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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那斯···”我呢喃着，带着泪珠的脸上还挂着满足的笑容。
就在那一片空茫的沉陷中，我仿佛听到了怀抱着的我的那个人一句极轻极轻的话。
“把她交给我吧。”
······
☆、第六十五章 千年寂寞
“最高贵的上帝啊！
尊大、能力、荣耀、强胜、威严都是你的；
凡天上地下的，都是你的；
国度也是你的，并且你为至高，为万有之首。
丰富尊荣都从你而来，你也治理万物。
在你手里有大能大力，使人尊大强盛都出于你。
我们的神啊！
现在我们称谢你，赞美你荣耀之名。”
圣洁的天使弹奏着金色的琴弦，虔诚的音符回荡在极致奢华的宫殿，在觥筹交错的宴会上，众天使贵族们微笑着举杯祝贺，共同赞美着如此美好的亿年盛世。
天界曾经的骄傲圣天使修那斯用他的生命封印了邪恶的炼狱，又奉献出两翼净化了炼狱中所有救赎的灵魂，从此以后，炼狱再也不复存在；而远在天之一端的地狱，也被它们绝对的灵魂人物撒旦路西法有条不紊地治理着，丝毫没有要叛乱的迹象————这个世间，真正地失去了所有的邪恶，一个崭新而充满美好的世界，就这样静静地铺卷在眼前。
透明的高脚杯在手中随意地把玩，晶莹的液体在半杯之中细细旋转，我坐在高高的光明之席上，静静地感受此刻每一个天使口中所谓的终极和平，淡淡的微笑浮上嘴角，然而微醉的眼睛，依然只看到前方的一片空茫。
终极和平么？这是修那斯你用性命换来的啊。
既然如此，我会用你最后留给我的这两扇翅膀，代替你好好地目睹这无尽蔓延的和平盛世的。
轻轻地抚摸一□后探出来的两扇翅膀，它们是那么的温柔，就好像曾经的主人也是这样小心而爱怜地这样对待着我的，即使那一天他如流星般离去，然而他留给我的宠溺，却依然温暖如初。
再一次举起酒杯，对着台下虔诚的众人虚空一敬，又是半杯寂寥无声下肚，已经有淡淡的红晕蔓上我的醉颜。
眼前不知为何浮现了那一日我从第七层天走出时的坚定面容。
··········
我曾经对修那斯说过，土星天是我最喜欢的一层，因为在这里，无论是怎样荒诞的梦想，都会按照脑海中所想而毫无破绽的实现，虽然它们最后的出现都只如曼陀罗一样的短暂，但我还是惊诧于它们实现那一刻的美好。
和修那斯在一起的那五百年里，我们已经来过这个地方很多次了，要知道，我的脑袋里面装满了奇形怪状的东西，因为第七层天的出现，让我有了将幻想变为奇迹的真实。
而这个记下我无数欢笑的乐园，在修那斯离去之后，逐渐退去了她天真的色彩，一点一点妖成噬毒者无限沉沦的深潭，我就是在这里日日夜夜地沉沦在它幻化给我的修那斯之中无法自拔，一睁眼睛，我就看到修那斯温柔地看着我，但一旦将眼睛闭上，那样的柔情就会在下一秒会灰飞烟灭，连温度都不留一丝。
于是，我开始害怕闭上眼睛，也不敢移动任何一步，我用尽所有的意志来和睡眠战斗。在这里，第七层天彻底沦陷为我的地狱，就好像沾上了致命的罂粟，为了渴求生命之中残留的一丝希冀，我就是这样疯狂地在里面沉沦，直到最后自己变得憔悴不堪，形如枯槁。
那个因希望而可爱的天堂，最终因我贪婪的欲望而变得邪恶无比。
但是我仍然不管不顾，所有的呼吸都只为面前修那斯那一刻的幻影而存活，我感到有些悲哀，曾经日日夜夜十指相拥的恋人，到了最后竟然要用这样的乞求才能够看到，不能交谈不能触摸，可哪怕是这样，我也很满足了。
就这样日日夜夜地苟活在修那斯的幻影之中，到了最后又不知是什么样的力量使我渐渐安稳下来，我开始正常地睡觉，正常地吃饭，更多的时候，我会静静地陪在那个修那斯的幻影旁边，共同怀念我们的曾经。
第一次相见是在索多玛，我从昏睡中惊醒，起来便看到那双无限光芒却毫无感情的金瞳。
我记得我为了他，绞尽脑汁地打赢了一场胜仗，我还为了他，满脸决绝地投入美多拉的毒爪。
我记得他为了我，放下了作为天使的所有高贵与荣耀，他为了我，到了最后连梦想也云淡风轻地被他抛在脑后。
再后面，就是在第九层天的相遇了。
当初明朗而略带些年少气盛的少年，不知何时成为了十层天国最为显赫的圣神天使，绝世无双的容颜没有改变，高贵优雅的气质也没有改变，唯一变化的，是那颗越来越爱我的心。
“这五百年来，能够和你在一起，那是我最幸福的日子。”
耳边再次不可抑制地回想起了修那斯曾经对我低语过的一句话，顿时一股苦涩涌上我的心头。这真的是修那斯你最真的想法么，如果不是罗格告诉我，我怎么能够看清楚自己的虚伪，明明白天还一脸幸福地说着爱你，到了晚上却不知廉耻地呼唤着别人的名字。你怎么可能会感到幸福，而我怎么会残忍到那么天真地与你共享这样的平和。
······
修那斯，我真的好恨我自己，好恨好恨。
可你为什么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将我原谅了，或者说你甚至从来都没有对我有过一丝埋怨，每次想到这里我就痛得心如刀割，我不知道自己值不值得你这样的深爱。
··········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么，修那斯，我将义无反顾地为你把剩下的路所走完。”
终于找到了方向的迷茫少女，带着毫不留恋的决绝，从那个美好到邪恶的幻境中走了出来。
这也是那一日，我在高高的圣光明宫被加冕成金芒天使时，心中许下的最坚定的诺言。
所以，修那斯，接下来的路，我一定会努力地为你走下，你所希望的事情，我也一定拼命地完成。从今以后，我会好好地吃饭，好好地睡觉，珍惜自己的生命，再也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而这个你一直深爱着的十层天堂，既然你选择了我，那我一定会倾尽我的全力来维护它的和平。
··········
手心轻捏着美丽的高脚杯，我有些慵懒地侧着头，在那一片酒红与透明的交界处，阶梯之下的繁华仿佛都定格成了这杯中最美的风景。
看，修那斯，我遵守了对你的诺言呢。这一千年来我兢兢业业，努力把一切事物安排好，现在，天国最大的问题大卡森林也被我解决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棒呢。
既然我都这么努力，为什么你还不回来我的身边？
眼泪，开始一点一点地从静止的眼眸中流出，似杯中这酝酿千年的美酒，一滴一滴跑到了我平静至极的脸庞。
哦，我忘了，自己曾经那么深地伤害过你，我是不应该再祈求任何的幸福来降临的。
轻轻地勾起嘴线，眼角也渐渐绽开出一抹带着妖红的微笑，就好像自己也如这杯中的红酒一样，经过了一千年的酝酿，终于摒弃了所有的情感，在一层又一层的黑暗笼罩中，酿出了属于自己的夺人芬芳。
修那斯，知不知道，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我真的是，寂寞得发狂。
可是····
嘴角张开的微笑突然弯到一个更大的弧度，摄人心魂的美丽绽放，飘摇的酒香之中，似乎还静静隐藏着另一股醉人的味道。
即使是这样，我不也就这么过来了么？
就把这一千年来的寂寞当做你对我最温柔的惩罚吧，就让我今后的人生一直这么清冷下去吧，没有止境的生命伴随着空无一人的孤独，你不也曾是这样走过来的么？现在我真的能够体会到当初你一个人执掌天堂时的那份孤寂与寒冷，真的好难受好难受，如今你终于得以解脱，那么，就让我背负着对你的罪孽与思念，永永远远地，寂寞下去。
·········
“莉绮。”
一个略带着询问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把我从没有止境地哀伤中拉出，立刻，一贯的微笑出现在脸上，我抬头望向刚刚喊我的那个人。
“哦，可可卡啊，有什么事么？”脸上的微笑依然温柔妖艳，我安然凝视面前这个英俊的红发天使。
“咦，莉绮，你怎么哭了？”可可卡没有立即回答我，反而把他那张探索的脸凑到我的面前，看到他越来越疑惑近的目光，我微笑着避过了他的所有好奇。
最后，我从容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我没有哭呀，可可卡你看错了吧。”依然是光芒四射的温和微笑，然而目光之中却多了一些空茫，在最亲近的朋友面前，我宁愿用躲避而不是欺骗。
“不过宴会真的挺无聊的，我想回去睡觉了，可可卡你可得帮我撑着啊。”说到最后我还故意地眨了眨眼睛。
可可卡了然一笑，然后大拍一下胸膛，非常豪情地对我说道：
“放心吧，莉绮，只要我可可卡小天王在，一定······”
话还没有说完，我因为第二波即将到来的泪水，匆匆离开了可可卡的身旁。
当我离开之时，大殿里面依然回荡着唱诗天使们神圣至极的赞歌，一遍又一遍，宣告着这个和平世界的极度美好。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爱是不嫉妒。
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
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
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爱是永不止息。”
··········
··········
···········
匆匆赶回了赫辉神殿，刚刚还迅猛不止的眼泪也因为这焦急的赶路而风干，我很自然地拍掉身上的夜之凉气，走进宫殿，正看到一个优雅绛红的身影静静立在高大的书架旁。
我一愣，随即也大方地走了过去。
走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前，非常自然地将他手中的书拿过来，我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一边问道：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是因为这几个月我没有去地狱吗？”
满身妖娆的菡萏天使淡淡扫我一眼，接着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翻。
“我来给你送行。”
“······”
随意翻页的举动戛然而止，我抬起头来静静望他。
“你知道我要走？”
高贵的天使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只见他依然专注着手中的书，以一种极其随意的口吻答道：
“大卡森林都已经净化成功，你如果还不走的话，那我这个当老师的，就太不了解你了。”
我抿嘴，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最了解我的，还是路西法。
对于这个亦师亦友的同伴，我的心里对他有着太多的感激，当年被他救回地狱后，如果不是他看似无心的开导，我不可能那么快从阴霾中走出来。
其实想想我和路西法身上有着太多的相似点，所以怪不得到了最后越来越投缘，这种非比寻常的默契，使我渐渐成为了地狱的常客，我总是隔三差五地跑到第九狱去，不管路西法过来也好，忙于工作也罢，都不能阻止我在这里享受品尝下午茶的乐趣————没有想到当初那么深深忌惮的地狱，到了最后几乎要成为我的第二个家。
两个都是被爱情抛下的人，身上的感慨有太多相同的地方，有时就算面对面坐在一起不说话，也会因为各自想的同一件事而嗅出一些相惜的味道，久来久去便出现了一些意料之中的局面。
“莉绮，不如我们结婚吧。”某日，和英俊的撒旦一起品着咖啡，对面那个满脸淡然的恶魔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哦，能告诉我理由么？”没有一丝的惊异与震撼，我继续喝我的咖啡，仿佛二人的关系在一年又一年的结交中，发展成这样的情况也是极其自然的。
“因为，你长得不难看。”撒旦悠闲地将小勺放入咖啡中搅拌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