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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那天是媛媛的生日。媛媛向爸妈提出和九子哥一起过,遭到了粗暴拒绝。媛媛偷跑时,被她爸发现了,挨了一
顿痛打。半夜时候,她用床单做成绳子,跳窗户逃到了九子哥那里。
九子哥后来说,是媛媛身上缠着的半条床单,给了他们殉情的灵感。他们已被围困了八年,已经彻底疲惫了、绝望
了……
媛媛的爸妈悲痛欲绝,一怒之下把九子哥告上了法庭,九子哥竟对他的“死亡计划”供认不讳。因此,他目前的处
境非常糟糕。刚听到消息时,小安哥非常痛恨九子哥的作为,说九子哥罪不可赦。可是,冷静之后,他还是决定和黄羽
哥一起,拼尽全力挽救九子哥的生命。他说他不想看见更多的死亡,他想让活着的人活下去。他还说,如果九子哥真的
被判了死刑,媛媛的爸妈——九子哥的姑妈姑父,也一定会痛悔不已的。
翎,和你说了这么多关于九子哥的事,是因为我渐渐发现,小安哥已经被这个案子拉进了一个怪圈。他整天幻觉重
重,一会儿兴奋得喋喋不休,一会儿又沮丧得一言不发。以前,他从不会这样。我真的很害怕。我好几次劝他放弃这个
案子,叫黄羽哥一个人做,可他根本不听。这些天,我总觉得他身上有种不祥之兆。
这些天,我得吃安眠药才能睡着。今天早上,我在楼下的沙发上也发现了一瓶安眠药,才知道小安哥也在偷偷吃。
对不起,每次写信,都是给你添麻烦的。我本想写点愉快的事,可手指一动键盘,敲出来的字就变成灰色的了。
等等看吧,案子很快就开始审理了。如果赢了,小安哥可能会变得好一点儿吧。
我又感到了一种可怕的孤独,没有人能化解,只要活着,就必须承受。
——桑子这封信,使我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很多。也许,桑子和穆安的问题,我根本解决不了,我的力量实在是太
渺小了啊。或许,世界上有很多问题,根本不存在解决的可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滑向绝望。
我闭上眼睛,回想诗人九子的模样。可是,除了苍白和神经质,他已完全模糊。我陷入一种怪异的情绪之中。世事
是如此地蹊跷,爱情的花样,竟能达到如此的极致。诗人、酒精、毒药、床单、跳海、表兄妹、同性爱……混乱的词汇
在我头脑里翻腾,几乎将其涨破了。
第八章
我关闭电脑,来到阳台上。耀眼的晴空只有两种颜色,蓝和白。我想象着桑子此刻的模样,她苍白的脸上一定又加
了一层憔悴、一层灰败吧,像一朵孱弱的花又受了霜打。
我决定暂时放下这一切,出去散散心,顺便在外面吃个午餐。
刚洗漱完,手机就响了。是桑子吧,除了她,周末几乎没人跟我联系。我跑到卧室,拿起床头的手机,屏幕上显示
的是一个并不熟悉的号码。
“冯老师吗?……我是穆安……”他的声音很动荡。
我非常惊诧,怎么会是他?
“对不起,是冯翎吗?”他理智了些。
“是的,我是冯翎。”我忙说。
“对不起,打搅你了……”
“桑子出什么事了吗?”我猛地警觉起来。
“我刚给她打了电话,没事,别担心她。是我自己有事要麻烦你。”
“我可以帮你什么?尽管说。”我稍微放下心来。
“我们面谈吧。”
“好吧……”
“我两天没回家了,现在还在外面……刚送走九子。”他的声音像是能挤出泪水来。
“什么?”我没听懂他这句话。
“见面再谈吧。你看去哪里合适?”他问。
我想了想,还是咨询所比较安静,就把地址告诉了他。
我匆忙喝了一杯冰牛奶,换上出门的衣服,浅蓝色短袖衫配靛蓝色长裤,脚上是白色平底皮鞋。收拾完毕,我立即
开车赶到了咨询所。
34大约等了十分钟,穆安就开着一辆黑色日本轿车来了。他的豪华车,使我那辆玩具般的国产车显得很寒酸。
我忙出来迎接。
可是,他从车里走出来,我竟被吓得后退了一步。他关了车门,手上提着钥匙,对我苦笑了一下说,“怎么?我是
不是形同鬼魅?”
是的,“形同鬼魅”一点也不过分。他憔悴得变了形,连鬓胡子乱乱的,可能几天没刮了。两颊深陷,眼圈发黑,
眼睛里布满血丝,看起来老了有十岁。
“请进来吧……今天咨询所休息。”我定了定神,微笑着和他握手。
他随我走了进来。
进了内间,他环视了一下,目光落在了窗外的湖面上。从窗口看去,绿树成荫,波光荡漾。室外不时吹来一阵微风,
倒也凉爽。
“这里很有品位。”他说着,坐在沙发上。
“凑和啦。”我拿出纸杯,泡上茶。
他抽出两支烟,递给我一支,并帮我点着。
“你说刚送走九子,事情解决了吗?他要去哪里?”我问。
“……去天堂吧,或者地狱。”他使劲抽了一口烟,艰难地说。
听了他的话,我惊得震了一下,烟灰掉在手上,烫疼了我,赶紧扔进了烟灰缸。
“你在说什么?”我预感到了事情的不妙。
“你知道九子的事了?”他有些疑惑。
“是的,桑子在电子信件里告诉了我。”
“她常给你写信吗?”他警觉起来。
“不常。”
他这才放松了,陷入沉思,默默地抽烟。我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肌肉轻微地痉挛了几下。
“事发之后,九子一直作为嫌疑人被关押。由于看守人员的麻痹,前天晚上,让他得机会撞墙死了。”好半天,他
才说道。
听着从他口中迸出的一字一句,我直觉得掉进了冰窟。
“九子的家人和我们几个朋友去收尸时,只见他面容扭曲,简直,惨不忍睹……今晨就草草举行了告别仪式。”
“听桑子说,你一直在努力救他一命……”我也变得哽咽了。
“是他自己不争气,撞墙死了啊!他一直答应我不死的……”他说着,扔掉烟头,双手抱住头,控制不住地呜咽起
来。因为压抑哭声,整个身体都在剧烈抖动,这比大放悲声更让人揪心。咨询所的空间显得狭小起来,似乎装不下他愈
来愈膨胀的悲伤。我也变得束手无策,恨不得和他一起大哭一场,完全忘了自己是个应该非常冷静的心理医生。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平静下来,接过我递上来的一片纸巾,把脸抹干净。
“对不起,我竟没有可以对着哭的人!除了你。”他说。
“谢谢你的信任。桑子知道这事了吗?”
“还不知道,我回去再告诉她。”
“她会不会受刺激?”
“当然会,但不会有我受的刺激大。惟有九子,是我的知音。”他说,“九子和我从小一起长大。他和他表妹媛媛
也是两小无猜。他爱上媛媛,很自然,就像我爱上桑子一样。因为命运相似,我们四个人一直互相鼓劲。但他们不像我
们,他们的亲人都在身边,一直阻挠他们,说他们乱伦。媛媛是个刚烈性子,几次求九子带她远走高飞,可九子是个没
用的书生,又不想伤害双方的长辈。这么一来,他们和长辈的积怨就越来越深。我早就想过,以他们两个人的性格,不
可能会有好结果,可没想到惨剧竟来得这么快……”
“这么一来,你更应该带好桑子,给她真正的幸福!”我被震动了。
“九子,太会捉弄人了……”他说着又哽住了。
“九子和媛媛死了,你和桑子更需要相互鼓励!”
“九子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不能这样,你还得负责桑子。”
“是的,这个世界上,我唯一舍不下的就是桑子……”
不知怎么,我听了他这句话,泪竟一下子滚了出来。我看清了可悲的未来,仿佛看到了绝望的穆安和桑子。一瞬间,
我陷入了一种无力回天的沮丧之中,竟也有了活不下去的念头。
“你们一定要身心结合,不然连相处都很难,我代桑子求你了!”我失态地哭了起来。
“也许,上天也想收走我和桑子吧?上天不是已经变着法儿把我们的亲人都收走了吗?我们前世犯了什么罪啊,犯
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啊……”
他最后的这番话,就像魔鬼的咒语,在我脑子里久久回荡,挥之不去。
35这个周一晚上,我来到心理学系的一间大阶梯教室里,听一场《荣格及其心理学理论》讲座。演讲者是个美国心
理学家。由于翻译的专业英语不过关,心理学系的师生都听得一头雾水,更别说外系的学生了。中途有不少人悄悄退场,
为了礼貌,我硬着头皮坐在教室里,心却飞到了别处。
台上这个心理学家,头发和胡子都白了。他巡回世界,在学术殿堂里高谈阔论,口沫横飞。可这个世界上,却一刻
也没断过因心理问题死去的人,心灵的痛苦,也许任何外力都无法驾驭吧。心灵的痛苦也是学术的最后杀手,这是学术
的悲哀。此刻,穆安痛苦的影子在我心头徘徊不去。对于一个做心理工作的人来说,最可悲的,莫过于眼睁睁看着朋友
陷入困境而无能为力。
回到家中,我打开电脑。我很想给桑子写一封信,哪怕只有几个字。我想把桑子当成独立的、令我倾慕的女子,而
不是穆安、不是任何男人的一部分。这看起来有点自欺欺人,可我除了这么做,又能怎样呢?
桑子:记住,无论你失去了谁,都不会失去我。我永远在注视着你,关怀着你!
——你的冯翎写完这几句话,我的喉头哽住了。世界仿佛在一瞬间陷入了可怕的死寂,桑子苍白的眼神在我面前流
转,单薄的身体朝我飘过来,飘过来,飘进我怀里。我试图揽住她,但她只是一缕抓不着留不住的空气……
我双手捂住脸,平静了一会儿,才关闭电脑,来到窗前。深夜的天幕上星子在闪烁,如此热闹。星星永远是惬意的,
而星星对应着的地球上的亿万心灵,却在遭受着各种各样的劫难啊。
第二天早上,挺凉爽的,凌晨的一场暴雨刚刚停止,路上有一层被风雨打掉的树叶。我按时来到了咨询所,蓝玉已
把门口清理干净了,正在整理预约客人的资料。
“来得挺早,辛苦了!”我冲她笑了笑。
“早!”她放下手里的活,“嘉峰刚打电话来,说要把这周剩下的四天包了。”
“什么意思?”
“说有要事,想占用你几天时间。”
“我不是坐台小姐,是心理医生!”我没好气地说。
“他可能是真有事……”她解释着,真是一副好脾气。
“好,我现在给他个电话。”我忽然对她有了些歉意,便笑了笑。
还没等我拨完号,嘉南的车就出现在门口。他穿了一条灰白色长裤,浅绿色短袖T 恤,衬得脸色有些青苍。只见他
神情暗淡,头发没打理,整个人像昨夜的城市一样,刚遭受了一场狂风暴雨。
“你的要求我不能满足,我这是咨询所!”我和他握手,不卑不亢地说。
“那,就把今天上午给我吧?”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当然会付费。”
“你没有预约。”
“我有要事。”
“什么事情?最后期限?”
“有,后天。后天我的离婚案开庭。”他说着,微微低了低头。
他的话使我感到胸口猛痛一下。这场离婚官司来得太突然了——太多坏消息都来得太快了!可是,现在确实没时间
了解情况,眼看客人预约的时间就要到了。
“午饭时候在‘课余时间’等我吧,到时候再详谈。”我答应了。
接下来,是给一位男中学生做心理咨询,我的精力一直无法集中。虽然没出什么破绽,效果却不太满意。我决定免
去他下次咨询的费用。
一下班,我就来到了“课余时间”,嘉峰坐在一个角落的座位上抽烟。服务生拿来了菜谱,他叫我点。我简单地点
了烤鸭、鱼仔煲和冬瓜排骨汤。他又加了一瓶红酒。
菜陆续上来了,两个人边吃边聊。
“李妍是原告。”他说。
“是你不同意协议离婚?”
“是她贪得无厌!前年我做成一笔大生意,赚了不少,就偷偷拿出二十万存在我那瘫痪多年的老母名下,留着养老
——竟被李妍拿到了证据,说是婚后财产,要分一半。”
“不管输赢,都不要太和女人计较,毕竟夫妻一场。”
“分到的钱她自己花,多少我都不心疼。我是怕她把我辛苦挣来的钱送给小白脸!”
“这就是你放不开了,总不能要她一辈子不找男人吧?”
“我是担心她上当!哪个小白脸会死心踏地陪着个半老徐娘过一辈子?”
“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