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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游泳的鱼-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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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溺水海海的含冤之死(5)



  他轻声地说“对不起”,然后悄然地退下,不敢招惹一个已经哭出悲壮的母亲。他知道她们是惹不起的。她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潘凤霞一脚把门踹上,上了锁。她只想和儿子单独呆会儿。
  一会儿后换了一个稚气的女声:“哥,你没事吧?给我打门。妈咪,是我啊。”那个语气是自己人的。
  “你也给我滚。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女孩觉得冤,怎么说她是吃里扒外呢?她明明是吃外扒里嘛!
  “妈——,”董海轻声叫道。
  “孩子,想吃点什么?妈妈给你做去。”潘凤霞在这节骨眼上想到竟是吃。像许多穷苦的母亲那样,拿吃来表达她对儿子朴实无华的爱。
  “别,妈,都这么晚了。”
  儿子是心疼她。妈妈已经为了他与帕特反脸,他不想让妈妈太难做。海总是这么知好歹,更让潘凤霞心痛得一塌糊涂。
  “儿子,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啊,妈妈对不起你呀。”
  “妈,我就是太累了,睡觉了。”
  董海始终不肯承认自杀。他只是说看书看累了,想泡个澡放松一下,结果太累了,就睡觉了。接下来的事情他就不记得了。潘凤霞愿意接受这一说法,可是心里始终说服不了自己。说服不了自己的还有董海本人。
  他趁着那一时的猛烈丢弃他生性中的胆小、怯懦和虚伪;也躲过人们没完没了的纠察和盘问,让丢钱事件不了了之。现在他又趁着“不记得”,把事情忘却,只觉得一股又窝囊又侥幸的情绪,在他起死复生后滋长出来。正因为这样,他更要忘却。
  那溺水事件成了永久的谜。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个谜。
  无论如何,溺水事件与丢钱事件有了必然的联系,成了这个家庭两件不体面的秘密。所有的人都觉得无法与这两件事相处下去,它一下子扫了人们过日子的兴致;同时所有的人又都觉得无法去谈论它。只有不承认,日子才能这样将就下去。
  帕特与海海一连几天都没有见上面。说不好是谁避开谁,就是没见上面。
  潘凤霞终于想好了,她要带着孩子离开这个家。潘凤霞日常生活中不太喜欢化妆,一化妆,心理、情绪上就不自觉地做好演出的准备。现在她坐在镜子前,像仪式般地精致地描绘着脸谱,就像每次登台演戏前。一边描脸,一边默台词,这也如她登台前的准备。
  这时看见那只被蒙骗的耳环,她想它怎么竟是假的?它比真的还闪耀发亮。拿起来,在手上轻轻掂了掂,许多是是非非也在这一掂间过去了。她嘴角兀自含着冷笑痉挛,眼睛却是冰冷的。像是笑自己,又像置身局外地笑他人。她又看了一眼耳环,想扔到垃圾桶里。就在倾身要扔时,不知为什么,又改变了心意,没扔。许多往事都没法扔。
  这时丈夫进来了。她从镜子里看见帕特涨红个脸走进来,又开始数落她和两个孩子的不是。
  潘凤霞无动于衷地听着帕特的控诉,接着化她的妆。她已经入戏,进入角色了;已经感觉到这些台词在舌间急不可耐地等待出发,也预感到事后的畅快淋漓。她憋着,忍着,抿着她的嘴巴,画着唇形,又涂了唇膏,两片嘴唇厮磨了一会儿。
  她化完了她最满意的嘴巴,才开口。她回过头,态度强硬而语气温和地对他说:你给了我们一张绿卡,我也服侍了你们父子这么长时间,我的孩子也跟着受了这么长时间的气。咱们谁也不欠谁了。我们受够了。
  说完,她开始把头钻进大大的壁橱,收拾东西。
  帕特吃惊地看着她:你在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我在收拾东西。放心,你的东西我们一样也不会带走的。
  你要干什么?
  我要离开你。
  潘凤霞听见自己的声音是那么的平稳而坚定。
  老帕特绝望地看着她,他奇怪她怎么会如此不识大体,不计后果,为了一时之快而以后痛苦不断。他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还没说出来,潘凤霞冷笑地回头:不,谢了。我们出去了就不会回来了。
  接着她听见自己甩门的声音。那一声帅极了。
  这时她从镜子里看见一个女人胜利的微笑。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把她从幻想中惊醒。她丈夫这时才进来,手上拿着一个丝绒盒子,步子迈得悲壮而庄重,更是苍老的。他是这么的老,她想。她不敢再看他,怕把他看得更老了。他两眼注视着她。他的眼睛年轻时大概也曾好看过的,现在就剩那些浮肿和皱纹;他的眼睛年轻时也是勇敢的、自信的和钟情的,现在只剩下无望与徒劳。
  她想我已经铁了心,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他沉重苍老的眼神延伸到他的两只手了上,哀求也延伸到此。两只手打开了丝绒盒子,拿出里面的遗嘱,说他刚刚改过遗嘱,将百分之五十的财产划入她的名下,另外百分之五十留给约翰。那是因为他是一个特殊的孩子。然后他指给她看那一笔数目的具体金额。这次她还重点地看了这份遗嘱签名,可别再上当了这次,她心里说。一切都确认无疑了,她才抬起头来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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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溺水海海的含冤之死(6)



  帕特李不说话,望着她,眼里含着泪花。他的眼神复杂极了:留恋、恳求,明知自己得理却无奈地让她占便宜的容忍,还带有挑战——这张遗嘱还不够让你改变主意的吗?他做这个暗示的时候,自己不说话,只是用手将那份遗嘱打开又叠上,叠上再打开。他让它替他说话。他知道:它比他这个衰老的身躯有说服力。
  潘凤霞看着流露这种浊重人性人情的眼神的老帕特,突然很为他难过。那双眼睛在强调他年轻时的多情、勇敢,甚至是残暴的,现在还能看见一丝浪漫故事残留在那双眸中。她想那时的帕特哪里需要用这种眼神啊。
  帕特问他年轻的妻子:“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帕特知道他不该将他们的关系阐发得如此功利,然而只有这样才能挽回局面——她只有意识到彼此的得失,才能理智地面对问题。
  果然当然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像喂了骨头的家狗那样知足地、感恩地低下头去。遗嘱的突然出现完全出乎她的预料,使整个局势发生了重大转折。她准备的豪言壮语、潇洒气派,在这个突如其来的转折面前哑口无言、柔软无力。
  一张遗嘱足够改变她的主意,收买她的忠诚。她知道自己那张感激涕零的脸是看不得的。她突然也为自己寒碜,悲哀地想,那样接近于壮士的行为,看来只能在幻觉中产生了。半年前,在享受过富贵前,她兴许做得出这壮烈的事,现在只能在假设中过把瘾了。
  更不可思议的是,她借了那股激情,接下来她居然到了浴室淋浴更衣,第一次主动地迎送自己。嘴里含糊其辞,大概是:我爱你。也可能是:这个姿势好吗?那这样呢?徐娘半老的女人说这些话时会显得异常的无邪,只是在潘凤霞大睁的眼睛里,帕特李并没有看见自己的影子。和解来得太迅猛了,连老帕特也吓了一跳,好像她的态度转变也太快,太明显,连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次的和解近乎悲壮,两人似乎都有不情愿与无可奈何。他们在商量做一次旅行计划,帕特李说:“我在考虑带你去一些比较远的地方。”潘凤霞想欧洲可能是帕特的考虑之一,帕特李又接着说:“我们可以去一趟旧金山。”潘凤霞笑:“没出息吧。这就看出来你脑子的半径有多长?!”
  旧金山回来后他们和睦相处了一些日子。两个人都为此做了一些努力,一些尝试。这具体的表现在帕特越来越肯为潘凤霞和孩子们花钱,这对他算是一种妥协;而潘凤霞也越来越妩媚,越来越主动积极地与帕特行房事,这对她算是一种屈尊。
  潘凤霞主动积极没有用,她学广东人给帕特李煲壮阳汤,还买了一些情趣产品,帕特李也很配合地像灌药一样一饮而就,然后打着饱嗝,药是喝了一肚子,却不见效果。潘凤霞久了也失去耐心,她觉得自己像深宫怨妇一样寂寞难耐。所谓温饱思淫欲。她买了一个颤动棒,小心翼翼地藏着,却还是被帕特李在她的内衣柜里无意间看到,当时潘凤霞也在场,羞得两人不得了。潘凤霞真叫恼羞成怒:“动我东西干什么?”帕特李也是又败气,又自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离开了,留下个衰老的背景,于是那生气也是窝窝囊囊的生气,自卑也成了不甘心的自卑。
  日子显得有点难耐,有点无聊。再无聊的时候就用帕特给的那张信用卡出去购物。这种无聊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条件享受的,她还是很愿意的。她将买回来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试穿,她也没有机会穿给别人看,只能穿给自己看。
  帕特李说:“你那么在乎那副耳环是不是真的,那我这次就给你买一副真的TIFFANY。这是两万块钱,你拿去买一副真的钻石耳环吧。”潘凤霞收下钱,把自己往帕特李身上送了又送。但她终是没去买耳环,而是把钱存起来。花自己的钱,她就不想花了。
  这一天,她推着约翰,扶着帕特去逛商店。进了一家女式服装店,帕特为了表示诚意,说:“进去,挑几件衣服吧。”潘凤霞给他打了预防针:“这家店很贵的。”帕特笑:“我正在克服我的毛病,你又来了。”其实他是想将他年轻的妻子笼络在他的优势之下。金钱就是他优越于她的地方,所以他要一再强调。
  她站在服装的丛林中,一件一件地挑,女店员也一件件地帮她拎着。女店员已经五十多岁了,还穿着少女们穿着紧身衣,依仗着深深的、起皱的乳沟去兜揽生意。这两个乳房在少女时代也是亭亭玉立,有过一些好年头的,现在的裸露只能讨到人们同情的一把泪。潘凤霞每每这时就不断地说服自己的日子并不太差。
  潘凤霞试完裙子站在镜子前,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后退一步,观察全身,再微微转身,看侧影。当一件宝蓝色的连衣裙套上身时,潘凤霞自己也惊了一下,两个鼓涨涨的乳房将裙子的前部撑得满满的,小腹仍算平坦,臀部也没有多少下垂走样,自己还是有不少炫耀的本钱。四十岁的女人还有这模样、这身段,她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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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溺水海海的含冤之死(7)



  从镜子里,潘凤霞看见女店员很欣赏地看着,拍着一些很职业的马屁:“这些衣服就像是为你定做的一样,很多人试过,没有一个人试出这种效果来。”潘凤霞也许不能听懂这么多英语,但她能感觉到被吹棒的氛围。
  帕特也正贪恋地端详着她。她突然有点难过,难过自己的裸露给了一双完全无能为力的眼睛。她的性感是无望徒劳的。她转了一个身,那个转身让帕特的目光跟随得更紧了。突然,潘凤霞静止在那里,因为看见镜中的帕特眼中的留恋与赏慕,不仅是对她的,而是对青春的留恋。他知道青春的一切正这样离他远去,逼近他的只有不可挽回的衰老。她突然有了一丝伤感与一点的怜悯,站在那里想让他好好地欣赏个够,他能享受的也只剩下这个了。
  女店员在她身前、身后不停地理着裙子的折皱,两只手忙碌地献着殷勤。两条衰老的大腿已经有一节节不太均匀的赘肉与膘,所以每一个动作都引起一阵细微的抖落。潘凤霞这时感觉到自己高贵得气都喘不上来。她看了看价格,要八百多块钱。她用眼睛去征求帕特,帕特说:“你自己拿主意。”潘凤霞觉得这种答复像是敷衍她,又像对她真那么大方。
  她对着镜子捋了捋头发,有点娇情地说:“穿成这样太过分了吧?!”
  女店员还在伺候着,这时听到这埋怨,停下来说:“过分?”
  潘凤霞快乐地抱怨:“你们不觉得?太艳丽了吧?太裸露了吧?”
  女店员也把生气做得很逼真:“你就是这么艳丽的啊,你就是这么好身体的啊,本来就应该裸露些。”她觉得称赞潘凤霞漂亮还不足以做成这笔生意,于是回头对帕特说:“你女儿真漂亮,是不是?”
  一句话说得帕特李又喜又忧。喜的是他再次证实自己的幸运,如同得到一笔巨大的财富;忧的是原来她优越于他的地方,是如此的一目了然。有时候面对路人对他们之间关系的狐疑与好奇,帕特会很紧张。那是一份客观无需强调的优越。他时时担心潘凤霞也意识到这份优越,而以此戏弄他。这时帕特李只能不置可否地笑笑,强作无知。而潘凤霞也只能佯装不识破。她不为自己的年轻感到优越,反而是巨大惋惜。
  女店员也感觉到蹊跷,却又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于是只能原地不动。
  “很好看,就买了吧。”帕特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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