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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黄石还着重强调了多亏张鹤鸣老大人的指点。尤其是他的先侦查后深入的思路,这个方法不但完美保存了把叛军一分为二的设想,更大大降低了受到伏击和反击的风险,正所谓“精益求精”是也。在磐石营无惊无险地侦查下了赤水卫以后,黄石对张鹤鸣的战略眼光更是感佩得五体投地,所以他说自己现在还在坚持张鹤鸣老大人的稳健作风,正谨慎地扩大着侦察搜索范围。
把张鹤鸣捧成天上少有、地上绝无之后,黄石又随信附上了现有的军事行动计划。这当然是另一封信了。在拿下赤水卫以后,赤水河的中段已经为明军所控制,中央突破阶段业已完成。目前明军自然就开始向两翼发展,一开始部署在侧翼地救火营和选锋营现在都开始侦查推进了,黄石请张鹤鸣老大人对这个计划加以指点。
张鹤鸣斟酌了一番,就又回信嘱咐黄石不要贪功、不要冒进等。待他写好回信、并且派人立即送出去以后。张鹤鸣就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得意了。他把自己的幕士、弟子都召集了起来。向他们大肆宣扬了一番黄石的来信——这么一个名震天下的武将,在给他张鹤鸣的信里语气却恭敬得有如一个小学生,诚惶诚恐地请他老人家给自己以指点。
“想熊廷弼那厮,当年还在背后骂老夫是‘草包’,哼,可笑不自量。他还说老夫和叶大学士的军略都来自于戏文和评书,只能拿出去对……拿去对婊子讲,哼,熊廷弼那厮真是斯文败类。”张鹤鸣这些年来一直不许别人提及自己和熊廷弼的那段恩怨。但现在他却主动拿了出来,而且还大谈特谈了一番。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他张鹤鸣根本不怕天下人评说。
在众人一片阿谀奉承声中,张鹤鸣意犹未尽,高高兴兴地把贵阳地百官也召集到府中,又重新说了一遍,从“分而治之”一直讲到“三思而后行”,张鹤鸣终于彻底把这份战略计划据为己有了。不过在最后他也高度夸赞了黄石的武勇,以及黄石的忠义。
据张鹤鸣所谈,这个计划他已经在心里酝酿很久了,但以前他老人家遍观西南众将,并没有找到一个能够执行这个掏心策略的猛将。直到这次黄石来了以后,张鹤鸣才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托付重任的人。最后张老大人给自己和黄石的配合定了调子:“老夫虽有满腹运筹,但非黄帅无人能成此大功!”
在众人皆拜服后,张鹤鸣也略微谈到了自己地一点忧虑,那就是在目前一片形势大好地情况下,黄石有可能头脑过热,所以张鹤鸣已经派人去劝黄石要谨慎从事、切莫贪功了:“兵法有言:‘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但老夫实在是有些担心,所以就急忙派人去追黄帅了,只要黄帅能把老夫这番话听进去,那赤水卫就是我军的掌中物了。”
……
天启七年九月九号正午,普氏所附近一对永宁宣抚司的兄弟正坐在地上吃饭,周围一百多人都是永宁的土民。他们正把普世所的粮食辛苦地运去摩尼所。自从上个月中旬得知明军奇袭赤水卫后,奢崇明就急忙调兵遣将,准备去增援赤水。
但随后得到的消息越来越不好,四川等地的细作纷纷报告,明军这次动员规模空前强大,短短二十天里就有数万明军收到向播州进发的严令,而且这次负责指挥的据说是明国第一名将黄石。这个人率领部队八十天疾行三千里来西南作战地故事更是传得四省尽人皆知。且不说这行军速度隐含的巨大威慑力,就说黄石此人如此来势汹汹,其锐气就可见一斑了。
在二十二日前后。奢崇明把大军勉强集结好后,赤水那里就传来了噩耗,数千明军如天兵空降一般地出现在了赤水卫,城堡转眼就失守了,而这个时候奢崇明派出地最早一批援军离赤水卫甚至还有快两天的路程。
对明军行动速度惊骇不已的同时,奢崇明按常理估计这支明军的实力会非常有限,他急忙率领所有的主力赶往赤水,一路上昼夜兼程总算是在二十八日赶到了摩尼所,到这里时奢崇明已经又接连得到了几份报告。
由于奢崇明反复说明过赤水卫是水西、永宁之间的重要交通线,地理位置怎么强调也不为过。所以奢崇明派去的援军立刻就尝试夺回赤水卫,但遭到了明军地迎头痛击。第一攻击只维持了不到一刻钟就全面溃散了,还付出了七十多人阵亡的代价。
二十七日,奢崇明先期派出的几支援军会合修整过一段时间后,再次向赤水卫发动了攻势,但这一次比上次溃败得还快,明军竟然已经把火炮调入了赤水卫,三千多叛军在转眼间就被击毙了二百七十余人。溃逃后又被打死了上百人。
连续的惨败让永宁叛军士气极为低下,不过他们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首先他们了解到进驻赤水卫的明军确实实力不强,大概也就是四、五千人的样子;其次他们注意到明军没有扩大纵深的欲望,似乎全部力量都在尽力维持赤水河补给线了。
奢崇明因此判断明军的补给能力已经到了极致,他们无法仅仅靠一条河维持更多的部队了。这倒也很合理。毕竟明军来得太快。很可能他们准备得并不充分。不过加以时日,明军肯定会制造更多的船来运输补给,到那时恐怕就不是几千人地问题了。
本着料敌从宽的原则,奢崇明暂且估算赤水卫有五千明军。那么,根据一般规律其中应该仅有二千左右的战兵,奢崇明认为这个数字他还是能对付的,所以就急忙向赤水卫凶猛的扑过来。同时侦骑四出,打算一举切断明军的赤水河补给线,然后再吃掉这支深入的明军。
无论是行军速度还是战斗力。这支明军都是奢崇明从来没有见过的精锐,所以他认为这必然是本次明军攻势地主心骨。所以他打算抛开一切杂念,首先吃掉这支核心明军,从而在战略和士气两个方面给明军以严重挫败。
三万多永宁宣抚司的野战精锐都云集到摩尼所去了,而剩下的土民就被集结起来,拼命地把储备的粮草从永宁、通过普氏所搬到摩尼所去,这对兄弟也是日前被紧急征召起来的。
“哥哥,头人说只要这仗打赢了,就要放开婚嫁。”弟弟说话的时候,眼睛中满是憧憬。
云贵地区地土官都是世世代代地主子,一千年、两千年也不会有变化,而土民永远是土官的臣民。去年奢崇明的小儿子成年了,所以奢崇明就按照土司的传统禁止土民谈婚论嫁,直到他的小儿子挑选好妻妾为止。
对于这种行为,土民是不敢有丝毫反抗的。大明屡次试图在云贵地区实行改土归流,但都因为土司的集体抵制而失败。根据大明政府和地方土司的协议和惯例,事关土民的案子只能交给土官处理,不管土民到底遭到多大地委屈,大明的流官也无权过问。
大明建国初期,曾经有土民因为忍受不了凌辱,就逃向朝廷地流官治下,希望能得到庇护。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朝廷在云南地武力威慑力在不断降低,土官的胆子越来越大,稍遇不顺就兴兵闹事。所以最近百多年来,如果再遇到逃跑的土民的话,这些人最后还是会无一例外地被遣送给了他们的土官,因为大明的云南、贵州布政司已经没有了和土司大规模作战的勇气,而“改土归流”也成为了一句空话。
“是啊,你有什么心动的姑娘么?趁这个机会赶快娶回家吧。”哥哥感叹了一声。因为千年以来土官的绝对权威,这些土民结婚时。新娘子地新婚之夜是归土官所有的,永宁宣抚司自然也不例外,这兄弟二人中的哥哥当年就是受害者。
因为当地千百年来都是如此,这个哥哥也没有什么反抗的念头,再说他也无力做任何反抗。前几天奢崇明为了鼓舞士气,便宣布只要这次能打赢,不但不禁止婚嫁,他们父子几人还会放弃初夜权一年。
弟弟三口两口地塞下了食物,他心仪的姑娘还在家乡等着他呢,弟弟一想起自己的心上人就全身都充满了干劲:“好。不过首先是要打赢。”
“嗯,等我一下。”哥哥看着满脸带着笑容的弟弟,也囫囵吞咽着手里的食物,准备起身去搬运粮食。
站起身来以后,弟弟眯着眼看了路旁的林子一会儿,突然大声叫道:“哥,林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光。”
“嗯?”哥哥满嘴塞的都是食物,他闻言回头看了一眼。不过因为蹲着也没有看到什么东西,他费劲地吞咽了几下,不过失败了,被噎住后,哥哥一边拼命敲打着自己地胸膛,一边在地上满地寻找装水的葫芦。
找到了水壶之后。哥哥急不可待地打开塞子。狠狠地灌了两口,等他再回头打算和弟弟说话时,他看见弟弟已经嘴张得大大的,吃惊地看着前方,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哥哥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一个个也都呆若木鸡地看着东方的树林,接着又有一阵凌乱的响声从那个方向上传了过来,哥哥拿着葫芦站起身,斜着眼向林子那里撇了过去。
“佛爷啊。”
随着一声惊呼。水壶从松开的手指间滑落了下去,哥哥看着那片老林子。那据说是一片足有六十里宽的深山老林,树叶密得几乎能挡住日头,不是本地老猎户地话,进去后肯定会晕头转向,分不清南北。更不要说里面还有难以通行的沼泽,没有人喜欢通过这片山林从蔺州走来普世所,更不用说成百上千人了。
日光从树叶的间隙射入林中,把救火营甲队官兵身上的铁甲映得闪闪发光。刚才接到探子报告走到林边后,王启年就下令士兵最后一次休息,然后披上铁甲成纵队前进。虽然对面看起来仅仅是一队运量的辅兵,但救火营还是排出了战斗队形,长枪兵一个个都把白刃挺了起来。
走在救火营甲队后面的是工兵队地先遣队,这一路除了救火营自己地工兵队以外,黄石还把福宁镇直辖的本部工兵队也带上了。他们一路逢山开道、遇河搭桥,在山堑架设了一个又一个的吊桥,还砍伐了许多木头,用它们在沼泽上搭出了一条通道,让辎重队把六磅炮也随队拖了上来。
随着王启年一声令下,甲队的重步兵就把头盔上的面具放下了,他们步履坚定地走了过来,把树枝和野草无情地踩进了泥土中。这群人无声地从树林中涌上大道。虽然救火营丙队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但他们对面的这群敌军看起来跟本没有武器,而且显然敌军都已经被吓傻了。
王启年一手握着手铳、一手拿着军刀走上官道,对面原本一百多个敌兵已经跑走了一部分,剩下的都在地上缩成了一团。王启年低头看了看趴在他脚边的两个人,这两个人看起来似乎是一对年轻地兄弟,他们腿边有一个被打翻了的葫芦,还在汨汨往外涌着水,年龄稍大地那个还把年纪较小的那个紧紧抱在怀里,四只黑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流露出悲愤和绝望的目光。
自以为在劫难逃地兄弟俩,看着那个全身钢铁的领头明军低头打量了他们几眼。跟着就把明晃晃的长刀插回到刀鞘中去,然后昂起头大步走开了。后面的明军也都是一身亮得耀眼的盔甲,这些拥有钢铁皮肤的人形怪物们从这对兄弟面前鱼贯而过,再没有人向他们瞧上一眼,仿佛都对他们失去了兴趣。
等兄弟俩眼睛又能转动之后,林子里又走出了更多的明军士兵,甚至还有人牵出了几匹马来。但一直没有人搭理这对兄弟,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一般,错了。是好像这些永宁宣抚司的男丁们统统不存在一般,这些明军士兵都把长枪靠在了肩上,默不作声跟着前人的脚步而行。
兄弟俩紧张地看着从他们身边越过地士兵们,他们走上了大路,然后按照奇怪的队形散开。突然,他们耳后传来一句问话声,把两心兄弟吓得都是一个哆嗦。他们回过头来的时候,看见面前时一张充满和蔼笑容的脸,还有熟悉的土话。
“打扰这两位兄弟一下,我们要到普世所去。能告诉我们怎么走么?多谢了。”满面笑容的问话人看起来是个本地人,这个本地人背后还站着一个头戴黄头盔的明军。那个明军的头盔不仅仅是颜色有些奇怪,而且上面插着的也不是白色的羽毛,而是一根高高地红缨,看上去足有快一尺长了。
这个带着奇怪的头盔的明军一身戎装,穿着酱紫色的皮甲,脖子上挂着一个黑黝黝的圆盒子,他手里没有拿任何武器。而是拿着一根铜黄色的金属棒,注意到这对兄弟的目光后,那个明军也笑着朝他们连连点头,……
黄石从林中走出来的时候,欧阳欣正和几个福宁镇地工兵军官围拢在一块木墩周围,弯着腰正在讨论着什么。黄石走过去的时候欧阳欣他们纷纷立正向黄石行李。黄石看了那木墩一眼,上面铺开了一张纸,还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