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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元。第二年春节,国家领导人姚依林、陈慕华到刘桂仙家拜年,告诉她〃开饭馆,国家支持〃。姚依林看了菜单后,还建议刘桂仙别光做热菜,弄一些下酒的凉菜,既可以满足顾客的不同需求,还可以多赚钱。
重庆,一批〃文化大革命〃前被定性为〃资本主义尾巴〃的个体商贩重新开业。上海和辽宁,城镇个体经济各有了一万多户。6月底,光是沈阳、阜新和丹东就发了3300多张个体户执照。福州,或明或暗地经营的个体户,只要遵守〃五定〃:定点、定价、定质量、定营业额和定业务范围,就可以〃按全市商业网点的总布局,在有关部门指定的地点,按规定的价格进行营业〃。
即使远在新疆乌鲁木齐,人们也一样看到了民营经济的萌芽。一个由维吾尔、回、汉三个民族的女知识青年组成的青年工艺美术社,生意也越做越兴隆。日营业额由三四十元上升到200元。
在这种形式下,1980年被称之为〃中国个体户元年〃。再回到温州。这一年,这座城市激情萌动,充满着未知的新鲜。
温州人对沉闷的风气开始反感。爱情电影《庐山恋》上映,五分钱看一场,温州电影院上座率场场高达95%以上。刚复刊的《大众电影》杂志发表英国电影《水晶鞋与玫瑰花》剧照青年恋人激情接吻的镜头。杂志传到温州,一边是少数老同志〃这样的东西会不会带坏年轻人〃的疑问,一边是青年人的喜闻乐见,并且压倒了质疑的声音。
罗大佑的《童年》和邓丽君的《甜蜜蜜》这样的歌声,伴着〃四喇叭〃卡带机隔岸传来,植入温州人的记忆。他们涌进电影院,唱起港台流行曲。有人搜集磁带盒上明星的时尚发型,有人研究电影里的时髦装束。城乡街头巷尾,发型屋和服装店悄然走红,渐渐演变成温州的〃全国标识〃……
春天,平阳基层干部陈敬练在报纸上倾诉苦恼,全市上下掀起一场解放思想的讨论。在争辩与摸索中,〃温州模式〃渐有雏形。
28年后再回首,陈敬练感慨万千。他的一篇现在看来并不〃出格〃的文章《一个农村基层干部的苦恼》,在风气尚未开放、许多地方都有禁忌的当时因为敢于如此直言,成为引燃一场空前全民讨论的导火索。而争论最令人回味之处在于,它最终为〃温州模式〃的盖棺论定奠定了思想基础。
改革开放尽管确定了社会经济发展的主曲调,可是,不少干部长期受〃左〃的思想影响,迂腐不堪、墨守成规。他们看不惯新生事物的成长,不敢传达高层精神到基层。像平阳城西公社党委副书记陈敬练这样的基层干部夹在上级和市民、农民之间,左右为难,有苦恼,不敢挑破说。
在年初一次会议上,陈敬练上台连续提出13个〃为什么〃,质问中央精神为什么不能畅通落实执行,震动全场。在场领导脸色难看,更多人心里却产生了强烈共鸣。《温州日报》记者意识到事件的新闻价值,邀请陈敬练就此给报社写一封来信。有些灵感总是一闪而过。做好应对刊出后可能带来压力的准备,陈敬练洋洋洒洒写下一篇千字文:
编辑同志:
去冬今春以来,农村围绕着放宽政策和所有制动荡产生的一些混乱现象,给基层干部带来为难,不少干部为此感到苦恼。
……
城镇出现〃夫妻店〃、〃兄弟厂〃,那么农村分田到户,〃父子队〃、〃兄弟队〃有何不可?
……
包产到户与分田单干,包产到组与分队的界限也不清。
……
政策放宽一点,怎么放,宽到什么程度?哪些该放宽?哪些不该放宽?我们基层干部心里没底,请教相当一级的领导干部,他们也说不出道理。
……
9月27日,来信在《温州日报》一版显要位置刊出。文章同时配发编者按,欢迎读者踊跃讨论。
一石激起千层浪。陈敬练的〃苦恼〃迅速在温州全市城乡传开。各类群体积极来信,各抒己见,畅谈看法。一周后,日报专门开辟〃《一个农村基层干部的苦恼》引起的讨论〃专栏。持续三个月,刊出《不能把〃苦恼〃归咎于放宽经济政策》和《〃穷〃是最大苦恼》等言辞犀利、内容振聋发聩的文章。
改革是个大篮子,装得进农村联产承包,也盛得下在小镇、城市的夹缝里战战兢兢四处突击的个体经济。或许,两者不能齐头并进,但可以互相推动着跌跌撞撞前行。就像陈敬练提出〃城镇出现'夫妻店'、'兄弟厂',那么农村分田到户,'父子队'、'兄弟队'有何不可?〃这是城镇个体经济带来的示范效应,给了陈敬练理直气壮的底气。而当温州农村改革因陈敬练这么一〃闹〃时,同样让城市里的个体经济暗自窃喜。
有的历史回过头看不堪入目,有的却禁得起持久的注视。所以,很多温州人坚定地相信,〃大讨论是'温州模式'思想大发动的首个阶段〃。蔡育麟在《为〃温州模式〃鼓与呼》一文中指出:〃讨论进一步解放温州干部群众的思想,更重要的是它消除顾虑、纠正错误,树立起贯彻执行十一届三中全会确定的路线、方针、政策的自觉性和坚定性,从而为〃温州模式〃的形成打下了良好的基础。〃讨论让温州人搞经济的思想更活跃,步伐更激进,由此延伸出〃包产到户〃、〃包干到户〃、〃联产承包〃、〃专业承包〃乃至〃胆大包天〃、〃无所不包〃,道路越走越宽,终于赢得世人注目和赞叹。
政策变得宽容,这是温州个体经济日子好过的信号。不过不可否认,当时大多数人并没有明显感知金融改革变暖的迹象。初夏,中国首次进行农村金融改革,位列〃温州模式〃三大内容之一的浮动利率浮出水面。整个事件惊心动魄,但在温州政府与民间力量齐心协力的推动下,一步步成就了温州成为中国首个金融改革综合试验区的创举。
苍南金乡镇,明朝曾是抗倭的军事重镇,迄今已有600余年历史。中国农村金融改革,从这座浙南小镇拉开帷幕……
1978年以前,外面各种政治经济运动轰轰烈烈。在金乡,家家通过制售、外销毛主席像章、《毛主席语录》发家致富。1978年以后,金乡个体户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经济急剧发展,金融政策却严重滞后。
保守的银行机构不可能给个体户发放贷款。个体户从银行贷款成功,需要等到1983年。那年,人民银行湖南省各基层单位安排发放350多万元贷款,帮助近2000家个体工商业户解决资金不足的困难。《人民日报》有专题报道:长沙王晓莉的皮鞋店,缺钱买原材料,银行贷款300元给予扶植。拿到贷款,她根据顾客需求专门加工商店买不到的异形鞋,产品畅销全国29个省,年营业额达2万余元。
温州个体经济,除了要提防阴晴不定的政策,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故事也时常发生。融资困难导致民间高利贷风行。国家基准利率月息6厘,民间高达两三分。与此同时,金乡信用社承担农业贷款与农民生活贷款,连年亏损。信用社主任陈礼铨思忖破解之策,〃以信用社名义提高利率,抢占民间借贷市场〃。国家当时严格管制利率,利率浮动需国务院批准。私自调动,触犯政策红线,责任人随时可能被摘掉头顶的〃乌纱帽〃。
中国人从来不缺〃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智慧。而恰恰,中国的经济改革往往又是自上而下,因而制度的变革时常落后于现实的实践。
于是乎,政策尚未出台,一些人或企业就已然跃跃欲试,一步跨在改革的前列。就如民营企业,还没有〃民营企业〃之说时,一些企业搭起民营企业的台子,挂国企的牌子,绕道而行做自己的买卖。从今天法律的角度来看,很多人在空白处已然犯规,但放在当时或是颇有胆识之举。
利率浮动是绝对的禁区。试验之初,除了信用社的三个人,陈礼铨连自己老婆都不敢告诉。他唯一的惊人之举是租下两间店面,将信用社迁到繁华地段。不敢大肆宣传浮动利率,一切运作都是私底下、小范围、偷偷摸摸地进行。大家积极吸纳放贷,不出百天,吸收存款12?5万元。
陈礼铨想方设法地掩盖信用社的〃违规之举〃,可金乡浮动利率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县、市一级及更上面。县、市行抱着默许的态度,而更高的上级行却责令停办:利率是国家统一的,谁也不准动,谁动就犯错误。
无奈之下,陈礼铨〃阳奉阴违〃:对上说,已停办;对下说,照样办。交通和通信的滞后,反倒成为他与上级〃玩太极〃最有利的条件。上面了解下面的情况,往往需要相对较长的取证过程。利用时间差,信用社以加速度扩展业务。当信用社有了一定规模,陈礼铨斗胆联合另一位利率改革推手陈岳清,联名向上级申请批准实行浮动利率。他们言辞凿凿:〃供销社有议价商品,粮食局有议价粮食,信用社搞议价利率有何不可?〃
反问引起了上层的关注。国家农业银行总行派政策研究室主任丁非皆率队调研,得出结论:此事与法规相抵触,但的确合情合理。临走之前,丁非皆示意陈礼铨:〃先试试。全国放在你们金乡试点,搞好了全国推广,搞不好就你们一家。〃〃丁主任,口说无凭,你要把话记在我的笔记本上。〃陈礼铨拿出早准备好的笔和本子。丁提笔写下〃在国家计划调节下,引导市场调节,融通资金〃。
10月1日,金乡信用社在店面门口张贴公告,宣布实行浮动利率。陈礼铨找来专业户,开协储员会议,宣传信用社的浮动利率。政策不稳,改革开放还没有完全形成气候,富裕起来的农民对公开财产大都有所避忌。为此,信用社破例做出决定:〃不愿到信用社来存款,信用社可派人上门办理;储户不愿写名字,可用代号代替;怕来取息给人看到,信用社可派人按时送上门。〃
之后,陈礼铨又召集个体户开会,询问是否需要一分五利息的贷款,响应积极。如此一来,浮动利率最大限度地吸纳民间闲散资金,将之投入到个体经济,为个体户在初创阶段提供资本借贷。
一场打擦边球的金融改革,为融资难的个体经济带来曙光。据统计,〃当年金乡的金星村,全村产值三年之内从过去的13万元跳到326万元,人均收入从70元翻到了672元。〃不仅如此,金乡信用社因赚取利率差价而彻底脱掉亏损帽子,盛行已久的高利贷也得到抑制。
中国金融改革的这场破冰之旅,在国有银行不向个体经济借贷的时代,灵活地解决了个体户面临的经济难题,开辟了一个新的金融市场。虽然经历了太多的质疑,杂音最终在无可辩驳的事实面前逐渐消失殆尽。许多信用社负责人纷至沓来,人头攒动,接踵摩肩,〃连广东也一批批来人考察取经,有时一天接待三四拨客人〃。一条锁链被打开,温州经济改革发生着更全面的解冻。
上层的领导面对政策前思后想,小心翼翼地探索着指引的方向,下层的人民也在经济的前行中,磕磕碰碰地寻找着被指引的方向。中国的历史往往是,理论的指导在后来释放出的能量比当时更为巨大。很多时候,思考与践行两者之间并没有在当时形成合力。
回过头来才看清,1980年的一些事对后来温州民间资本的流向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4月2日,邓小平同中央负责人谈长期规划问题时指出:要改变一个观念,就是认为建筑业是赔钱的。应该看到,建筑业是可以赚钱的……不但新房子可以出售,老房子也可以出售。可以一次付款,也可以分期付款,10年、15年付清。住宅出售之后,房租恐怕要调整。要联系房价调整房租,使人们感到买房合算。不同地区的房子,租金应该有所不同。将来房租提高了,对低工资的职工要给予补贴。这些政策要联系起来考虑。
这或许是国家领导人最早有关住房改革的建议。而全国最早试水商业房产的地方则是在温州。6月,温州房管局贴出告示,〃欢迎居民预购住宅〃。七天时间内,全市三个房管所接收电话预购户1300多家。第一批购房户预付每平方米100元现金,签订合同,办理房产权手续。筹集房款150多万元。
在〃福利分房〃思想根深蒂固的年代,邓小平的构想虽有前瞻性,却与现实脱节。温州的住房调整思路也并未能得到全国推广。可是,二十多年后,房地产不但没有赔钱,且还成为中国最赚钱、最暴利的一个行业。最早有了投资房产意识的温州亿万民间游资在房价飙升过程中,表现出趋利的本性。炒房团遍布全国各地,所到之处,令当地人闻风胆寒。
小城大事(1980年)
温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