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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变化。她有着一张长脸,细而紧的嘴,高高的颧骨。她穿着黑色衣服。
另一个女人要年轻多了,不超过二十二三。她的头发乌黑发亮,也很浓密。她
的眼睛非常黑,其明亮的程度更使得那年长妇女深陷的眼睛显得毫无生气。她的嘴
唇丰满红润。眉毛细细、黑黑的,呈弧型,睫毛长长的,那张脸看得出用脂粉化过
妆。
“你就是维奇太太吧?”佩里·梅森对着年长些的女人问。
她点点头,嘴巴紧闭着,一言不发。
旁边的那个姑娘开始说话,声音低沉、沙哑。
“我是她的女儿,叫诺玛·维奇。你想要知道什么?妈妈现在心很烦。”
“是的,我知道,”梅森抱歉道,“我是想我们能否弄点儿咖啡。卡尔·格里
芬刚回来,我想他会需要的。还有一帮子人正在楼上忙着办案,他们也想要点儿。”
诺玛·维奇站起身来:“哦,我猜也是这样。我来弄吧。”
“不,”那年长的女人说,声音像玉米壳发出的沙沙声,很干涩,“还是我来
吧,你不知道东西都在哪儿搁着。”
她把椅子向后一推,走到厨房另一边的柜子前。她打开柜子门,拿下来一只咖
啡壶和一罐咖啡。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从动作上能看出她很疲惫。
她胸部平平,臀部也平平,走起来步子没有一点生机。她整个人看上去情绪很
低落。
那个姑娘转向梅森,丰满红润的嘴唇向他一笑。
“你是一个侦探吧?”她问。
梅森摇摇头。“不,”他说,“我是和贝尔特夫人来到这儿的,是我给警察局
打的电话。”
诺玛·维奇说:“啊,对。我听说过你。”
梅森转向她母亲。
“维奇太太,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可以来煮咖啡。”
“不,”她还是以那干涩的、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说话,“我可以做。”
她把咖啡倒入壶中,又加了些水,走到煤气灶前,打着煤气,看了片刻咖啡壶,
然后又以她那特有的、缓慢的步态走回到椅子那儿,坐下,把手放在腿上,低下眼
睛看着桌面。她就那样一动不动专注地盯着。
诺玛·维奇抬头看着梅森:“哎呀,”她说,“真可怕。是吗?”
梅森点点头,不经意地说:“你没听到枪声吧,我想?”
那个姑娘摇摇头。
“没有,我睡得很熟。实际上,警官们来了以后我才醒来。他们叫妈妈起来,
我猜他们不知道我就睡在相邻的房间里,他们想趁妈妈在楼上的时候查看她的房间。
不管怎么说,我知道的头一件事便是,当我醒来的时候,有一个男子正站在床边低
头看着我。”
她低下眼睛,轻轻地笑起来。
可以推测,她并不觉得这样的经历令人不愉快。
“然后呢?”梅森问。
“他们那副样子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可疑情况似的,”她说,“他们叫我穿上衣
服,甚至也不回避一下。然后把我带到楼上,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审问了我一番。”
“你对他们说了什么?”梅森问。
“告诉他们真实情况呀,”她说,“我告诉他们我上床睡觉,醒来时发现有人
在盯着我。”她在加下句话时看上去挺高兴的,“他们不相信我。”
她母亲坐在桌边,两手叠放在腿上,眼睛一直一动不动专神地盯着桌子中央。
“你没听见什么,或看见什么吧?”梅森问。
“什么也没有。”
“这事你怎么想?”
她摇摇头。
“这下我的眼前可就清静了。”
他锐利地瞥她一眼。
“难道这里有叫你不忍目睹的事情吗?”他询问道。
她点点头。
“当然啦,我来这儿才一个星期左右,可在这段时间里……”
“诺玛!”她母亲说,声音突然没有了碾玉米的沙沙声,而是清脆如响鞭。
这个姑娘急忙打住活头,陷入沉默。
佩里·梅森看了一眼那年长的女人。她说话时甚至也没有从桌上抬眼。
“那你听见了什么吗,维奇太太?”他问。
“我是一个仆人。我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要是无足轻重的事情,一个仆人这样真是值得称道,”他说,“但我想你会
发现法律对这件事自有判断,会要求你去看去听的。”
“不,”她说,头部一动没动,“我什么也没看见。”
“什么也没听见?”
“什么也没听见。”
佩里·梅森皱起眉头。他多少觉察到这个女人正隐瞒着什么。
“在楼上他们问你话时你就是这样回答问题吗?”他问。
“我想,”她说,“咖啡快要开始渗滤了。你可以把火关小,这样就不会沸腾
起来了。”
梅森转向咖啡。这个咖啡渗滤壶是特制的,可以在一小段时间内加热一大壶水,
底下的火是嗞嗞燃着的蓝色火焰。开始有水蒸气冒出。
“我来照看咖啡,”他说,“但我也想知道你在楼上时是不是就以这样的方式
回答问题的。”
“什么方式?”她诘问道。
“你刚才说话的方式。”
“我对他们说的是同样的话,”她说,“就是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诺玛·维奇“咯咯”笑起来。“这是她的故事,”她说,“她紧抱住不放。”
母亲厉声道:“诺玛!”
梅森盯着这两个人,他那沉思的脸看上去绝对平静。只有眼睛里显出他似乎在
谋算什么。
“你知道,”他说,“我是个律师。如果你有什么可以相信我并向我透露的,
现在可是个好机会。”
“是的。”维奇太太说,语调平平。
“嗯?”梅森好像不明白维奇太太的意思。
“我只是同意,”她说,“‘这是个好机会’,这句话。”
有一刻的沉默。
“所以你不能失去这一机会啊!”梅森说。
“但我没什么要吐露的。”她说,她的眼睛仍旧盯着桌面。
正在这时,咖啡壶开始冒泡。梅森把火关小。
“我去拿些杯子和盘子。”诺玛说,跳起身来。
维奇太太说:“坐下,诺玛。我去拿。”她向后一推椅子,走到一个壁橱旁,
拿下来几只杯子和碟子,“就用这些。”
“妈妈,”诺玛说,“这可是司机和仆人们用的杯盘呢。”
“这些人是警察,”维奇太太说,“他们都一样。”
“不,他们不一样,妈妈。”诺玛说。
“我就是这样认为,”维奇太太说,“你知道,主人要是活着会怎么说,他什
么也不会给他们的。”
诺玛说:“但是,他没活着。贝尔特夫人将是管事的人。”
维奇太太转身用她那双深陷的、毫无光泽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的女儿。
“可别太肯定她就一定会。”她说。
佩里·梅森往杯子里都倒了点儿咖啡,然后又通过滤壶的罐子倒回去。
当倒第二次的时候咖啡已成了黑色并冒着气。
“给我一个托盘,”他说,“我端两杯给霍夫曼和卡尔·格里芬。你们可以给
楼上的其他人送点儿去。”
没有说一句话,她给他一个托盘。佩里·梅森倒了三杯咖啡,端起托盘,通过
餐厅走进客厅。
霍夫曼警长站在那里,肩膀向后挺着,头朝前伸着,两脚分得很开。
卡尔·格里芬坐在椅子上,眼睛和脸都红红的。
当佩里·梅森端来咖啡的时候,霍夫曼警长正说着话。
“你刚进来时可不是这样说她的。”霍夫曼警长说道。
“那时我醉着。”格里芬说。
霍夫曼盯着他:“多少人都是酒后吐真言。”他说。
卡尔·格里芬抬起眉毛,带着一种得体的吃惊的神情。
“是吗?”他说道,“我还没见过。”
霍夫曼警长听到梅森从身后走来,猛转过身,在他看到热气腾腾的咖啡时咧嘴
笑了。
“好极了,梅森,”他说,“咖啡总归是有用的。喝一杯,格里芬,你会感觉
好一点的。”
格里芬点点头:“看起来不错,不过我现在没事了。”
梅森递给他一杯咖啡。
“你知道有关遗嘱的事吗?”霍夫曼突然问道。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不愿回答这个问题。”格里芬答道。
霍夫曼给自己拿了一杯咖啡。“我正好介意,”他说,“我要你回答这个问题。”
“是的,有一份遗嘱。”格里芬承认道。
“在哪儿?”霍夫曼说。
“我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有一份遗嘱?”
“他给我看过。”
“财产都归他妻子吗?”
格里芬摇头。
“我不认为有什么归她,”他说,“除了5000 美元外。”
霍夫曼抬起眉毛,吹了声口哨。
“这个,”他说,“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格里芬问。
“整个情形,”霍夫曼说,“实际上她在这儿上被迫依赖于他,只要他活着。
而他一死,她便会两手空空地被踢开。”
格里芬主动地说了句解释性的话:“我不认为他们很志趣相投。”
霍夫曼警长若有所思地说:“那不是问题的要点。经办这类案子,通常我们得
找到一个动机。”
梅森对霍夫曼警长撇嘴笑笑。
“你在暗示是贝尔特夫人开的那一枪而使她丈夫毙命?”他问道,仿佛这整个
想法出于幽默。
“我是在做例行调查,梅森,为的是要弄清谁可能会杀他。在这样的案子里,
我们总是要寻找一个动机的。我们要努力搞清有哪些人将会从他的死亡中受益。”
“要是这样的话,”格里芬清醒地说道,“我想我将会受到怀疑。”
“你这是什么意思?”霍夫曼问。
“按照遗嘱的规定,”格里芬慢慢地说,“我将得到几乎全部财产。不知道这
是否算个秘密?我想乔治舅舅对我的感情超过他对世界上任何人。也就是说,凭他
的性情,他对我算是最好的了。我怀疑他不会对谁有真感情。”
“你对他感觉怎么样?”霍夫曼问。
“我尊重他的见解,”卡尔·格里芬回答道,小心地选着字眼,“我想我欣赏
他的性情中的某个方面。他过着一种非常不合群的生活,因为他的思想容忍不下所
有的狡猾和伪善。”
“为此就值得他离群索居吗?”霍夫曼警长问道。
格里芬肩膀轻轻地动了一下。
“如果你有像他那样的思想,”他说,“你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这个人具有
博大的智慧。他可以看透他人,洞察虚假和伪善。他是那种从不交朋友的人,他自
给自足而不需要依靠任何一个人。所以,他没有任何理由要和别人建立友谊。他唯
一的爱好就是去斗。他和这个世界及其每一个人斗。”
“显然他不和你斗。”霍夫曼警长说。
“是的,”格里芬承认道,“他没有和我过不去,因为他知道我根本不在乎他
或他的钱。我没有拍他的马屁。另一方面,我没有欺骗他。我告诉他我的想法,我
也公平对他。”
霍夫曼眯起眼睛。“谁出卖过他?”他问。
“嗨,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你不欺骗他,所以他喜欢你。”
“是啊。”
“你还特意强调了‘我’这个代词。”
“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他妻子呢?他不喜欢她吗?”
“我不知道。他不跟我说他妻子的事。”
“那她欺骗过他吗?”霍夫曼警长追问。
“我怎么知道这个?”
霍夫曼警长注视着这个年轻人。“你肯定知道怎么守口如瓶,”他若有所思地
说,“但是如果不想说,你可以不说,如此而已。”
“可是我要说的,警官,”格里芬急了,“我会说出我所知的一切。”
霍夫曼警长叹口气说:“你能准确告诉我发案时你在哪儿?”
格里芬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
“对不起,警长,”他说,“我不能。”
“为什么?”霍夫曼警长问道。
“因为,”格里芬说,“首先,我不知道凶杀什么时候发生;其次嘛,我搞不
清我在哪儿。我恐怕这晚上都在疯跑。傍晚我和一个年轻女人一块儿出去,离开她
以后我自己又去了几个夜总会。开车回来时,该死的车胎又没气了,我知道我醉得
太厉害换不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