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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
我冷笑着放手,离开格雷的唇,那两片线条优美,红润性感的薄唇半开不合,闪出濡湿的光,美则美矣,却不再有知觉。
“这是最新的强力麻醉剂,粘膜吸收,效用快而持久,局麻较好,也可用于全身麻醉的手术。”象专业医生一般,我清晰地背出那液体的功效,适才它就藏在我口内的特制胶丸内,轻轻一咬,便借吻度进了格雷的嘴里,“拜你所赐,我对麻醉药迟钝得紧,所以同一种药,同样在口里,我不会有事,你却会失去知觉。”
格雷的眼神闪过一丝奇异,我也不理,只是继续道:“当然,你受过抵抗药物的训练,这种药,寻常人能麻醉到三个小时,对你却只有五分钟——可是,五分钟,已经能做很多事,抱括这个,不是么?”我慢慢地举起枪,对准格雷的胸膛,“一把枪,我还买得起。而你若抓住我,一定会做方才那种事,我这计划,对旁人虽不好,对你,可算完美?”
麻醉的作用,格雷发不出声来,眼神却仍写满讥诮轻蔑,他果然是我的弟弟,清楚地知道怎样轻易挑起我潜藏的愤怒。我咬了咬牙:“格雷,你认命吧,我不想这一生都受你控制,最好的法子,就是杀了你。你我恩怨,此世难解,不如留到下辈子,再好好分个胜负。”
凝视着格雷的双眼,奇怪的是,那双碧如绿玉的眼里,竟看不出一丝恐惧,反似有无限欣慰,倒象这个结局,才是他所需。
怎么可能。我甩了甩头,定是我从未杀过人,下手时不免幻觉。无毒不丈夫,我之前失败,全败在心软迟疑上,这回,绝不能再犯。
轻轻挪动板机上的食指——
“慢着!”
一声大喝,从门外传来,我心中一凛,迅速扣下,执枪的手却被飞来的黝黑一物临空击中,手腕一震,子弹虽射出,却偏了方向,射入了地板。
紧接着,黑影一闪,如电般来到我身旁。我的右手随即落入来人的掌中,力道柔和,似是存心不想伤我,却恰好制得我挣扎不开。
我冷冷回眸,目光接触到来人面庞的一刹,却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便是我在此时看到了身披双翼的天使,或是头顶黑角的魔鬼,都不会比此时更意外。
救格雷的可以是任何人,都不该是他。
来人轻柔地取下我手中的枪,扔到一边,凝视着我,露出真心的微笑:“你还欠我四颗药没还。”
我终于找回声音,愣愣地看着这个更加敏捷成熟的男子:“戴维?为什么会是你?”
13
莫非又是个骗局,戴维从来就不曾真正救过我,那幕舍身背叛,原来只是演给我看的一场戏?
我心中的想法必定已流露到眼里,戴维看了出来,笑容有些苦涩:“那些都是真的,我没有骗过你。”
怀疑一个无条件舍命救我的人,我自已的心也在抽痛。然而事实就在眼前,我不得不硬起心肠,继续追问:“那么?”
“你问我为什么没有死,还留在他身边,对么?”戴维回视了一眼床上的格雷,叹了一声,“这要问他自已,当日为何不杀我,还救了我一次。”
今日的格雷一点都不象我认识的那个格雷,倒好心得象个天使。我几乎疑心自已是否幻听,终还是沉住气:“怎么回事?那日我将你打昏后,你被人发现了?”
“没有。”戴维摇摇头,“我醒来时,城堡里好象出了事,很乱,我趁机逃了出去,却还是在两个月后,被道上的人出卖,送回了格雷少爷手上。”
“格雷没有杀你?”
我的口气满是不可置信。黑道头一条规矩,背叛者死,这是铁律,任谁也不会违抗。
“少爷对我用刑,一连三天三夜。”事隔睽久,重新提起时,戴维脸上仍掠过一丝阴影,“少爷说,如果不是我放走你,你也不会率性跳水,死活难知,这份恨,就算杀上我一千遍,也难以补偿。当时我浑身是血,骨架就象拆散了一样……唯一的感觉就是痛楚……我以为我就要死了,谁知第三天夜里,少爷突然笑着进来说,太好了,罗觉没有事,真是太好了,然后解开我的镣铐,要我趁他高兴,还没改变主意,快点滚。”
我怔怔地看着戴维,他的样子不象说谎,可格雷此举,稀奇古怪,又是何用意。
戴维的声音继续道:“我自然是走得越快越好……身体复原后,我又接了几桩生意,最后一桩相当危险,我勉强逃了出来,无意却被格雷看见,他出手救了我。”
“为什么他会救你?”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戴维蓝色的眼眸深深凝视我,像两抹潭水,反问:“你不知道么?”
“我怎么会知道?”我愕然。
对面的男子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怜悯:“格雷少爷救了我后,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三号,凭你做的事,我很想一刀一刀地剐了你,可是罗觉却对你很感激,如果我杀了你,罗觉定会生气,会恨我入骨。”戴维侧了侧头,似在回忆当时场景,“格雷少爷没说完就离开了,转身的时候,我好象听到他说:唉,原来我一点都不希望他恨我……”
最后一句,活脱脱便是格雷会有的语气,我再也不疑心戴维编造,却更加茫然,格雷……格雷他为何要这样说?不是他先恨我,先逼迫我的么?
定了定神,注视戴维,露出一抹歉疚的笑容:“所以你为了报恩,就再跟了他?有恩必报,这是好事……谢谢你,戴维,方才我怀疑过你,你能原谅我吗?”
被我专注的目光瞧得有些不好意思,戴维垂下眼,呐呐道:“哪里……如果轻信的话,你就不是你了……”突又抬起眼,认真地看着我,“可是,罗觉少爷,你为什么要杀格雷?”
“别叫我少爷,叫我的名字,罗觉,”戴维的手仍制在我手腕上,我轻轻一翻掌,将他的手握住,“我也不想杀格雷……我不喜欢杀人。可是我若不除掉他,我这辈子都会活在他的阴影里,每日提心吊胆,怕他哪一天又会追杀过来——戴维,我想要一个正常的人生,你能明白吗?”
戴维理解地点了点头,却道了一句:“格雷少爷他不会再追杀你了,你不知道吗?”
我的心有些迷乱,隐约觉得不该再问下去,似乎有什么正在那里等着我,答案呼之欲出,却是我不需要知道,也不能承受的事。
“为什么?”我听见自已的声音问,很冷静,没有一丝波纹。
“因为……”戴维回头瞧了一眼格雷,欲言又止。格雷所受的麻醉药性正在松解,肢体微动,口中一时仍说不出话,射向戴维的眸光中却全是愤怒。
我同样也不作声,只是凝视着戴维,等待他选择。
气氛如阴云密布般压抑。
戴维终于承受不住这份压力,无奈道:“我本来不该多嘴……可是我若不说,罗觉少爷……罗觉他永远不会知道。”转头看向我,“那日你才跳下水,格雷少爷便跟了下去。他没有找到你,自已的一双腿却撞到了岩石上,再也不能走路了……知道这件事的人极少,格雷少爷命令严锁消息……这两年来,格雷少爷一直搜集着你的资料,却不肯再见你一面——罗觉,格雷少爷他真的不会再打扰到你了,你放过他吧。”
我心中乱成一团,不知是何滋味。戴维没有说全,我却是知道的,以格雷心高气傲,追求完美的性子,双腿变成残废可能比直接杀了他更痛苦。难怪他——方才他分明是故意激怒我,一心想死在我手上啊。
更大的疑问在心中升起: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
“出去,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他说。”我凝视着格雷,话却是对戴维而言。戴维无声地叹了口气,默默地退了出去,还不忘体贴地为我们关上门。
“你……”我只觉手心发干,嘴里发苦,不理格雷恼怒警告的目光,一步步向前走去。
格雷见我接近,肢体更加挣扎,却终抗不过药性,被我一把掀起毛毯。
丝蓝色的床褥上,格雷的双腿自睡衣中隐约露出,线条仍然优美修长,明眼人却一眼就能看出,那肌肉,是再不如以往结实强盛,分明是长久未用了。
14
我突然明白了格雷为何不愿见我的原因。一只高傲的猛兽,是不容许有人看见他软弱的,何况是身为他敌手的我。
牛奶般的肌肤在空气里闪着柔和的光泽,却死寂着,象枯萎的花瓣般,不见一丝生气。
唯其完美,才更衬遗憾。
我手一松,毛毯从掌间滑下,重又覆回格雷身上。戴维说得对,格雷这一生,是再也不会追杀我的了,因他的心,在腿残那一刻便已死。
我指不染血,上帝已代我复仇。世上最畅快的事莫过于此。但为什么,我的手,会在温润的阳光下微微颤抖?
是英雄末路,原易惹人感伤罢。我缓缓直起身,不再看格雷,径自向外走去。他既再无害我之心,我又何须杀他。
多年的恩怨,是是非非,今日都一笔勾销,旧帐归零,从此各走各路,再无相干。
指尖触及房门把手,身后突然传来费力的喘息,以及挣扎中的一道声音:“哥哥。”
麻醉药后的声带有些嘶哑,远不及平日来得清脆优美,我顿了一顿,如言停下,却不回头:“我叫王浮生,别认错了人。”
“我肩好痛……”
我一愕,这才忆起方才我疑心他拔枪,先行动手一事。转头一瞧,格雷的右肩鲜艳夺目,血仍在微微渗出,,将半侧白丝睡衣都印成了斑驳,一眼望去,格外惊心夺魄。
“别动。”我简短而冷淡地道。格雷在我手上微微一颤,果然不敢再退缩。
医药箱敞在一旁,这是格雷的习惯,每个卧室必备一套,我不费力便在架上找到,顺手拿用。
枪弹贴着肩胛骨射入,想是断了根大血管,血一直没停过。我夹起纱布紧紧压上,等待伤口止血。
格雷专注的眼光一直停留在我脸上,我没有看他,可是感觉得到。不再如以前那般咄咄逼人,却仍然让人不舒服——至少让我不舒服。
“哥哥,你这两年过得好吗?”格雷试图打破沉默的尴尬,低低问道。
“我过得怎样,你大概比我更清楚,”我淡淡瞥了格雷一眼,不意外地发现他的脸又恢复纯真模样,“你不是一直在派人调查我么?”
“可我还是想听哥哥自已说。”
我挑了挑唇角,不欲陪他扮可爱,眼前这俊美男子,化身恶魔的样子我还见得少么?微微一晒,“我没什么好说的。倒是你的腿,怎么回事?”
“心理性瘫痪。”格雷面上掠过一丝苦笑,“各种仪器都查过了,医生说没有损伤,之所以不能动,是因为我不想动。”
我有些讶异:“你不想动?”
“我也不明白。”格雷垂下眼,“……心理医生说,是我潜意识中的自我惩罚,或者逃避。天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我将他赶出去了。”
我默然,不懂,也不想懂。半晌,揭开压在格雷右肩的纱布,血已被止住。
找出绷带为他包扎,靠得太近,格雷的呼吸象要渗进我前胸的衣服里,若不是彼此对立,我几乎要以为空气里浮动的是不可解的暖昧。
隐约的枪声突然传来。我一怔,这才意会,我忘了每隔半小时就该往江上天那里发个迅息,好让他们及时来救。不过此刻看来,那是用不着了。
随手按开微型通话器:“……是我……我很好,不,没受人威胁……你让他们住手,我就出去。”
15
格雷右肩绷带已缠得齐整,雪白相叠,消毒液的味道盖过了血腥气。脸色也不再苍白如垩,目光顾盼间,生气正一点点充盈。
“我该走了。”关掉通话器,我一抬眼正对上格雷的目光,淡然点点头,“祝你好运。”
“等等。”床上的男人蓦地抓住我右腕,用力之大,令我整条肩臂都隐隐生痛,“别去管他,不要走,留下来。”
莫名其妙。我试图甩开腕上的钳制,怒道:“格雷,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现在掌控住局面的人是我?”
“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不理我的挑衅,格雷一句话冲口而出,流畅已极,倒象是预演了千百遍一般。我却一呆,好半天不能领会这几个简单音节的含义。
格雷在请求我原谅?
那看着我的恳切双眼,痛楚神色,是在诉说着期待?
我大脑一片空茫,不不,一定是我听错。高傲无双,冷酷残忍的克劳尔家族掌权人嘴里,怎可能吐出这样软弱的两个字?就算错,这男人也会一路错到底,绝不会接受任何方式的挽回,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