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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1水浒全传-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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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青道:“贤弟不知我心。从你去后,我只怕你有些失支脱节,或早或晚回来。因此上分付这几个男女,但凡拿得行贷,只要活的。那厮们慢仗些的,趁活捉了;敌他不过的,必致杀害。以此不教他们将刀仗出去,只与他挠钩、套索。方才听得说,我便心疑,连忙分付等我自来看,谁想果是贤弟。我见一向无信,只道在孟州快活了,无事不寄书来。不期如此受苦。”孙二娘道:“只听得叔叔打了蒋门神,又是醉了赢他,那一个来往人不吃惊。有在快活林做买卖的客商,只说到这里,却不知向后的事。叔叔困倦,且请去客房里将息,却再理会。”张青引武松去客房里睡了。两口儿自去厨下安排些佳肴美馔酒食,管待武松。不移时,整治齐备,专等武松起来相叙。有诗为证:
逃生潜越孟州城,虎空狼坡暮夜行。
珍重佳人识音语,便开绑缚叙高情。
却说孟州城里张都监衙内,也有躲得过的,直到五更,才敢出来。众人叫起里面亲随,外面当直的军牢,都来看视,声张起来。街坊邻舍,谁敢出来。捱到天明时分,却来孟州府里告状。知府听说罢大惊,火速差人下来,检验了杀死人数,行凶人出没去处,填画了图样格目,回府里禀复知府道:“先从马院里入来,就杀了养马的后槽一人。有脱下旧衣二件。次到厨房里,灶下杀死两个丫嬛。后门边遗下行凶缺刀一把。楼上杀死张都监一员,并亲随二人,外有请到客官张团练与蒋门神二人。白粉壁上,衣襟蘸血,大写八字道:‘杀人者,打虎武松也!’楼下搠死夫人一口。在外搠死玉兰并奶娘二口,儿女三口。共计杀死男女一十五名,掳掠去金银酒器六件。”知府看罢,便差人把住孟州四门,点起军兵等官并缉捕人员,城中坊厢里正,逐一排门搜捉凶人武松。
次日,飞云浦地里保正人等告称:“杀死四人在浦内,见有杀人血痕在飞云浦桥上,尸首俱在水中。”知府接了状子,当差本县县尉下来,一面着人打捞起四个尸首,都检验了。两个是本府公人,两个自有苦主,各备棺木,盛殓了尸首,尽来告状,催促捉拿凶首偿命。城里闭门三日,家至户到,逐一挨查。五家一连,十家一保,那里不去搜寻。眼见得施管营暗地使钱,不出城里,捉获不着。知府押了文书,委官下该管地面,各乡各保各都各村,尽要排家搜捉,缉捕凶首。写了武松乡贯年甲,貌相模样,画影图形,出三千贯信赏钱。如有人知得武松下落,赴州告报,随文给赏;如有人藏匿犯人在家宿食者,事发到官,与犯人同罪。遍行邻近州府,一同缉捕。
且说武松在张青家里将息了三五日,打听得事务篾刺一般紧急,纷纷攘攘,有做公人出城来各乡村缉捕。张青知得,只得对武松说道:“二哥,不是我怕事不留你安身。如今官司搜捕得紧急,排门挨户,只恐明日有些疏失,必须怨恨我夫妻两个。我却寻个好安身去处与你,在先也曾对你说来,只不知你中心肯去也不?”武松道:“我这几日也曾寻思,想这事必然要发,如何在此安得身牢?止有一个哥哥,又被嫂嫂不仁害了。甫能来到这里,又被人如此陷害。祖家亲戚都没了。今日若得哥哥有这好去处叫武松去,我如何不肯?只不知是那里地面?”张青道:“是青州管下一座二龙山宝珠寺,花和尚鲁智深和一个青面兽好汉杨志,在那里打家劫舍,霸着一方落草。青州官军捕盗,不敢正眼觑他。贤弟只除去那里安身立命,方才免得这罪犯。若投别处去,终久要吃拿了。他那里常常有书来取我入伙,我只为恋土难移,不曾去的。我写一封书去,备细说二哥的本事。于我面上,如何不着你入伙。那里去做个头领,谁敢来拿你!”武松道:“大哥也说的是。我也有心,恨时辰未到,缘法不能凑巧。今日既是杀了人,事发了,没潜身处,此为最妙。大哥,你便写书与我去,只今日便行。’张青随即取幅纸来,备细写了一封书,把与武松,安排酒食送路。只见母夜叉孙二娘指着张青说道:“你如何便只这等叫叔叔去?前面定吃人捉了!”武松道:“阿嫂,你且说我怎地去不得?如何便吃人捉了?”孙二娘道:“阿叔,如今官司遍处都有了文书,出三千贯信赏钱,画影图形,明写乡贯年甲,到处张挂。阿叔脸上见今明明地两行金印,走到前路,须赖不过。”张青道:“脸上贴了两个膏药便了。”孙二娘笑道:“天下只有你乖,你说这痴话!这个如何瞒得过做公的。我却有个道理,只怕叔叔依不得。”武松道:“我既要逃灾避难,如何依不得?”孙二娘大笑道:“我说出来,阿叔却不要嗔怪。”武松道:“阿嫂,但说的便依。”孙二娘道:“二年前,有个头陀打从这里过,吃我放翻了,把来做了几日馒头馅。却留得他一个铁戒箍,一身衣服,一领皂布直裰,一条杂色短繐绦,一本度牒,一串一百单八颗人顶骨数珠,一个沙鱼皮鞘子插着两把雪花镔铁打成的戒刀。这刀如常半夜里鸣啸的响。叔叔既要逃难,只除非把头发剪了,做个行者,须遮得额上金印,又且得这本度牒做护身符,年甲貌相又和叔叔等,却不是前缘前世。阿叔便应了他的名字,前路去谁敢来盘问。这件事好么?”张青拍手道:“二嫂说得是。我倒忘了这一着。”正是:
缉捕急如星火,颠危好似风波。
若要免除灾祸,且须做个头陀。
张青道:“二哥,你心里如何?”武松道:“这个也使得,只恐我不象出家人模样。”张青道:“我且与你扮一扮看。”孙二娘去房中取出包袱来打开,将出许多衣裳,教武松里外穿了。武松自看道:“却一似与我身上做的!”着了皂直裰,系了绦,把毡笠儿除下来,解开头发,折叠起来,将戒箍儿箍起,挂着数珠。张青、孙二娘看了,两个喝采道:“却不是前生注定!”武松讨面镜子照了,也自哈哈大笑起来。张青道:“二哥为何大笑?”武松道:“我照了自也好笑,我也做得个行者!大哥便与我剪了头发。”张青拿起剪刀,替武松把前后头发都剪了。武松见事务看看紧急,便收拾包裹要行。张青又道:“二哥,你听我说。不是我要便宜,你把那张都监家里的酒器留下在这里,我换些零碎银两与你去路上做盘缠,万无一失。”武松道:“大哥见的分明。”尽把出来与了张青,换了一包散碎金银,都拴在缠袋内,系在腰里。武松饱吃了一顿酒饭,拜辞了张青夫妻二人,腰里跨了这两口戒刀,当晚都收拾了。孙二娘取出这本度牒,就与他缝个锦袋盛了,教武松挂在贴肉胸前。武松拜谢了他夫妻两个。临行,张青又分付道:“二哥于路小心在意,凡事不可托大。酒要少吃,休要与人争闹,也做些出家人行径。诸事不可躁性,省得被人看破了。如到了二龙山,便可写封回信寄来。我夫妻两个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敢怕随后收拾家私也来山上入伙。二哥,保重,保重!千万拜上鲁、杨二头领。”
武松辞了出门,插起双袖,摇摆着便行。张青夫妻看了,喝采道:“果然好个行者!”但见:
前面发掩映齐眉,后面发参差际颈。皂直裰好似乌云遮体,杂色绦如同花蟒缠身。额上戒箍儿灿烂,依稀火眼金睛;身间布衲袄斑斓,仿佛铜筋铁骨。戒刀两口,擎来杀气横秋;顶骨百颗,念处悲风满路。神通广大,远过回生起死佛图澄;相貌威严,好似伏虎降龙卢六祖。直饶揭帝也归心,便是金刚须拱手。
当晚武行者辞了张青夫妻二人,离了大树十字坡,便落路走。此时是十月间天气,日正短,转眼便晚了。约行不到五十里,早望见一座高岭。武行者趁着月明,一步步上岭来,料道只是初更天色。武行者立关岭头上看时,见月从东边上来,照得岭上草木光辉。看那岭时,果然好座高岭。但见:
高山峻岭,峭壁悬崖。石角棱层侵斗柄,树梢仿佛接云霄。烟岚堆里,时闻幽鸟闲啼;翡翠阴中,每听哀岩下惊张猎户。好似峨嵋山顶过,浑如大庾岭头行。
当下武行者正在岭上看着月明,走过岭来,只听得前面林子里有人笑声。武行者道:“又来作怪!这般一条净荡荡高岭,有甚么人笑语?”走过林子那边去,打一看,只见松树林中,傍山一座坟庵,约有十数间草屋,推开着两扇小窗,一个先生搂着一个妇人,在那窗前看月戏笑。武行者见了,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便想道:“这是山间林下出家人,却做这等勾当!”便去腰里掣出那两口烂银也似戒刀来,在月光下看了道:“刀却自好,到我手里不曾发市,且把这个鸟先生试刀!”手腕上悬了一把,再将这把插放鞘内,把两只直裰袖结起在背上,竟来到庵前敲门。那先生听得,便把后窗关上。武行者拿起块石头,便去打门。只见呀地侧首门开,走出一个道童来,喝道:“你是甚人?如何敢半夜三更,大惊小怪,敲门打户做甚么?”武行者睁圆怪眼,大喝一声:“先把这鸟道童祭刀!”说犹未了,手起处,铮地一声响,道童的头落在一边,倒在地下。只见庵里那个先生大叫道:“谁敢杀了我道童!”托地跳将出来。那先生手轮着两口宝剑,竟奔武行者。武松大笑道:“我的本事不要箱儿里去取,正是挠着我的痒处!”便去鞘里再拔了那口戒刀,轮起双戒刀,来迎那先生。两个就月明之下,一来一往,一去一回,两口剑寒光闪闪,双戒刀冷气森森。斗了良久,浑如飞凤迎鸾;战不多时,好似角鹰拿兔。两个斗了十数合,只听得山岭傍边一声响亮,两个里倒了一个。但见:月光影里,纷纷红雨喷人腥;杀气丛中,一颗人头从地滚。正是: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毕竟两个里厮杀倒了一个的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  武行者醉打孔亮  锦毛虎义释宋江
诗曰:
风波世事不堪言,莫把行藏信手拈。
投药救人翻致恨,当场排难每生嫌。
婵娟负德终遭辱,谲诈行凶独被歼。
列宿相逢同聚会,大施恩惠及闾阎。
当时两个斗了十数合,那先生被武行者卖个破绽,让那先生两口剑砍将入来,被武行者转过身来,看得亲切,只一戒刀,那先生的头滚落在一边,尸首倒在石上。武行者大叫:“庵里婆娘出来!我不杀你,只问你个缘故。”只见庵里走出那妇人来,倒地便拜。武行者道:“你休拜我。你且说这里是甚么去处?那先生却是你的甚么人?”那妇人哭着道:“奴是这岭下张太公家女儿。这庵是奴家祖上坟庵。这先生不知是那里人,来我家里投宿,言说善习阴阳,能识风水。我家爹娘不合留他在庄上,因请他来这里坟上观看地理,被他说诱,又留他住了几日。那厮一日见了奴家,便不肯去了。住了三两个月,把奴家爹娘哥嫂都害了性命,却把奴家强骗在此坟庵里住。这个道童也是别处掳掠来的。这岭唤做蜈蚣岭。这先生见了这条岭好风水,以此他便自号飞天蜈蚣王道人。”武行者道:“你还有亲眷么?”那妇人道:“亲戚自有几家,都是庄农之人,谁敢和他争论。”武行者道:“这厮有些财帛么?”妇人道:“他已积蓄得一二百两金银。”武行者道:“有时,你快去收拾,我便要放火烧庵也。”那妇人道:“师父,你要酒肉吃么?”武行者道:“有时,将来请我。”那妇人道:“请师父进庵去吃。”武行者道:“怕别有人暗算我么?”那妇人道:“奴有几颗头,敢赚得师父!”武行者随那妇人入到庵里,见小窗边桌子上摆着酒肉。武行者讨大碗吃了一回。那妇人收拾得金银财帛已了,武行者便就里面放起火来。那妇人捧着一包金银,献与武行者乞性命。武行者道:“我不要你的,你自将去养身。快走,快走!”那妇人拜谢了,自下岭去。武行者把那两个尸首,都撺在火里烧了,插了戒刀,连夜自过岭来。迤逦取路,免不得饥餐渴饮,夜宿晓行,望着青州地面来。
又行了十数日,但遇村房道店,市镇乡城,果然都有榜文张挂在彼处,捕获武松。到处虽有榜文,武松已自做了行者,于路却没人盘诘他。时遇十一月间,天色好生严寒。当日武松一路上买酒买肉吃,只是敌不过寒威。上得一条土冈,早望见前面有一座高山,生得十分险峻。武行者下土冈子来,走得三五里路,早见一个酒店,门前一道清溪,屋后都是颠石乱山。看那酒店时,却是个村落小酒肆。但见:
门迎溪涧,山映茅茨。疏篱畔梅开玉蕊,小窗前松偃苍龙。乌皮桌椅,尽列着瓦钵磁瓯;黄泥墙壁,都画着酒仙诗客。一条青旆舞寒风,两句诗词招过客。端的是:走骠骑闻香须住马,使风帆知味也停舟。
武行者过得那土冈子来,径奔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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