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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耳边响起:“君若不来,妾当心碎!君若不来,妾当心碎!……
“君若不来,妾当心碎……”何天香轻轻念道,几若落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恍惚中,却似瞧见婷儿正俏立在门口,白衣如雪,正痴痴地看着自己,看着自己,似羞非羞,似笑非笑……
何天香朦胧中向前走去,突然何天香猛地一甩头,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们不可能的……”说着突然转身快步走到旁边一个店铺中借了纸墨,在上面唰唰题了几笔折叠起来放在礼品之中大步向前走去。
见到有人来,立在府门口的礼官连忙上前拦住问道:“请问公子……”
何天香将礼盒向前一送道:“明天是不是苌婷郡主的生日?”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儿!”礼官道。
“请把这个交给她,祝她长寿!”何天香轻轻地道,回头就走。
“哎-请问公子怎么称呼?”那礼官道。
何天香一愣,却叹道:“你就跟她说是雁荡一故人吧!”说着,虎目中又有泪要滑下,连忙快步走开。
“一故人?”礼官看看手中何天香的寿糕,眼光中充满了鄙夷。
昏昏沉沉回到客栈,何天香只觉得似失落了什么,浑身无力,脑袋中也空空一片,什么也不想,一头扎在床上再也不起来。脑袋中却尽是婷儿的影子,一连两天,不吃不喝,竟是染上了重病。
北王府,烛影摇红。
婷儿一身艳装,粉面泛潮,正在房中不安地走来走去,真看得慧香眼睛都花了。
终于慧香忍不住了,叫道:“郡主,你就不能坐下来哪怕安静一会儿,我的眼睛都让你给摇花了!”
婷儿却恍如未闻,依旧来回走道:“你说明天,何大哥和薛姐姐他们会不会来?”
慧香打了个哈欠,哭丧着脸道:“拜托好不好?这话你问了二十遍了,我又不是神仙,怎会知道?”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咱们今天劳累了一整天了,就先睡觉吧!”
婷儿却还是没听见,又突然扯起自己的长裙,脚步一滑,旋了一个圈子笑问道:“慧香,你说我明天穿这套裙子,何大哥会不会喜欢?”
“天哪-!”慧香听了这话,突觉眼前发黑,一下子栽倒在床上。
红屑遮香径,玉杯醉浮云。一日将尽,北王府中依然火树银灯,喜气非凡,就连亭台轩榭也洋溢着喜悦的气息。可碧云楼中却一片宁静,婷儿一人独坐梳妆台前,乌去透压黛眉,长恨轻点星眸,呆呆出神。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慧香轻轻地走了进来。
“还没有吗?”婷儿立即焦急地站了起来问道。
“我刚才去内库房仔细查过名录了,今天的贺客确定没有何公子和薛楼主的名字。”慧香黯然道。
“为什么?为什么他还不来?”婷儿突然哽咽道:“他难道不知道我今天最想等的不就单单是他一个人吗?”
慧香忙道:“或许他有什么事……”
“他会有什么事!咱们刚回来,慕容姐姐就飞鸽传书说他已经起程向这里来了,算时间,他不早该到了吗?”婷儿哭道。
慧香只觉手足无措,突然眼珠一转道:“哎,对了,会不会今天贺客太多,他们又没有什么名头,没能进来,但只要他们来了,贺礼总该有吧?”
婷儿也眼睛一亮:“对啊!咱们这就去看看!”
礼品房中,各种珍奇寿礼,有如山积,皇上御赐的,各宫妃嫔,各处王府所赐的,又有各府、各衙、婷儿的同辈所赠的,林林总总,堆了整整一个库房,用北王爷的话说就是:“婷儿,你可比你父王风光多了,想当年连你皇伯一起咱们弟兄三个一起过生日的时候都没收过这么多贺礼。”
现在两个管事贾五、阿七正坐在一张小桌旁,脸上醉意酣然,何天香的寿包正被粗暴地撕开,一张素笺立即露了出来。贾五醉笑道:“咱们郡主的寿辰,皇上都亲自来祝寿了,居然还有人送这种东西,还要捎上这唠什子!”说着随手捡出来扔在桌下招呼另一个管事道:“来来来,阿七,吃糕吃糕,郡主的大寿,奇珍异味,咱们看得到吃不到,但几块寿糕总得让咱们吃吃吧?”
“就是!这样的寿礼也敢送给咱们郡主?打发乡巴佬还差不多,我看这人肯定脑筋有问题!”阿七也醉熏熏地道。
“要不就是嫌命长了!”贾五也道:“敢不把咱们郡主放眼里?也不看看咱们北王府是干什么的!”
突然门口传来了婷儿的声音:“就是这里吗?”
“就是这里!”慧香应道。
“不好!是郡主来了!”贾五脸色一变,连忙包起桌上的残糕扔到桌子下面。
两个人刚站起身子,婷儿和慧香已出现在门口。
慧香见两人表情怪怪的,不由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没,没做什么!”阿七忙道。
慧香看了二人一眼,没好气地道:“虽然是郡主做寿,大家都高兴,但酒也不能喝的太多,以免误事,现在把清单拿来,郡主要查收一下礼物。”
“是是,所送的寿礼都在这儿了。”贾五连忙拿出一个册子来双手捧给慧香。
婷儿接过册子,翻来覆去一连看了几遍都没有发现何天香的名字,脸色不由越来越难看。
慧香一低头,却发现了桌下的残糕,不由大怒道:“这是什么?”
贾五阿七一见不由大惊失色:“这,这……”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慧香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送给郡主的寿礼,你们居然敢偷吃!这,这要是何公子送的话,你们……”
慧香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婷儿已手里捏着一张素笺全身上下轻轻打起颤来,两滴清泪也在眼眶中滴溜溜地打着旋儿,似落非落。
慧香不由吃了一惊,连忙扶住婷儿问道:“郡主,你怎么了?”
“他……他……”婷儿只说出两个字,眼泪已簌簌地滑落了下来,打在素笺上,湿成一片。
慧香不由朝素笺上瞧去,却见上面题道:“苌婷郡主敬鉴:
情海春梦,流华残筝;昨日留卿,是为恋卿,念卿;今日别卿,只为怜卿,惜卿。
愿卿长生!
雁荡一故人。”
慧香一看也不由傻了眼儿,只得看着婷儿轻轻叫道:“郡主……
“雁荡一故人……雁荡一故人……我早知道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可……可你,也不用这么绝情呀!”婷儿轻说道。
绿鲛红绡凉初透,玉肌为谁瘦?月华如霜,冷却整座碧云楼,镂窗半开,婷儿独坐窗前,薄衣胜雪。
满院奇花已绽放,天地间一片冷香。
“……金朝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又岂在朝朝暮暮……”婷儿痴痴地轻吟着,眼光中充满了迷朦,皓腕轻揉,墨汁斑斑,月辉之下,更现凄凉,正如离人泪洒长纸。
何天香在客栈中一场大病,幸亏身上带的银钱不少,老板也热心,再加上他体质本壮,竟是硬挺了过来,只是脑子中尽是婷儿的影子,或怒或笑,推之不去,却之还来。
这日,何天香终于想下床来走动走动,谁知刚一弯腰,怀中的定香珠与五彩对月相思带和疏影的帕子竟一齐掉了出来,落在脚下。睹物思人,何天香不由一阵悲怆,轻轻捡起定香珠与香帕复放在怀里,却把五彩对月相思带捏在手里一遍又一遍的仔细抚弄,舍不得丢开,良久,方黯然道:“罢罢罢,当断不断,必遭其乱,既然已决心要离开她,就干脆把这带子也还了罢!”
夜半,何天香换上夜行衣,直奔北王府,却见门口戒备森严,只得绕了个圈子,选一处僻静之地跳进府内。
不料北王府岂非一般人家,府中楼榭歌台数以百计,一时之间,何天香又哪能分辨出哪是婷儿的绣楼?
正焦急间,却听走廊上走来两个人,何天香连忙伏下身子,就听那个男的问道:“馥儿,婷儿还是老样子吗?”
只听馥儿叹道:“也不知那丫头中了什么邪,这寿辰还没过完,就一个人在屋里又是哭又是笑,谁也不理,我看再过几天下去,只怕……只怕连你我也不认得了……”
两人渐渐远去。
何天香听了,心中不由一阵隐隐作痛,跳上房檐向四周望去,只见整座府中尚有数点灯火摇曳,却又怎能确定婷儿住的是哪一厢哪一房。但府中警备甚是严密,何天香也不敢冒然乱找,只得乱撞瞎找一番,一遇仆奴丫环,一概躲过,正找的不耐之际,却偶然瞥见慧香手托一盘点心从另一边回廊上急急走过。
“那不是慧香吗?只是这么晚了谁还会要东西吃?难道是婷儿?”何天香不由大喜,连忙跟在她身后。
转朱阁,绕亭榭,也不知走了多久,转了几个圈子,慧香终于来到一座小楼前,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何天香抬起头,轻轻念道:“碧云楼,婷儿大概就是住这里了。”察看了一下四周并无异动,何天香跳上小楼,一个倒挂金钩向窗内看去,就这一看,何天香只觉心如刀铰,差点儿一个筋头翻下楼来。
只见整个房间中几成纸的海洋,横的竖的都是长长的条幅,“又岂在朝朝暮暮”七个大字被写了几千遍几万遍一张张地摊在地上、桌上、床上、墨汗淋漓,似哭如泣。半支残烛边,婷儿肌瘦妆残,一张张的条幅便自她纤细的手中滑出,又轻轻地飘向空中,一张又一张如一只只心冷的白蝶,欲飞无力,欲坠不甘!
吱呀——门被慧香轻轻推开,看见婷儿却依旧痴傻的样子,慧香几乎哽咽地道:“郡主你老这样不吃不喝的,老王爷和王妃都要给急死了!”
“又岂在朝朝暮暮……”婷儿恍如未闻。
“郡主!”慧香复叫道。
婷儿依然恍如未闻。
“郡主!”慧香含泪走了过来,扯住婷儿的衣角说道:“今天不管如何,慧香纵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郡主拉开这张桌子!”说着便使劲儿住外拖。
婷儿两天两夜没吃没喝没合眼,身虚体弱,连挣了两挣没有挣脱,突然扭过头向慧香有气无力地哀求道:“你再让我写完这一张,就这一张好不好?”
慧香看着婷儿那凄凉的眼神,心几乎都要碎了,哭道:“好,我答应你,可就这一张,写完就给我到床上休息去!”
婷儿终于写完最后一张,又轻念了一遍,这才在慧香的扶持之下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但两滴晶莹的泪珠却依旧挂在眼角,如甘露,如玉霜。
慧香看着婷儿沉睡的样子,不由一阵心酸,轻轻出门,反手关上门。
何天香这才拭了拭眼角的泪花,轻轻落进房内,走到案前,提起笔在条幅的边角题道:“鸦鹊安能同筑巢,何必末了两相寒?”又附道:“李相国可能与天冥宫相勾结,请转告老王爷!”复又取出那根五彩对月相思带小心地放在婷儿的枕边,轻轻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强颜欢笑道:“婷儿,我是真的喜欢你,可是这一辈子,咱们是不可能了,祝你幸福!”说罢,一拧身子跳出碧云楼。
“谁?!”一声大叫,何天香刚落地,正遇上巡查而来的铁铮铁老大。何天香不想多惹事,拔脚就走。
“站住!”铁铮见何天香从郡主楼上跳下,还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严重,哪敢怠慢,拔脚便追。
婷儿听得外面喊叫,一睁眼,便看见枕边的五彩带,不由全身一震,突然拼尽力气叫道:“铁叔叔,不要拦他,放他走!”
慧香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衣衫不整地往楼上冲来。
铁铮听得婷儿喊叫,不由住了脚步,狐疑地看着何天香。
何天香也住了脚步,回头看看窗口上极度虚弱面色惨然的婷儿,却突然一咬牙扭头就走。
眼见何天香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扑通一声,婷儿再也坚持不住,身子一软坐在地上。
哗!门被撞开,慧香冲了进来,连忙扶起她急问道:“郡主,你怎么了?”
“他来了。”婷儿虚弱地道。
“谁?谁来了?”慧香一时没醒过神儿来。
“何公子!”婷儿一句话说完,人已软软昏倒在慧香怀里。
“郡主,郡主!”碧云楼上,传来了慧香惊叫的声音。
警锣山响,灯火通明,合府的人已朝碧云楼涌了过来。
婷郡主病了。
第二天就连皇上也知道婷郡主病了,而且还是重病,但到底是什么病,没有人知道,只看见一位又一位的御医,名医成群结队地从北王府门口脸色凝重的进去,又成群结队垂头丧气地从北王府门口出来。
何天香黯然回到客栈,心道:“该做的事情都已做完了,徒留此处,唯添伤悲而已,不如早早离了这里,即使浪迹天涯海角,也强似于此两两伤心,更怕自己一时把持不住,再掀风波,于是草草打了个包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