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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刀替针做媒人-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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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坤柔一早开车到码头去找轻舟。
  巡来巡去,不见轻舟,她以为走错,在海边呆立。
  一个中年渔夫经过,“找谁?”
  “何家的船。”
  “你来迟了,轻舟今晨六时左右出海去了。”
  “去何处?”
  渔夫答:“船一定会出海,也许去东沙群岛。”
  “他一个人?”
  “他有伴,一男一女。”
  “谢谢你。”
  坤柔独自驾车回办公室,她考虑一下,打电话约师傅姚医生诊治。
  忽然调转位置做一次病人,倒也新奇。 
 
  
 

十五、 
 
  姚医生的诊所豪华,像一间精致会议室,病人真可以躺卧在长沙发上诉衷情,一边有咖啡松饼奶茶水果招待。
  姚医生问:“坤柔,报告写成怎样?”
  “忽然泄气,失去兴趣。”
  姚医生微笑,“真是,写得不比佛洛伊德好,还写来作甚。”
  “我不是那种志大才疏的人。”
  “我明白,你心情欠佳。”姚医生调侃。
  “最近情绪是有点困惑。”
  “写了杜丽娘的求偶心态没有?”
  坤柔点头,“但是不够透彻,文字功力不足。”
  “慢慢来,别妄想一步登天。”
  “下次动笔,可能写代父从军的木兰,她是我偶像。”
  姚医生笑,“如果要造成争议,最好写潘金莲。”
  “一人踏两船最不要得。”
  “对,你是小小道德先生。”坤柔不出声。
  师傅说:“你若不能忘记父母的恩怨,心里对男女关系永远有疙瘩。”
  坤柔把双臂枕在头下,无奈地沉默。
  “很多离婚家庭,子女都可以愉快生活。”
  “也许人家掩饰得好。”
  “坤柔,我也来自破碎家庭。”
  “师公师婆和平分手,至今还似老朋友一般。”
  坤柔记得父母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律师楼争抚养权,坤柔因是主角所以在场。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她听见父亲用粗话咒骂母亲,母亲取起会议桌上烟灰盅掷过去,可是丢不中他,她竟飞身爬过长桌扑上去,两人滚倒地上。
  律师与小坤柔都惊呆。
  律师厉声喝道:“住手,否则召警把你们撵出去!”
  坤柔颜面无存,心灵受伤巴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两个曾经相爱过的成年男女竟如此恨恶对方,他巴不得她死,她要他贱命。
  坤柔那一刻心死。
  她看透了所谓感情世界。
  除出师傅,没有人知道她努力把情欲腺剔除,可是囊肿顽固,一直重生。
  姚医生劝说:“他们归他们,你是你。”
  坤柔答:“我怕我得到不良遗传,现在我很好,静静一个人,努力做功课,与人无争,远离情欲世界。”
  “你打算终身戴着白手套白袍做人。”
  坤柔笑,“多么佛洛伊德。”
  “在你的病人中,你没有得到启示?”
  “有一个孩子叫我说话医生。”
  姚医生笑,“童言无忌。”
  “多少人因找不到倾诉对象渐渐形成心理重病,的确是,对人略多讲几句,便成为亲友笑柄,传到一万里路外去,加油添醋,于是吓得不敢再讲,没有说话医生,行吗?”
  “听说你努力撮合同事。”
  “没有特别用心,可是成绩斐然。”
  姚医生笑,“你有好几个师妹都是独身,你可替她们设想。”
  “叫她们转科:进手术室爽爽快快用镭射刀或电锯切开病人胸腔头骨。”
  “咦,这是做一行怨一行?”
  “我可否在这里睡一觉?”
  “你看上去疲态毕露,像是打完仗,不要再与本能斗争,有时要聆听你的心。”
  坤柔问师傅:“可要到费城大学开会?”
  “查教授着我去一趟,他与学生研究一个有趣题目:俊男美女是否终身受益。”
  坤柔大笑,“那还用说,在医院育婴室起,漂亮的幼儿就得到更多钟爱,看护们会抱他们,同他们谈话,同时,婴儿也懂得欣赏漂亮面孔,喜欢对年轻穿红衣的姐姐笑。”
  姚医生也笑,“真不公平可是。”
  “世界从来就是这样。”
  “十年前我也做过此类报告,结论十分骇人,简直可将内在美价值一笔勾销。”
  这时,姚医生助手进来说:“谭先生有急事找你。”
  姚医生转过头对坤柔说:“我走开十分钟,你可以看看我研究片段。”
  姚医生开启录映机器。
  助手轻轻关上门。
  房间只剩下坤柔一个人,她看着荧幕:只见一个面貌身段均可打九十分的可人儿走近马路边,手上文件夹子忽然掉下,纸张散了一地。她蹲下拣拾,露出短裙下苗条大腿,只得十秒钟,男人就从四边聚拢帮她收拾丢散纸张。
  坤柔又一次笑出来。
  接着,同样场景,换了一个长相普通同龄女子,她的文件纸张也撒落地上,可是,路人当她透明,视若无睹,她得自负后果。
  坤柔啧啧连声。
  荧光幕有催眠作用,坤柔不觉渴睡,幸亏姚医生回来。
  “坤柔,多久没见父亲了?”
  “半生。”
  “这个结只得你一个人才解得开。”
  坤柔指指荧幕:“令人心寒。”
  “坤柔,有空常来聊天。”
  坤柔告辞。
  一个说话医生自另一个说话医生处得到安慰。
  多久没见过生父?
  他不来找她,她也没去见他。
  她的记事簿里有一个电话,坤柔回到办公室,打开抽屉,找到小小本子。
  她逐页翻寻,终于看到那号码,一边,只注着个王字。
  是这个姓字把他们连在一起。
  她拨电话过去,有人来听:“新彩保险公司。”
  “我找王尚文先生。”
  “没有王尚文这个人。”
  有人在旁边说了几句,那人又说:“王先生离职已有一年多。”
  坤柔心情相当平静,生活中反正没有这个人,找不着,不必面对现实,只有更好。
  但是,她听见自己问:“有没有他的住宅地址电话呢?”
  对方问:“你是王先生什么人?”
  “女儿。”
  隔一会,另外一个人来同她说话:“你是小坤柔?”
  坤柔意外,“你是哪一位?我现在不小了。”
  “你爸带你来过几次,不知你还记得我否,我是肖阿姨。”
  坤柔微笑,“肖阿姨戴玳瑁框眼镜,喜在中饭时间打毛衣,还有,请我吃太妃糖。”
  她一向有电脑记忆。
  对方哈哈大笑,“坤柔记性好,不过我不戴眼镜了,我接受激光治疗,现在我自由啦,唉,世事变化真大。”
  坤柔一直说是。
  “你找父亲?他一年多前退休,留下一个电话在我这边,我去找一找。”这肖阿姨,知道王家底细。
  任何机构里的老职员都是一个宝,来龙去脉,无所不知。
  半晌,她回来,“坤柔,你记一记这个号码。”
  “谢谢你。”
  “说我也问候他。”
  “他的情况怎样?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肖阿姨这样答:“从前规定五十五岁退休,大家回家安度十载晚年,也差不多了,今日人类寿命既长又闷,动辄八九十岁,时间不知如何打发,退休金也不够用,真得改例。”
  坤柔听明白了。
  “坤柔,有空让我见见你。”
  “一定,谢谢肖阿姨。”
  她立刻吩咐礼品店送一篮水果给这位长辈。
  接着,再拨新电话号码。
  这次,电话胡胡声无人接听,半晌,录音机启动,“我是王尚文,此刻不在电话边,请留言。”
  坤柔轻轻说:“我是坤柔,方便见个面吗,星期三下午四时我到你处,”她说出电话号码,“请与我联络。”
  就这样简单联络上了。
  摊开手掌,手心全是汗。也需要极大勇气。
  有人敲门,是人事部主管,她满面笑容。
  “王医生,你好,长话短说:大家都听讲上周末的聚会十分成功,都叫我做代表来问一声,下次几时举行,大家都不想错过。”
  坤柔骇笑。
  “人事部本来也定期举行家庭聚会,帮同事们增加感情,可是却遗忘单身同事,真没想到外头花花绿绿那许多娱乐场所,他们反而会得寂寞。”
  “我——”
  “王医生,当然不好意思叫你掏腰包,费用各人自付,也不好打扰府上,我们索性找个小餐厅怎么样?”
  坤柔奇问:“那何必找我出面,索性由人事部主办好了。”
  “王医生是金漆招牌。”
  坤柔啼笑皆非。
  “王医生,如今年轻男女真需要加把油,拖拖拉拉,城市里结婚年龄越来越迟,生育率又降至每对夫妇只生一点一名婴儿,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坤柔微笑。
  “王医生你本人好事将近了吧。”
  坤柔连忙说:“我出去打听一下,找到适合地点,立刻通知你。”
  主管高高兴兴离去。
  坤柔吁出一口气。
  本来,可拉大队到何家店去,但是,新店几时营业?
  她想问何湖东,不过病人已经到了。
  只得暂把闲事放下。
  病人是一个姓梅的年轻女子,工作职位要比同龄同事高两级,可见她干劲冲天,可惜她面孔发着红斑,且有水肿,一进门就不停饮泣。
  坤柔任由她哭泣,却斟了一大杯蜜水给她。
  她有什么苦处?
  不用问也知是感情烦恼。
  她一直流泪,双目鼻子通红。
  王医生忍不住说:“哭得像只蓬头鬼了。”
  “总会过去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感情不如意,也不必贬低自尊。”
  “是谁没有福气,还言之过早。”
  年轻的她渐渐安静。
  “有与父母姐妹谈谈吗,不一定要提到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聊聊以巴战争也可解闷:你说,他们还要打到几时去,双方都无意言和,叫全世界寝食难安。”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摇摇头。
  “与亲人感情不佳?感情需要培养:少说话,多做事,不计较,出钱出力,兼打躬作揖,你自然有关怀你的亲友。”
  “啊。”
  王医生也笑了,“真无奈可是,为什么要这样豁达?因为你得到的比他们多,你要包涵他们,看,梅小姐履历上说,你是伦敦经济学院文学士,又是清华大学管理科硕士,爱读书,又有进修机会,天子门生,羡煞旁人,你还流泪?”
  她点点头。
  “把文凭放大挂书房墙上,闲时欣赏一番。已可觉宽慰,你说可是。”
  她借用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悄悄离去。
  助手推门进来,“什么事哭得那样厉害?”
  “不知道,许是失恋。”
  助手想一想,“可能只是走失一只爱猫,去年我养了十年的猫无故失踪,全家痛哭数日,现在想起还鼻酸。”
  “你们有情有义。”
  “你呢,王医生,你是什么?”
  “我是铁汉。”
  坤柔收拾桌子。
  有人敲门,接着探头进来。
  “小何?”坤柔惊喜。
  他气色极佳,一边进来一边讲:“秘书说你中午有空档,来,我带你去看看新店址。”
  坤柔拎起外套。
  “还穿厚重大衣?”
  真的不必,天气回暖。街上有些年轻人甚至已换上短袖,露出多月不见的肌肤。
  他带她走向银行区,在横街有一幢旧红砖房,他伸手一指。
  坤柔说:“我记得这座建筑物,它从前叫某国图书馆,早期留学生时时上楼讨教。”
  “今日属于我大哥公司,他愿意将二楼部分交给我做咖啡室。”
  “幸运的你。”
  “上来看看。”
  二楼面积足有六七千平方尺,约有四五十个装修工人在开工,碰嘭声音不绝。
  这时,一个穿工人裤梳马尾的少女走近,“你就是王医生?”
  小何介绍:“我小妹,她是装修师。”
  坤柔没料到何家的亲戚会忽然全跑出来。
  何小妹笑:“这间咖啡室装修最大特色是窗上的铁芬尼染色玻璃,前年我在波士顿一间古董店找到,现在已升值十倍。”
  小何说:“小妹的办公室在三楼。”
  坤柔笑,“那多方便。”
  “大哥的地产公司在楼下。”
  “那四楼是什么?”
  小妹上上下下打量坤柔,“你是心理医生,不如在四楼开一间诊所,我们家有个神经病,”眼睛瞄着湖东,“会时时光顾你。”
  坤柔骇笑,可是小何正与装修工人商讨不知什么,讲得起劲,没听到他小妹的话。
  小妹拉坤柔到她写字楼参观。
  只见墙壁以一种涩红为主,同色丝绒沙发,四处插着大篷白色鲜花,漂亮到极点,少点胆色都不行。
  坤柔不住点头。
  桌上地下都铺满设计图样、布样、小块大理石、木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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