱他留心查寻林家娘子。不想应赤口被
他保出,料人难寻,惟恐再入,不出三日,便一溜风,也不知哪里去了。林松心下便疑
他们是做一路,特地放应赤口走的。又到县里递呈,把这事一肩,都卸在邹光身上。知
县大怒,忙差人把原保会去,打了二十板,发在监内,要待应赤口出来方放。这也是邹
光不端,图奸韩氏,引起应赤口作这场祸祟,所以也受些风流罪过,报应报应。
那邹光又坐了一年,韩氏、赤口俱无踪迹。邹福逐日去求林松,要他方便。林松肯
了,那县官作对,决然要待两个拿得一个,方才释放。只得罢了。
且说应赤口大数将尽,逃去三个年头。一日想起,事经三年,料已歇下,且回到邹
家探个消息看看,遂收拾起身回家。一日走到慈定庵门外,不觉两足疼痛起来,心下想
道:“日间入城,有人识得,现在脚疼,不如在庵内歇息,等到夜黑好走。及走入去,
只见佛堂上,站着个后生师姑在那里烧香。仔细看去,生得甚是标致,不觉又打动往常
时高兴,注目饱看。只见佛堂后走出一个老尼来,见了赤口,似惊慌样,忙叫道:“应
官人,一向不见,哪里去来?”原来这些光棍,常在庵观闲撞,故此尼姑都认得他。赤
口含糊答应,犹一眼看着那后生师姑不置。那老尼忽然笑容可掬,忙叫师姑道:“拿茶
来!应官人吃。”时天色已晚,老尼道:“应官人就在小庵吃些夜饭进城罢。”应赤口
欢喜道:“只是打搅不便。”心下暗喜道:“若得那小师姑陪饮,死也甘心。”
那老尼同小师姑进去片时,便掇出素果酒菜来,请应官人坐下,她俩师徒左右奉陪。
那应赤口竟魂飞天外,快乐不过,不觉吃得沉醉,老尼两个便道:“应官人,我扶你去
睡罢。”便叫三、四个尼姑有力的,将绳索困了他手足,扛到后面菜园树下,也弄了一
二个时辰。那应赤口渐渐醒来,叫道:“哪个捆住我?我不走,快解了,好用力奉承哩。”
只见那俏师姑向前来,就是一掌,道:“你原来就是应赤口,我不是别人,就是林松的
妻子韩氏。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在我丈夫面前胡言乱语,捏我与你有奸?害我至此,
我只道今日寻你不着,哪知冤家路窄,巧巧送来。”又是一掌,将口咬将下去,将应赤
口肩头上肉,整整咬了一块下来。那应赤口惊个半死,也不知痛,哀告道:“我的娘,
原来就是你。我也在监牢生了半年,还饶不过我么?”那韩氏将鞋对他嘴上,没命地打。
赤口便喊:“地方,救人啊!”老尼恐怕事露,反受其害,忙拿把利刃,走来对定赤口
顶下,尽力一割,正叫做:
霜刀应斩流言子,老尼谁媲侠气饶。
应赤口被老尼杀死了。这韩氏唬得抖做一团,道:“如何处置?”老尼便吩咐,埋
在园角里,不得走漏风声不题。原来,韩氏只因那年林松逼勒,逃在慈定庵出家,日夕
烧香,惟愿谗人应赤口厚赐报应,三年来日日如此。这一日应赤口回来,神使他入庵避
早,被老尼看见,定计报仇,甚是快活。
且说邹光在监中,足足坐了三年,因赤口缉获不着,知县便把他顶罪,发去松山驿
摆站。邹光和解人商量:“歇了一夜,等我去哥哥家讨些银子做盘缠。”解人晓得邹福
是他哥子,他走不得的,便放他去,约在邹福家里会齐起身。邹光应声便走,心下想道:
“虽然相交几个兄弟,不过是酒肉往来的,哪个肯来资助?”便去告求,也是枉然。不
如放出旧时手段,更快稳些。于是信步一走,走到城外慈定庵边来。此时天色已黑,只
见庵内扯起天灯,便暗想道:“一向听得慈定庵尼姑身边有钞,不如去捞他一遭,料没
有空过的。”等到二更尽,便爬上墙,从天灯竿上溜将进去。望见老尼,还在佛堂打坐,
便向旁边巷里走进去,轻轻把巷门橇开,抓了把沙泥一撒,讨个骂着。不想,这头房间,
就是韩氏的。那韩氏自见杀赤口之后,心惊胆战,惟恐有鬼。此时正朦胧睡着,听得沙
响,便叫道:“应赤口,我与你原是没仇,只因你平白污口,害我名节,逃此出家。鬼
使你前日自来送死,我杀你报仇,还不伏罪么?好好退去,他日我做些功课超度你罢了。”
那邹光听得明白,说出一身冷汗,急依旧路,从墙上爬了出来,又爬城而入。走到家敲
门,邹福听知声音,开门放入,问道:“什么事?这等忙。”邹光便把发去摆站,寻取
盘缠,在慈定庵得了韩氏、应赤口踪迹,一一说明。邹福欢喜道:“如此也脱了你的身
了,待天亮叫林松来同去。”
兄弟睡了一觉,天色微明。邹福兄弟,便去邀林松,说明前事,各个明白,三人一
径走到慈定庵来。林松见妻子果在殿上,做早功课。起头见丈夫走到,吃了一惊,道:
“我已出家了,你又来此为何?”林松故意说道:“特来为应赤口讨命!”韩氏面如土
色,不敢做声。林松道:“你且说来,首在哪里?”韩氏只得把前日赤口到此,老尼认
得,杀他报仇,现埋在后园,一一说明。林松听得哭道:“我的妻,你受了三年无头冤
枉,今日我才解释矣。”韩氏见丈夫回心了,遂大哭起来。邹福道:“是我兄弟造化,
省得解去了。”
说罢,只见解差寻到。邹福说明情由,同一干人归家吃饭,商量一二。走到县前,
正值坐堂。解人带了邹光,过去禀道:“昨日解邹光起身,路过慈定庵,已得了应赤口、
韩氏两人消息。”知县道:“既两个在一处,就该拿来见我。”解人道:“韩氏做了尼
姑,应赤口十日前傍晚,走到慈定庵内歇脚。老尼认得,说与韩氏,师徒将他杀了,首
现存……。”知县惊道:“这等说来,他两个奸情定没有的了。那吃酒时说话,因何而
起?”邹光才把那年讨茶赌东道的话禀明。知县道:“原来为此。”便差人到慈定庵,
把韩氏、老尼唤到。韩氏将三年前劈空冤枉的事哭诉,又把前日应赤口进庵、老尼杀死
禀过一遍。知县听了甚是怜她,乃对老尼道:“应赤口造语陷入,罪不至死。你既事焚
修,当方便为门,只该扭来见我,如何便杀了他,这须偿命的。”老尼道:“自从韩氏
到庵三年,日夕悲痛,冤枉无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