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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别人视线的秦惊鸿。 心底不自觉吁了一口气,也自己也没有察觉的轻松与释然。 他没有事,也没有变。 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他的睡颜,心情宁和。
曾是惊鸿照影来 外传
梦归之初遇 1 慕容云思一直认为那次初遇,和那初遇以后的时光,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景致。 在很多年以后,两人都不再年轻,他在病榻前握着那人的手托孤时,脑海中仍然不时地回荡起那幅情景……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双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此时,正是圣天王朝庆历四十一年。 庆惠楼被誉为天下第一楼,不单由于其所出之膳食天下一绝,更因为它四面环湖,除了一条连接岸上的石道,简直是凌空破水而出一般,和风来时,帘纱萦轩楹而动,若是俯而望之,更可一收翠湖之景,波水粼粼,小舟轻划,便是一幅烟云氤氲的泼墨山水,莫怪四方高朋慕名,座不虚席了。 现在还是晨曦初起之前的时候,庆惠楼中冷冷清清,少了铮铮的琴声和谈笑的客人,反倒有几分清静无扰的景象。小二难得可以打个盹,趴在桌上昏昏欲睡,也不见掌柜过来呵斥他。 “公子,这么早这里只怕还没开始做生意吧?”清清爽爽的声音响起,在这个清凉的早晨听起来也分外舒服。 小二却被这句话一惊,什么瞌睡虫都跑光了。抬头一望,有两个人正踏入门槛。 为首的一身黄衫,手握折扇,人生得俊俏,看上去也是贵气得很。后面那一个也是长得端正,打扮清新,看起来是侍从模样。 “人家既是打开了门,又岂会不作生意。”黄衫人应道,声音不大,自有一股沉稳。 一听这话,他揉揉睡眼,赶忙迎上前陪笑,“怠慢两位了,现在虽然早了点,也还是有做生意的,二楼风景更好些,请随我来。” 那黄衫人被小二引上了二楼,赫然发现整层空荡荡的,惟有靠窗处坐着一人,正悠闲地缓品清茶,脸微侧向外,似乎是欣赏景色,因而看不清他的容貌。那人斜斜靠在窗边,单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便有了一种慵懒的优雅,令人不由想起魏晋前朝时的名士。 小二注意到他的凝视,边解释道:“那位楚公子是咱们庆惠楼的常客,无论是否出门远游,每到时令,总要这里尝尝鲜,这不,这几天也常来。” 黄衫人目下微敛,没有说话,旁边的侍从却似乎嫌他话多,打发了小二:“上一壶香茶和几碟糕点,不用你招呼了。” “好的好的。”小二笑着,腾腾下了楼去。 黄衫人径自也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好就在那楚公子对面。 视线掠过那张脸时,连阅尽美色的他也不由微微怔了一下。以前读尽古人书,今日方知“面如冠玉”四个字的含义,先前只觉得他举止雍然,气度尔雅,现在看来若是配上这张流光溢彩的脸庞,怕也不逊明月几分。只是那人虽姿容整丽,眉宇之间却自泛着一股淡淡的倦意,仿佛看尽千帆的沧桑,然而在眼角处又多了几分飞扬的神采,异常矛盾又出奇地谐调,让黄衫人无端地心一揪,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那人像是浑然没有感觉到黄衫人的注视,径自欣赏着楼下的景致。见他如此专注,黄衣人亦不由转过头,俯目四望,除了几只早起的鸭子在聒噪地拍着水外,什么也没有,值得他看得如此入神? “公子,我们要找的……”身旁的侍从急急道,却被黄衫人制止了。“看景不在景,而在心。”那人忽而开口,没有转过头,带点懒洋洋的语气,却像极了那低吟的金石之声。 黄衣人眨眨眼,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话,亦笑着答道:“阁下说得好,可惜我心不在此,景致再好也入不了眼。” “哦,既是俗人,就不要玷污了这片大好景致。”依旧是慵懒的语气,甚至连眼睛也是微闭着的,晨曦从窗口斜照进来,将那长发和大半面容笼罩在一片金黄色下,看得黄衣人心中一动。 这简直是有些挑衅了,却很像狂士出言无忌的作风。黄衣人制止了侍从急欲出口的呵斥,依旧笑容不变。“因为是俗人,才要来这种仙景熏陶,希望沾点仙气。”不亢不卑,一句话,不着痕迹地化解了。若是此时那人发怒,便也成了他口中的俗人了。 青衣人这才转过头来,认真地打量了他一下。 黄衫人也自大大方方地任他评估,顺便还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在下慕容云思,未知公子大名是?” 那人托着腮,不答反问:“我从未在江南见过你。” 黄衣人笑答:“我从北方来,找一个人。” “公子,你……”侍从急道,像是怪他把行藏泄露了。 那人也为他的老实微微怔了一下,这回嘴边带了点兴味的笑意:“我姓楚,楚澹武。” “楚公子不介意我们同一桌叙话?”慕容云思打社随棍上。 楚澹武微微一笑,“我要走了,若是有缘,自会再见。”手搭在横栏上,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子轻轻一俯,人便失去了踪影,只余下那宽大青袖划出的优美弧度还在慕容云思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公子爷,他的武功很高!”一旁的侍从陈启低呼。 “哦?有多高?” “只怕在江湖上排名五位以内。”陈启算了算,提出最保守的估计。 慕容云思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微笑不语,将那个名字在心中回味再三,楚澹武,澹武么……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所谓的初遇,毫无情趣可言,有的只是两个人互相评估,互探底细而已。 许多年以后,当慕容云思很得意地说起那次初遇,认为楚梦归是注意到他的与众不同才会主动和他说话的。 答曰“我是想激怒你然后把你踢下楼的。” “为什么?”慕容云思不信。“你记不记得你那时老在笑?” “记得啊,”慕容云思抚抚脸皮,“难道是我笑得太好看了,你嫉妒我?” 那人依旧懒洋洋地望了他一眼,为他多年不变的厚脸皮惊叹。 “太恶心了。” “什么?” “你的笑容太恶心了。”以不容置疑的语气下了结论,那人翻了个身继续睡觉,留下自尊心严重受挫导致几天难以成眠的慕容云思在那里发呆。 事实总是残酷的。
2 描金扇子抵住唇角,怀疑的眼神瞟向身旁同样张口结舌的随侍。“你确定这里是人住的没错?” 说人住的已是不错,这座摇摇欲坠,朽梁腐木的宅子看起来就像百年鬼屋,而且还是闹得很凶的那种,破烂的大门虚掩着,从门缝中望去,唯一能看见的便是一片黝黑和幽深,令人发悚。 “明明是这里没错啊……”陈启抬眼,迷茫地喃喃自语,觉得自己的双腿像已被定住一般,再也没有向前迈进一步的勇气。 慕容云思轻哼一声,大步流星便往里走,余下跳脚不迭又不得不赶紧追上去的陈启。“哎,公子爷,等等我,小心点呀……” 推开咿呀作响的门,忽略它似乎有迎头砸下的危险,慕容云思继续前行。 傍晚的霞光斜斜铺在飞檐一角,依旧还可以看出当年的恢弘,也为宅子蒙上了一层神秘,仿佛随时会有神怪志异中那般白衣娉婷的女子自里面走出来,向他盈盈下拜。慕容云思承认自己此刻的心神飞得有些远了,浮想联翩,已不在眼前这景物上,直至陈启的连声呼唤将那几分魂魄唤了回来。 “怎么?”有些不悦地瞟了他一眼,慕容云思刚想往里走,却被陈启怯生生地拉住衣角,虽然他的侍童长得眉清目秀,但作出女人家那般恐惧的神情时还真不敢恭维,何况陈启的武功据说在江湖上兵器谱的排名至少也有前五十之内。 “公,公子爷,您听,里面好象有人,不,鬼声……”饶他武功再高,也不过是个人,如何斗得过飘忽不定的鬼,这能怪他吗?陈启收到慕容云思没好气的眼神,不由有些委屈地想道。 慕容云思一怔凝神,果然听到说话声,再细听下去,那声音似乎还有点熟悉。 事实上早在那扇大门被推开之时,屋里的人就已经知道来了不遂之客,只不过来人没有恶意,他也懒得回头去看。坐在灵位前的凳子上,慢条斯理地拈上一根香,点燃,任焚香袅袅萦绕了本来就幽暗半明的屋子,更显诡异。 慕容云思第一次看见有人吊唁还可以这么奇怪的,如果那人真的是在吊唁的话。 那人背对着他,很悠闲地坐着,手里拿着燃了一半的香,兀自抱怨,像是说给横放在屋中那副棺木里面的人听。 “你从前不喜安宁,现在真的不得安宁,还不快从里面跳出来,不要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我收拾。”流泻至腰的长发用一根青色发带松送系住,与那身月白色外衫相融,适合无比,说话的嗓音不低不高,恰到好处,连拿香的动作也十分优雅,让人忍不住有一睹真颜的冲动。 想必是个漂亮人物,只不过这身影十足眼熟。 慕容暗忖,视线转移至牌位时,心头蓦地一震。笑容陡然敛住,少了几分随意,取而代之的是隐隐慑人的沉稳气势。 “请问棺木里的人,与阁下是何关系?” “酒友。”那人淡淡道,没有回头。 慕容云思皱了皱眉,张口欲言,却不知怎的忽而顿住,微微侧首望向外头,一阵冷风吹来,只见眼前一晃一花,一抹惨白身影随风飘入,仿佛没有一点重量,后面还跟着一名女子,红衣长剑,英气勃勃,看起来显然比前面那抹近乎鬼影的东西要正常得多了。 此时一直被晾在一旁的陈启见状低呼:“蓝素风?” “她很有名么?”慕容云思斜睨了陈启一眼。他出身尊贵优渥,自小教授他文成武略的师傅,不是经世大儒,便是隐世高人,这一路下来,虽然自知武功在江湖上也足以傲视群雄,却是不曾涉足江湖听闻这些轶事。 陈启点点头,继续压低了声音,弄得慕容云思差点也要以为自己在说见不得光的事情。“她是北六省的黑道盟主,武功奇高不说,为人仗义直爽,连白道各派也敬她三分,可以说在北六省,没有她办不成的事。” “哦?”慕容云思望向蓝素风的目光已带了一丝激赏,他没有常人那些世俗偏见,却知道一名女子出来闯荡江湖所付出的代价远远要比男人高得多,蓝素风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而且有口皆碑,足以证明她的不凡。“那走在她前面的又是谁?” 陈启摇摇头,表示不知。 说话之间,那两人已走近,如果那抹白影也能称之为人的话。绝美容颜上没有一丝人气,仿佛千年不化的寒冰,脸色更可与那身素白媲美。 从头到尾,除了蓝素风往这边淡扫一眼之外,白衣女人和坐着的青衣人皆当慕容云思他们不存在了一般。 若是平日,慕容云思定然乐得在一边纳凉看戏,虽然此刻还有一个巨大的疑团萦绕在他心头未解,他也只是默不出声,静观其变。 白衣女子看见桌上的牌位,脸色似乎又惨白了几分,神情也愈发冷厉。“他呢?让他出来。” “死了。”青衣人淡淡道,慕容云思甚至可以想象得出那背对着他的眉宇之间必也是淡若烟水,波澜不兴的。 “不可能!”女子的声音拔高,有些尖刻,脸上泄露出些许激动。“我不信!他怎么敢死,我还没死,他怎么敢死!” “人死如灯灭,尊驾何不就此放过他,也放过自己?”青衣人叹了口气,不知是为那棺木里的人,还是为眼前的女子。“纠缠了大半辈子,还不够么?” “纠缠?你懂什么,无知小辈,敢来管我们之间的事!”白衣女人杀气隐现,右手微屈起,大有随时出手之势。 青衣人不为所动,仿佛没有瞧见。“楚某平素不爱多管闲事,不过是看在你与故友渊源颇深的份上,才出言相劝,这也是他临终前要托我转告的话。” 白衣女子虽然生得极美,但年纪看起来也比蓝素风要大,眉间冷厉,却掩不住淡淡沧桑和酸楚。“胡说!明明是他先负了我,我要他用一生来偿还有什么不对!”随着话音几乎同时,她的右手已迅雷不及掩耳地抓向棺木,欲将棺盖掀起。 她的出手已是够快,武林之中怕也难觅一二,加上那蕴涵的深厚内力,更使去势如风,十拿九稳,就算将棺木击碎也是极轻松的事情。 偏偏就在触及棺木的那一瞬间,女子不得不倏然顿住,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搭在自己腕骨处的那只手。 修长莹白,很是好看,丝毫不逊于深闺女子,然而就是这样一双手,漫不经心地挡住了她。 “斯人已逝,何苦再要纠缠不休呢?” 喟叹声在幽暗的屋子里轻轻响起,他放开白衣女子的手,人依旧稳稳当当地坐着,连稍稍晃动也没有,蓝素风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瞳孔不由一缩,忍不住出声:“敢问阁下可是天下第一人的楚梦归?” 楚梦归是江湖中的一段传奇,十七岁时一人独挑鲸海帮,第二天却已若无其事地坐在潮汐日月楼喝酒,后来人们才知道,表面上光明正大的鲸海帮多年来一直做着逼良为娼的勾当。那儒雅俊美的外表让人难以想象名震江湖,兵器谱上排名六七位的鲸海帮主厉无天和绝情剑客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