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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的。”小家伙用低沉、恳求的声音说道。这样的回答使她很开心。他名字叫乔治。 于贡十七岁。昨天晚上,他也在游艺剧院里看戏。 现在他来看她。“这些花都是送给我的吗?”
“是的。”
“那就递给我吧,小傻瓜!”
然而,就在她伸手去拿花时,他以青春期的那股贪婪劲儿猛扑过来吻她的手。 她只得打他一下,让他松开手。 这个淌鼻涕的毛孩子干事可犟呢!
她边骂他,边脸上泛起了红晕,嘴角上挂着微笑。 她将他打发走了,不过允许他再来。 他踉踉跄跄地往外走,高兴地都找不到门了。娜娜刚刚回到梳妆室,弗朗西斯接着也来了,他是来给她完成最后一道理发工序的。 娜娜要到晚上才穿衣打扮。 她坐在镜子前,低着头,听任理发师一双灵巧的手来梳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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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不作声,陷入沉思之中,佐爱此时进来了,说道:“太太,有一个人不愿走。”
“那么,让他留下来吧。”娜娜平静地回答。“这样下去,会不断有人来。”
“嘿!
就让他们等吧。等他们肚子饿了,他们自然会走的。“
她的思想开窍了。 让男人们空等,她才开心呢。 最后她想出一个开心的办法:她从弗朗西斯的手下溜出来,跑去亲手把门闩上;现在,让他们在隔壁屋子里挤在一起,他们不会把墙凿穿吧。 佐爱可以从通到厨房里的那道小门进来。 此时电铃响得越发频繁了。 每隔五分钟,就响一次,铃声急促而又清脆,并且颇有节奏,像一台正常运转的机器。 娜娜为了轻松一下,数着电铃响的次数。 但是,她忽然记起一件事:“给我买的糖杏仁呢,带来了吗?”
弗朗西斯也把糖杏仁的事忘了。 他赶紧把糖杏仁从礼服的一只口袋里掏出来,跟上流社会的男人,小心谨慎地送礼物给女友那样,把糖杏仁送给了娜娜。 不过,如同记每笔帐一样,他把糖杏仁记到了帐上。 娜娜把那包糖杏仁放在双膝中间,开始嚼起来,理发师轻轻的推动她的头,转来转去。“真见鬼!”她沉默一会后,低声说道,“来了一大帮人。”
门铃接连响了三下,铃声越来越急促。 这些铃声有些是温柔的,跟初次求爱者那样,吞吞吐吐,颤颤栗栗;有的放肆,铃被手指头猛一按就颤动起来;有的铃声很急促,急速的震荡声划破天空。 佐爱说得好,这是真正的大钟齐鸣,它的声音足以传遍全区,许多男人接踵而来,按那象牙电钮。爱开玩笑的博尔德纳夫,果然把娜娜的地址告诉了太多的人,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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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全剧院的观众都要来了。“噢!对啦!弗朗西斯,”娜娜说,“你有五个路易吗?”
他往后退了一下,仔细地瞧瞧她的头发,然后平静地说道:“五个路易,这要看具体情况。”
“啊!你知道,”她继续说,“如果你要担保的话……”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将手一扬,指了指隔壁的几个房间。弗朗西斯借给她五个路易。 在理发间歇当儿,佐爱进来给太太梳妆。 她马上就要给太太穿衣服了,而理发师还在那儿等着,他还要把她的头发再最后梳理一下。 但是,电铃响个不停,干扰了女仆,她给太太系带子,只系了一半,袜子只穿了一只,就跑去开门。 她虽然有丰富经验,这时也搞得晕头转向了。 她把客人安置在各个地方,连最小的角落都利用上了,她刚才不得不把三四个男人安顿在一起,这是违背她的原则的。 要是他们相互吃了,活该!这样可以腾出地方!娜娜把门闩得紧紧的,待在屋子里嘲笑他们,她说她还听到他们的喘息声呢。他们的相貌一定非常和善,人人伸着舌头,就像围成一圈、坐在地上的一群狗。这是她昨晚成功的继续,这群男人像猪似的跟着她追来了。“只要他们不打碎任何东西就行。”娜娜小声说道。他们热乎乎的呼吸透过门缝传进来,使她感到惴惴不安。佐爱把拉博德特引进来,少妇如释重负地叫了一声。 他想告诉她,他在治安裁判所里,为她结了一笔帐。 她并不听他讲话,连声说道:“我带你去……我们一起吃晚饭……再从那儿,你陪我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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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艺剧院,九点半钟才有我的演出哩。“
这个好心的拉博德特,他来得正好!他从不向女人提出任何要求。他只做女人们的朋友,连女人们的一些芝麻小事,他也肯帮忙。他刚才经过候见厅时,把那些债主都打发走了。而且,这些老实的债主并不是来讨债的;相反,他们呆着不走,是因为太太昨晚获得了巨大成功,他们来对她表示祝贺的,并亲自来为她提供新效劳。“我们走吧,我们走吧。”娜娜说道,她已把衣服穿好了。这时,佐爱进来了,嚷道:“太太,我不去开门了……楼梯上排满了人。”
楼梯上排满了人!弗朗西斯尽管平时装得像英国人那样冷静,也笑起来了,他在整理他的梳子。 娜娜挽起拉博德特的胳膊,推着他走向厨房。 她终于逃出来了,摆脱了男人们的纠缠,她感到很高兴,因为她知道拉博德特单独与自己在一起,不管在哪儿,也不会有麻烦事了。“回来时你要把我送到家门口,”他俩下便梯时,娜娜说道,“这样,我就会安全了……你会想到吧,我真想安安稳稳睡上一整夜觉,我一个人睡一整夜。 这是我一时的愿望,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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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人们习惯于把缪法。 德。 伯维尔夫人称为萨比娜伯爵夫人,以避免与前一年逝世的伯爵母亲的称谓相混淆。 萨比娜伯爵夫人每星期二都在她的公馆里接待客人,公馆坐落在米罗梅斯尼尔街,就在庞蒂埃夫街的拐弯处。 这一座方形大建筑,缪法家已经住了百余年了。 房子的正面临街,又高又黑,毫无生机,阴森得像座修道院,高大的百叶窗,几乎一直关得严严的;屋子的后边,有个土壤湿润的花园,花园的一端,长着几株树,长得又高又细,仿佛在寻找阳光,枝桠比石板瓦房顶都高。本周星期二,已经快晚上十点钟了,客厅里才来了十来个客人。如果来的客人都是亲朋好友,她就既不开小客厅,也不开餐厅。 这样,大家显得更亲密一些,还能围着火炉聊天。客厅又大又高,有四扇窗户朝向花园开关,现在已是四月底了,天气多雨,虽然壁炉里燃着大块劈材,大家依旧感到花园里有一股湿气袭来;白天,淡绿色的光线把房间里照得若明若暗;可是,到了夜晚,台灯和吊灯都点亮后,这间客厅里却露出一派庄严气氛;陈设有拿破仑时代式样的笨重桃花心木家具,有黄丝绒的印着光滑如缎的大图安的帷幔和椅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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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这间客厅,好象置身于冷冰冰的庄严气氛中,置身于古老的习俗之中,置身于一个已流逝了的散发着虔诚宗教气息的时代中。壁炉的一边,有一张方形扶手椅,木质坚硬,椅罩布面粗糙,伯爵的母亲去世时就坐在这张椅子上。 在壁炉的另一边,即那张扶手椅的对面,萨比娜伯爵夫人坐在一张深座椅子上,椅垫是红绸做的,柔软得如同鸭绒。 这是客厅里唯一的现代家具,在严肃的氛围中,摆着这样一件新奇的东西,显得非常不协调。“这么说来,”年轻的伯爵夫人说道,“波斯沙赫将到我们这里来喽……”
她们谈论着那些要来巴黎参观万国博览会的王公贵族们。 几位太太围着壁炉坐着。 杜。 荣古瓦太太有个兄弟是外交官,已经完成出使东方任务归来,此刻由她来介绍纳札尔。埃丹宫廷的详细情况。“你有点不舒服吗,亲爱的?”尚特罗太太见伯爵夫人打了一个哆嗦,脸色发白,问道。 她是个冶金作坊主的妻子。“不,一点也不,”
伯爵夫人笑着回答道,“我有点发冷……
这间客厅生火后,要好久才能热起来!“
她目光忧郁的望着墙壁,一直望到天花板。 她的十八岁的女儿爱丝泰勒,已到青春期,身材颀长,毫不引人注目;她从圆凳上站起来,悄然走来把一块滚落的劈柴扶起来。 但是萨比娜在修道院时的女友、比她小五岁的德。 谢泽勒太太高声说道:“啊!
我倒想有你这样一间大客厅!
至少,你可以拿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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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待客人……如今,造的房子全像小盒子……如果我是你的话……“
她说话很冒失,手舞足蹈。 她说如果是她的客厅,她就要把屋内的东西统统换成新的,然后举行舞会,让全巴黎的人都来参加。她的丈夫在她的后面,一本正经地听她说话,他是一名行政官员。 据说,她偷人从来不瞒丈夫;但是大家都原谅她,依然接待她,因为听说她神经不太正常。“这个莱奥妮德!”萨比娜伯爵夫人只嘟哝了一句,脸上露出淡淡的一笑。她做了一个懒洋洋的手势,以补充她所没有表达的想法。当然,要改变客厅的样子,也不会在这里住了十七年才来改变,此时,她要让客厅保持她婆婆在世时所要求保留的样子。随后,她又回到原来的话题上:“别人还告诉我,普鲁士国王和俄国皇帝肯定也会来的。”
“是的,已经宣布还要举行盛大庆祝活动哩。”杜。 荣古瓦太太说道。银行家斯泰内是刚刚被熟悉全巴黎社交界人士的莱奥妮德。 德。 谢泽勒领来的,他坐在两扇窗户中间的一张长沙发上,正在与人谈话呢;他正向一个众议员提问,他很想从他的口中,巧妙地套出一些有关交易所的消息,斯泰内已觉察到交易所的一些新动向了。 缪法伯爵站在他们前面,一声不吭,听他们两人谈话,脸色比平常难看。 门边有四五个年轻人凑在一起,围着格扎维埃。 德。 旺德夫尔伯爵,他正在低声向他们讲故事。 这则故事的内容大概很下流,因为几个年轻人低声笑个不停。 在屋子的中间,一个胖男人独自一人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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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张扶手椅上,睁着眼睛在打盹,他是内务部办公室主任。不过,其中一个青年对这个故事显得有些怀疑,旺德夫尔增大嗓门说道:“你是个完全的怀疑派,富卡蒙;这样,你就破坏了你的乐趣。”
他说完便笑眯眯地走到太太们这边来。 旺德夫尔是一家名门望族的后代,气质像是女性,聪明而又诙谐,他挥金如土,坐食祖宗留下来的遗产,贪婪的欲望抑制不了。 他饲养的赛马,算得上巴黎最有名的赛马,这是一项高得惊人的花费;他每月在帝国俱乐部赌输的钱也使人震惊;他的情妇们不管年成好坏,每年要吃掉他一个农庄、数公顷土地或森林,挥霍掉他庇卡底的大批产业的一部分。“我劝你干脆把其他人也都称作怀疑派吧,而你自己就怀疑一切,”莱奥妮德说道,一边在自己旁边腾点地方给他,“是你破坏了自己的乐趣。”
“你说得对,”他回答道,“我正是要让别人从我这儿吸取经验教训。”
此刻,大伙不让他再说下去,因为他惹怒了韦诺先生。这时,太太们坐得散开了一点,大家透过空隙看到坐在一张长椅的一端的年届花甲的小老头,他露出一口坏牙齿,脸上堆满狡黠的微笑。 他呆在那儿就像在家里一样,一声不吭,听着大家讲话。 他摆摆手,说他并没生气。 于是,旺德夫尔又神气起来,郑重地接着说道:“韦诺先生非常了解我,我只相信应该相信的东西。”
他这是表明自己信仰宗教。莱奥妮德听了好象很满意。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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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客厅后面的那些年轻人也不笑了,客厅里的人都显出郑重的样子,没有什么好笑的。一阵冷风吹过,在一片寂静中,只听见斯泰内的带鼻音的说话声,参议员说话非常谨慎,终于使斯泰内大为恼火。萨比娜伯爵夫人瞅了一会儿炉火,接着,她又往下说道:“去年我在巴登看见普鲁士国王。在他这种年龄,精力还算旺盛的。”
“俾斯麦伯爵会陪同他一道来,”杜。 荣古瓦太太说,“你们认识俾斯麦伯爵吗?
在我兄弟家里,我与他共吃过午餐。哦!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他才只是普鲁士驻法国的大使……这样一个人,最近居然接连取得成功,我真搞不懂。“
“为什么?”尚特罗太太问。“老天爷!
叫我怎么对你说呢……我不喜欢这个人,他样子粗鲁,又没有教养。 而且,我认为他有些愚蠢。“
于是,大家都说起俾斯麦伯爵来。 对俾斯麦的看法,众说纷纭。旺德夫尔认识他,而且说他酒量很大,赌技出色。但是,到了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