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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黄石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对方言语里的含义似乎是反面的,不过也许是表达一种无奈,他还没有百分之百的确定。停顿了片刻后,黄石决定再确认一下:“赵小娘子以为这个承诺该遵守吗?”
对面的人不讲话,黄石知道自己的话实在过于唐突了,不过作为现代人他看重女方自己的意见胜于女方家长的意见:“在下可以向赵小娘子保证,只要小娘子认为那婚约不算数,在下就一定能让它不算数!”
这种赤裸裸地表达让赵二姑娘又羞又恼,不过这次她犹豫了很久,才第二次下定了决心,低着头咬牙说道:“太子少保大人明鉴,小女子听说:一诺千金,无信不立。”
“原来如此。”黄石点了点头,跟着轻轻一笑间,就躬身一鞠:“今天是在下唐突无礼了,请赵小娘子千万恕罪则个。”
说完黄石就一抖披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走到内卫警戒线的时侯他命令洪安通小心把赵二姑娘护送回家,然后就
可以解除对赵家的侦查工作了。
等洪安通回来的时候,他看见黄石正在喝酒,这主要是因为黄石心中气苦,他自认为无论是身材、相貌、举止、礼仪,自己都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结果却这么干脆地被拒绝掉,输在一个女方连见都没有见过的对手面前,这让黄石自感大失面子,也有些遗憾——眼下地参谋们只懂得打仗,如果李云睿在,他肯定能给好好参谋一番。
洪安通看见黄石在喝酒,便忍不住把其他的人轰了出去,走上来前来说道:“大人一身而负辽东安危,怎能为一个妇人而自暴自弃,贪恋杯中之物?”
“自暴自弃?贪恋杯中之物?谁?在说我么?”黄石惊奇地蹦出了一连串问话,虽然他现在确实是在喝酒。不过米酒的度数又不高,何况他也只要了一杯酒慢慢喝着解闷,并无一口气灌下一坛的打算,甚至连喝第二杯的打算都没有。虽然今天比起往日滴酒不沾要差一些,不过黄石自认为离酗酒还差得很远。洪安通这个大帽子扣过来让他很是惊诧。
洪安通见黄石不纳谏,连忙又退开一步:“属下敢请大人勿为女色所惑,而置将士安危于不顾。”
“好了,”黄石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他把杯里的剩酒一饮而尽,接着就把那杯子丢到了洪安通面前:“拿去吧,我今天就喝这一杯而已,绝不会多喝一口地。”
脸上露出些许喜色的洪安通拾起了酒碗,他退出去前还不忘了对黄石说最后一句:“这也是属下一片犬马愚忠,大人从谏如流。将士幸甚,属下幸甚。”
“嗯。”黄石听任洪安通把功劳都划拉到他自己身上去了,他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就解开衣甲面朝里躺下,过了一会儿就睡去了。
一直睡到又被执勤的内卫军官吵醒,黄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窗户上还是一片漆黑。他心里一惊,一骨碌就翻身弹了起来,不过他并没有听到任何人马喧哗的声音,这又让他悬着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沉声让外面地内卫开门进来。
确实不是后金军夜袭,他们说到底还是人而不是真的野猪皮,寒冬中的东北,抹黑从冰面上溜过夜袭,这样的本事后金军还是没有的。其实是章明河来紧急求见。外面的内卫军官就把他放了进来,黄石一边坐在炕上揉眼,一边让章明河坐下说话。
“姚参将他们追击去了!”章明河说完第一句话,本来还没睡醒的黄石一下子就从床上跳起来了,直愣愣地让章明河把话说清楚。
觉华之战后金军损失数千。可是几乎连明军的一根毫毛都没有碰掉,所以自打觉华保卫战结束。姚与贤他们就一直觉得后金军也不过如此,成天撺掇黄石找机会去劫营。跨过十几里冰面劫营的本事,后金军没有,黄石也没有,所以黄石毫不客气地否决了类似的提案。
等到黄石说后金军可能撤退后,姚参将他们就开始游说黄石追击,可是黄石不敢靠三千人去追击至少一万二披甲地后金军,因为他估计后金的后卫至少有一个旗,万一自己的步兵大队被后金后卫部队拖住,那后金大军一个回身就能把自己吃掉。
昨天下午后金军就已经有了撤退迹象,黄石严令不许擅自出战,姚参将他们虽然看得心里痒痒,但也不敢自行前去追击。入夜后,后金的后卫部队也开始举火撤退了,胡参将和金参将终于忍不住了,就决定以觉华兵力自行追击,不通告黄石了。姚参将虽然不同意,但也保证不事先报告黄石,黄石在觉华的地位本来就是大敌当前的危机感带来地,现在这个危机感消除了,他作为东江副将自然再也控制不住关宁军了。这四营地关宁军的行动被夜色遮蔽住了,东江军这里事先并无察觉,一直到管宁军前队开始乱哄哄地举火出营时,东江军内卫才感觉情况异常。
不过天色这么暗,长生岛内卫队也不确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派去询问情况的人得到的也都是模棱两可的回答,在章明河赶来前他们还没有搞清楚是不是正常的调动,所以也没有喊醒黄石和洪安通。
章明河之所以明白,那是因为他被骗了:“……胡参将说要借卑职的火铙看看,当时卑职被灌醉了,就一口答应了,结果他们就卷走了卑职的三百支火铳……”
东江游击章明河作为选锋营的营官,是黄石体系中唯一能指挥几个队地人,这次来觉华的七个队中有两个是选锋营的步队,为了防止别人说怪话,黄石平时一向让章明河单立一营,免得有御史弹劾自己吞噬友军。
章明河的两个步队有三百火铳兵,胡一宁他们昨晚到章明河的营中把他灌醉了,然后借走了他全部地火铳,跟着又邀请他一起去追击后金军。
虽然别人还认为章明河不是黄石的嫡系,但他自己却明显不这
么看。,胡惨将他们的邀请立刻就把章明河的酒吓醒了,死活想把黄石发给他的火铳要回来。章明河的这个企图自然失败了,可是胡参将拉他下水的企图也失败了,章明河严令手下八百士兵不许走出营门一步,然后就急忙来找黄石汇报情况。
“你说姚与贤没有参与?”
“是。卑职还听见胡一宁骂骂咧咧地,他说姚参将把大头功劳分走了,这次去追击建奴如果有斩获,也绝对不分给姚参将。”
“嗯,很好。”黄石并没有进一步责备章明河,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要想下一步怎么挽回了。章明河虽然私下把武器借给别人,但他遇到大是大非还是不糊涂。况且章明河是第一个主动来投长生军的人,只要没有重大错误,那黄石怎么都要保住这个标杆。
“你起来吧。”看到章明河跪在地上吓得满头是汗。黄石还递给了他一条毛巾。黄石在屋里转了几圈,又推开窗户,冒着寒风看了看一片漆黑的东方:“寒夜中,我根本阻止不了他们,只有等天明再去追赶,希望还来得及。”
黄石让章明河赶紧回去好好睡觉。天明后做好整兵出发的准备。送走了章明河后。黄石打算趁着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先睡上一会儿再说。不料他才钻进被窝舒服地叹了口气,卫兵就又把急吼吼的赵引弓带进来了。
才把气急败坏的赵引弓请进门,他就劈头盖脸地问道:“黄军门,金冠和胡一宁他们领着两营兵马自行追击建奴去了,下官敢问黄军门以为胜负如何?”
见到赵引弓消息如此灵通,让黄石大吃了一惊:“赵大人从何得知此事?”
赵引弓的大妹夫是金冠营中的文书,这次觉华之战后很多文官都觉得黄石也没啥了不起的,反倒是赵引弓对黄石的看法彻底改变。特别迷信起黄石地判断来。听说金冠出兵追击后,赵引弓的大妹夫舍不得那份功劳,就要跟着一起出发,因为他知道赵引弓绝不会同意所以也就没有通知他,一心想拿份功劳好升官。
赵家大姑娘虽然有些花痴。但她不是蠢货,她一门心思就是如何捆住丈夫的心。所以就化妆成书童跟着一起走了。赵二姑娘现在住在姐姐、姐夫家里,苦劝不住他们之后,就跑到哥哥那里报信去了,所以赵引弓就知道了。
赵引弓的大妹夫毫无疑问是个目光短浅的蠢货,黄石也听得出来赵通判对这个妹夫极其不满,与其说赵引弓担心妹夫,还不如说他是在担心妹妹。只是黄石有些好奇为啥赵家大妹子要化妆成书童一起去,但不等他问赵引弓自己就吐露出来了,原来他大妹夫不会骑马,万一遇险恐怕不能迅速逃脱。
当年广宁撤退时,姓赵的一家都积极学习骑马,赵老头让两个女儿也都学会了,今天赵大姑娘怕丈夫会遇到危险,所以就跟着去了。现在气恨交加地赵引弓一不小心,忍不住就把这些都讲了出来了,念及自己妹妹地安危,他还狠狠地在桌子上砸了一拳。
黄石叫亲兵给赵大人上茶压惊,现在他有点理解为啥赵家对自己的印象了,大女儿平时委曲求全还要受气,关键时刻这位老兄为了争功,还要把老婆带入险地当护身符——赵家的女儿嫁给了这么一个人渣,确实也难怪他们恨自己这个罪魁祸首。
……
跟随黄石出击的大都是他的内卫,这近百人也都是在辽东沙场驰骋多年的战士了,洪安通骑马紧跟在黄石的右后侧。章明河这次也重操旧业,捏着一根马槊随在黄石的另一侧半个马身后,章明河原来的亲兵、家丁队已经解散,他留下了二十个人做营近卫,这次也都一起带来了。
黄石地计划是,如果后金军军容齐整,那他自然只有明哲保身,但如果后金军队形散乱,那他就可以看看能不能趁乱把几位将军抢回去。
赶到宁远堡附近后,黄石他们已经看清了眼前的战场,部分明军已经溃退而回,少量的后金军则在尾随追击,两军目前正在绕城而走。而城上的守军既不敢大开城门放人进去,也因为投鼠忌器而不敢开炮射击,只能在城头上傻愣愣地看着城下的追击。
“没用地辽西军又垮了,而且显然垮得很快,这都已经逃得七零八落了。”停住马观察了会儿眼前的一片混乱,黄石长长叹了口气,左手扶缰、右手缓缓拔出长剑,把它斜指向天空。
背后一片连绵地铿锵声,黄石知道卫队已经是人人刀剑出鞘了,他一夹马腹,向前冲去的时候高声喝道:“让建奴尝尝我们辽东边军的厉害!”
后面又响起连绵的响应声:“让建奴尝尝我们的厉害!”
万仞指峰能担否 第三节 骑战
上岛以来黄石本来就征用了些马,出发前他又冲到了姚参将营里要走了一批战马,并委婉谢绝了姚参将派兵的好意。离开觉华的时候黄石把统一指挥权交给了赵引弓,让他做好接受伤兵的准备,此外黄石还要赵引弓预备人力准备协防野战工事,虽然情况坏到这一步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可不防。
身后是举着他旗帜的传令兵,黄石手下的百余名骑兵一字排开,以他为中点排成了一个长蛇阵,他们跟在黄石身后缓缓催动坐骑,在不断加速的过程中始终保持着这个队形,直向远处的一队后金骑兵冲去。
“洪安通。”黄石头也不回地叫了一声。
“属下在。”紧跟着黄石的内卫队长立刻沉声响应。
“章明河。”
“卑职在,紧随于大人之后。”选锋营营官单手挺着马槊,也雄赳赳地高声喊了一嗓子。
逃到宁远城下的明军大部分是骑兵,他们一边绕城而跑,一边拼命喊着让城上开门,追过来的后金骑兵看上去并没有多少,而且队形也散乱开了,完全没有做好交战的准备。他们这样乱哄哄地追逐着,一直等长生岛的骑兵冲到近前才有人注意到他们。
黄石紧紧绷着手肘,右臂握着长剑形成了一条直线,笔直地指向前方,胯下的坐骑跑起了兴子来,风声呼啸着从头盔两侧吹过,和密集的马蹄声混成一片。眼前的少量敌军似乎有些踌躇不定,但不少后金骑兵仍然慢慢地集中了起来,放弃了追击,展开了队形。似乎是要和明军对冲。
“建奴来不及了,他们反应得太迟了!”黄石在心中为对手作出了判断,他又奋力夹了夹马腹,受到激励的战马卯足了力气向前方冲去。章明河、洪安通和其它的军官也都紧跟在黄石地后面,用力踢着胯下的坐骑。也都比普通的内卫士兵们突出了至少一个坐骑位。
对面排列成阵的后金军见明军已经呼啸而来,似乎也知道没有更多的时间集中了,他们面对面地开始逆向加速,全都冲着明军挥舞起了利刃。耳边地风声更响了,黄石很喜欢这种驱驰的感觉,他盯着不断逼近的敌军,目不斜视地又喊了起来:“洪安通、章明河,冲啊!”
“属下遵命,大人。”
“卑职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