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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视而不见。
我吸了一口气:“藤泽,你说,铃木那样伏在地上,是在作甚么?”
藤泽并没有立时回答我,而房间仍然是一片黑暗,我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略停了一停,我又道:“你曾说过,他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但是你不觉得,他的
行动,已经超过了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了?”
藤泽又呆了片刻,才叹了一声:“是的,我觉得他伏在地上的时候,精神极度痛苦
,他发出的那种低吟声,就像是从地狱中发出的那种沉吟一样,他像是 ”
当藤泽讲到这里的时候,我接上了口,我们异口同声地道:“他像是正在忏悔甚么
!”
当我们两个人一起讲出了那句话之后,又静了片刻,藤泽才苦笑道:“然而,他在
忏悔甚么呢?”
我道:“他跪伏在供桌之前,我想,他在忏悔的事,一定是和供桌上的东西有关的
。”
藤泽道:“不错,我也那样想,所以我刚才,准备取那个包裹。”
我笑了一下,道:“是啊,我们两人竟同时出手,但现在好了,不必争了!”
藤泽道:“带著那包裹,到我的事务所去,我们详细研究一下,如果很快有了结论
的话,还可以来得及天明之前将它送回来。”
我一伸手,已经抓起了那个包裹:“走!”
我们一起走向门口,轻轻移开了门。
整幢屋子之中都十分静。铃木好像是独居著的,连仆人也没有。
我们悄悄地走了出去,到了铃木的屋子之外,藤泽道:“我的车子就在附近。”
我跟著他向前走去,来到了他的车旁,一起进了车子,由藤泽驾著车,向市区驶去
。
藤泽在日本,几乎已是一个传奇性的人物,他的崇拜者,甚至将他和三岛由纪夫相
提并论,所以他的侦探事务所,设在一幢新型大厦的顶楼,装饰之豪华,如果叫同是侦
探的小郭来看到了,一定要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跟著他走进他的办公室,一切全是光电控制的自动设备。他才推开门,灯就自动
开了。我将包裹放在桌上,我们两人,一起动手,将那包裹上的结,解了开来,在那时
候,我和藤泽两人,都是心情十分紧张的,可是当包裹被解开了之后,我们都不禁呆了
一呆。
那包裹很轻,我拿在手中的时候,就感到里面不可能有甚么贵重的东西。但是无论
如何,我们总以为里面的东西可以揭露铃木内心藏著的秘密的。
或许,包裹中的东西,的确可以揭露铃木正直内心的秘密,但是我们却一点也不明
白。
解开包裹之后,我们看到的,是两件旧衣服。
那两件旧衣服,一件,是军服,而且一看就知道,是日本军人的制服。另外一件,
是一件旗袍,浅蓝色,布质看来像是许多年之前颇为流行的“阴丹士林”布。这种布质
的旗袍至少已有二十年以上没有人穿著了。
当我和藤泽雄两人,看到包裹中只有两件那样的旧衣服时,不禁呆了半晌。然后,
我和藤泽雄一起将两件衣服,抖了开来。
那两件衣服,一点也没有甚么特别,那件长衫,被撕得破烂,和军服一样,上面都
有大滩黑褐色的斑渍,藤泽雄立时察看那些斑渍,我道:“血!”
藤泽雄点了点头:“是血,很久了,可能已经超过了二十年。”
我又检视著那件军服,当我翻过那件军服之际,军服的内襟上,用墨写著一个人的
名字,墨迹已经很淡,也很模糊了。可是经过辨认,还是可以看得出,那是“菊井太郎
”,是一个很普通的日本人名字。
我将这名字指给藤泽雄看,藤泽皱起了眉:“这是甚么意思?”
我道:“这个名字,自然是这个军人的名字。”
藤泽苦笑著:“那么,这个军人,和铃木先生,又有甚么关系呢?”
我吸了一口气:“藤泽,铃木以前当过军人!”
藤泽叹了一声:“像他那样年纪的日本男人,几乎十分之八,当过军人,别忘了,
第二次世界大战,日本战死的军人,便接近四百万人: ”
我沉著声:“这是侵略者的下场!”
藤泽的声音,带著深切的悲哀:“不能怪他们,军人,他们应该负甚么责任?他们
只不过是奉命行事。”
我不禁气往上冲,那是战后一般日本人的观念,他们认为对侵略战争负责的,只应
该是少故人,而其余人全是没有罪的。
这本来是一个十分复杂的道德和法律问题,不是三言两语辩论得明白的,但是我认
为,任何人都可以那样说,唯独直接参加战争的日本人,没有这样说的权利,他们要是
有种的话,就应该负起战争的责任来。
我的声音变得很愤怒,大声道:“藤泽,战争不包括屠杀平民在内,我想如果你不
是白痴的话,应该知道日本军人在中国做了些甚么!”
藤泽的神色十分尴尬,他显然不想就这个问题,和我多辩论下去。
他叹了一声:“可是日本整个民族,也承担了战败的耻辱。”
我厉声道:“如果你也感到战败耻辱的话,你就不会说出刚才那种不要脸的话来!
”
藤泽也涨红了脸:“你 ”
可是他只是大声叫了一声,又突然将声音压低,缓缓地道:“你也知道,战后,东
条英机、土肥原贤二、木村兵太郎、武藤章、松井石根、阪垣征四郎、广田弘毅等七个
,对战争要直接负责的七个人,都已上了绞刑架!”
我冷笑著:“他们的生命太有价值了,他们的性命,一个竟抵得上二十万人?”
藤泽摊著手:“我们在这里争辩这个问题,是没有意义的,时间已过去二十多年了
!”
我不客气地道:“藤泽,历史摆在那里,就算过去了两百多年,历史仍然摆在那里
!”
藤泽又长叹了一声,我又指著那件旗袍:“这件衣服,是中国女性以前的普通服装
,你认为它和军服包在一起,是甚么意思?”
藤泽摇了摇头:“或许,是有一个日本军人,和中国女人恋爱 ”
他的话还没有讲完,我就“吁”地一声,道:“放屁,你想说甚么?想编织一个蝴
蝶夫人的故事?”
由于我的态度是如此之不留余地,是以藤泽显得又恼怒又尴尬,他僵住了,一时之
间,不知如何说才好。而我也实在不想和他再相处下去了,是以我转身走到门口。
就在这时,电话铃忽然叫了起来,我转回身来,藤泽拿起了电话。
我隔得藤泽相当远,但是藤泽一拿起电话来,我还是听到了自电话中传出来的一下
驾呼声,叫著藤泽的名字,接著,便叫:“我完了,她拿走了她的东西,她又来了!她
又来了!”
那是铃木的声音!
我连忙走近电话,当我走近电话的时候,我更可以听到铃木在发出沉重的喘息声。
藤泽有点不知所措,道:“发生了甚么事?”
铃木却一直在叫道:“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铃木叫了几声,电话便挂断了。
藤泽拿著电话在发呆,我忙道:“我明白了,他发现供桌上的包袱失踪了!”
藤泽有点著急:“如果这造成巨大的不安,那么我们做错了!”
我冷笑著:“他为甚么要那样不安?”
藤泽大声道:“事情和铃木先生,不见得有甚么直接的关系,那件军服上,不是写
著另一个人的名字?我要去看看铃木先生。”
我身子闪了一闪,拦住了他的去路:“藤泽,你不要逃避,我一定要查清楚这件事
的!”
藤泽有点恼怒:“我不明白你想,查甚么,根本没有人做过甚么,更没有人委托你
,你究竟想调查甚么?”
藤泽这几句话,词意也十分锋利,的确是叫人很难回答的,我只是道:“我要叫铃
木讲出他心中的秘密来!”
藤泽激动地挥著手:“任何人都有权利保持他个人的秘密,对不起,我失陪了!请
!”
藤泽在下逐客令了,我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虽然我和藤泽是同一架升降机下楼的,但是直到走出门口,我们始终不交一语。
我甚至和他在大厦门口分手的时候,也没有说话。回到了酒店,我躺在床上,又将
整件事仔细想了一遍,但仍然没有甚么头绪。
不过,我想到,要调查整件事,必须首先从调查铃木正直的过去做起。
铃木正直曾经是军官,要调查他的过去,应该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不过,如果想
知道他在军队中的那一段历史,除非是查旧档案,那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得到的
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立即翻过身来,打了一个电话。
那电话是打结一个国际警方的高级负责人的,利用我和国际警方的关系,我请他替
我安排,去调查日本军方的旧档案。
那位先生在推搪了一阵之后,总算答应了我的要求。他约我明天早上再打电话去。
第二天早上一醒来,我就打了这个电话,他告诉我,已经和我接洽好了,他给了我
一个地址,在那里,我有希望可以查到我要得的资料。
我在酒店的餐厅中进食早餐,当我喝下最后一口橙汁时,藤泽突然向我走了过来,
他带著微笑,摊著手,作出一个抱歉的神情,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好了,事情解
决了!”
我瞪著他:“甚么意思?”
藤泽道:“昨天我去见铃木,才见他的时候,他的神情很激动,后来,他渐渐平静
了下来,他告诉我,他的确是发现了包裹不见而吃惊的。”
我冷冷地道:“他对于跪在那两件旧衣服之前,有甚么解释?”
藤泽道:“有,那件旗袍,是一个日本少女的,军服属于他的部下,他曾拆散他们
两人的来往,后来那日本少女自杀,那位军人也因之失常而战死,所以他感到内心的负
疚。”
我又道:“那么,为甚么他见到那位导游小姐,会感到害怕?”
藤泽摇著头:“我也曾问过他,他根本不认识那位小姐,他说那时他的行动,或者
有点失常,但那只不过是他突然感到身体不适而已。”
我呆了半晌,才道:“照你这样说法,你已完全接受了他的解释?”
藤泽道:“是!”
他在说了一个“是”字之后,又停又半晌,才又道:“这件事完了,你没有调查的
必要,这里面,绝没有犯罪的可能。”
我又呆了半晌,才笑了一下:“你其实也不是十足相信他的话!”
藤泽叹了一声:“谁知道,在战争中,甚么事都可以发生。”
我冷冷地道:“不错,战争中甚么事都可以发生,唯一不会发生的,就是你刚才所
说这样的一件事,会使得一个侵略军的军官,感到如此之恐惧!”
藤泽没有再说甚么,又坐了一会,就告辞离去。
我当然不会相信藤泽转述的铃木的话,铃木只不过是想藉此阻止我再调查下去而已
,他如果以为我真会听了这几句话就放弃的话,那就真是可笑了!
我照原来的计划,到达了“战时档案清理办事处”,接见我的,是一个女职员,年
纪很轻,她问我有甚么要求。
我想了一想,道:“我想查一个军官的档案,这个军官曾在二次世界大战时服役,
参加过侵略中国的战争,他叫铃木正直,是不是有可能?”
那女职员道:“军官的档案,的确还在著,可是查起来相当困难,你 ”
我立时接了上去:“我一定要查到,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
那女职员呆了一呆:“为甚么?他是一个漏网的战犯?”
我道:“对不起,小姐,我不能告诉你。”
那女职员道:“好吧,请你跟我来,我想让你看一看找一份这样的档案的困难程度
!”
我跟著她,离开了办公室,经过了几条走廊,来到了一条两旁有著十间房间的走廊
中,她道:“你要的档案,在这十间房间中。”
我皱了皱眉:“小姐,我不相信你们的档案,没有分类。”
那女职员道:“事实上,这批档案,是由美军移交过来的,本来早就应该销毁了,
或许是由于根本已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了,所以它们的存在与否,也没有人理会了,我
想可能有分类的,你要找的那个人叫甚么?”
我道:“铃木正直!”
那女职员喃喃念著“铃木正直”的名字,道:“姓铃木的人很多,嗯……在这里
”
她看看门上的卡,推开了那扇门,著亮了灯。
满房间都是架子,架子上都是牛皮纸袋,硬夹子,堆得很乱。
我已经看到,至少有三只架子,全写著“铃木”字样,那女职员摊了摊手,道:“
你看到了!”
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