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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开始信因果报应,轻易毁伤人命总是有违天和,至于远远的将麦穗卖了,经过栀子的事她更信山不转人转,将麦穗嫁到廖家,始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麦穗的丈夫又是个不争气的,要时时处处依靠自己,岂敢随意乱说话?“越是这般我越是觉得这亲事是好事,有麦穗帮着廖嬷嬷,许是能把奶兄管过来呢。”
冯嬷嬷见她这么说,顺势说道,“唉……太太果然是有心的,老奴也是与廖嬷嬷姐妹一场,如今她这样真是难免忧心,不如我去她家里一趟,将这喜信儿告诉了她,也好让她宽心,安心养病。”
许樱见她这么说立刻笑道,“那自是极好的……”她又四下瞧了瞧,“绿萝,你随着嬷嬷一起去,回来将廖嬷嬷的事说给我听。”
“是。”
廖嬷嬷一听说冯嬷嬷和太太的贴身丫鬟绿萝来探病,吓得差点儿从床上摔下了,堂屋里她布置得穷酸,自己平素里住得正房东屋可是布置得极好,当下有些慌乱地带着丫鬟将屋子里显眼值钱的东西都收拾了起来,至于那些个上等的家俱却是盖不住的,索性一咬牙一跺脚,换了旧衣裳依旧到堂屋去坐着去,拖住廖嬷嬷和绿萝,让丫鬟在里面拿东西盖家俱。
冯嬷嬷一见到廖嬷嬷在堂屋心里立时便明白了,却不戳破,只是紧走了两步扶住有气无力地坐在堂屋椅子上的廖嬷嬷,“哎哟我的老姐姐,您病了怎么能在堂屋坐着呢……”
“我本就病得不重,听说你来了更不能只在屋里躺着了……”
“这可是怎么话说的,我来了倒折腾得你不得安歇,这岂不是罪过?”她四下看了看,“姐夫不在家里?”
“他与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一见面就吵,也不爱回家……”她总不能说丈夫也不争气在外面花天酒地,她明面儿上的银钱才有多少,说出来一样要漏馅。
“这可是他的不对了,这管教儿子的事,岂有让你一个人担着的?总要当爹的出来连唬带吓唬才有用,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虽说有外面人家都叫他冯爷,回到家里我家老头子一瞪眼立马就吓得半死。”
“这就是我的命……”廖嬷嬷私下里咬了咬牙,脸上还是要带着悲凄。
她们俩个人在这里说话,绿萝四下瞧着这只能用寒酸来形容的堂屋,却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忽听东屋里传来一阵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奇怪,循声望去却见东屋的门紧紧关着,“嬷嬷,那屋里可是有人?”
“只有我的丫鬟在收拾东西……不怕你们笑话,我那儿子走前将屋里弄是乱七八糟的,实在见不得人。”
冯嬷嬷一听便晓得猫腻在东屋,当下便笑了,“你我是患难之交,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别让那小丫鬟一个人收拾了,我去帮她收拾收拾。”
廖嬷嬷伸手去拉她,“您陪我说说话……”
“那绿萝姑娘去看看……”
“绿萝姑娘是伺候太太的,怎能做这样的活计……”
绿萝本是个勤快的,见她这么说以为她真是不想让她干活,加上她年轻,快走几步到了东屋门前,廖嬷嬷本想拉住她,却被冯嬷嬷死死地拽住,想要张口喊她,冯嬷嬷却拿茶杯喂她喝水,“老姐姐你可是渴了……快些喝水……”廖嬷嬷这个时候才查觉冯嬷嬷是来掀她老底的,可是为时已晚,绿萝已经推开了房门……
冯嬷嬷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廖姐姐,你这些年装得辛不辛苦?”
“我又没拿你的银子,你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太太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岂能容你这个在她尸骨未寒之时盗她财物的人逍遥自在?”
170打回原形
绿萝这丫头虽说进许家晚;却也是见过许家的气派的;嫁进连家之后更是见过不少好东西;刚一迈进廖嬷嬷的卧房瞧出廖嬷嬷的卧房不对劲儿来了,虽说值钱的摆件被收起来了,丫鬟也拿着破布拼命往那些家俱上蒙;可瞒不过见多识广的绿罗;那家俱最差的也是楠木的,虽说是民间的工未敢逾品;可那古董瓷器摆设被褥,那一样都也不比太太用得差,有些好东西甚至太太都没有,得上老老太太的屋里才能瞧见。
当下她没说什么便退了出来,跟着冯嬷嬷回了莲花胡同;冯嬷嬷这才把当年她疑心廖嬷嬷偷了本该随着杜氏入土的匣子首饰和古董的事告诉了许樱,许樱又找来了王掌柜细问他探听廖嬷嬷家底细的事,廖家有钱这些年瞒得了别人瞒不了邻里,更不用说廖老爹是个三两酒下肚就什么都往外说的,廖家的邻里都以为廖家是做生意发了财的,连成璧进京之后,经常有连家的车接送廖嬷嬷,廖嬷嬷对邻居说得是去侄儿家里做客,邻里知晓廖嬷嬷底细的并不多,王掌柜派人以探听亲戚的名义查廖家,不到两天就将廖家查了个底掉。
廖家不止有那一处用来掩人耳目的房舍,连邻居的一整个院子都是廖家的,另有几处店铺出租,据说城外还有田产,日子过得极为殷实,不止廖俊生是提笼架鸟的纨绔,廖老爹也是个花天酒地的老不休,廖嬷嬷平素在家里穿金戴银使奴唤婢,过得也是阔太太的日子。
许樱听到这里头一件事就是问冯嬷嬷,“你们晓得了她底细的事,她可曾知道?”
“当时绿萝从她卧房里退出来,我们又匆匆的走了,莲花胡同又颇多她的故交,她想必早知道了。”
许樱笑了笑,“知道了便知道了,才不过半日的工夫,她又能收拾走多少的细软?站着的房子躺着的地,哪个又能让她随意搬走了,既然她在莲花胡同认得的人多,便让这些人瞧瞧她过得是什么样的好日子,来人,请赵伯来。”
赵伯本是莲花胡同连宅的总管,只因年纪大了,宅子又小,他平素里事情不多,一听说太太让他带着人去抄廖家,多少有些犹疑,见冯嬷嬷也在,也只得应了,两人带着人到了廖家,却只见大门敞开人去房空,赵伯瞧着这情形,原本想替廖嬷嬷说几句话的心思也收了,却只见冯嬷嬷招了招手,廖家门外大树后转出来一个伙计,“你可是王掌柜派来看着廖家的?你可知他们往哪儿去了?”
“他们一柱香之前才赶着四辆大车走,往东去了,听说是要出城……”
赵伯和冯嬷嬷又带着人一路去追,此时正是末时正,远路进京的人要早早的趁着天亮出城,城门前人多车也多,赵伯和冯嬷嬷带着人没找多久就找着了廖嬷嬷。
廖嬷嬷坐在马车里急得浑身汗出如浆,廖老爹也是坐在车辕子上直骂车夫,廖俊生却不见人影,见着了赵伯和冯嬷嬷两个,两夫妻都是色厉内茬。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想劫人不成?”廖嬷嬷指着冯嬷嬷道。
“哼!这些年人人敬你是爷的奶妈子,竟然忘了自己的身份不成,为人奴私蓄财物背主私逃是什么罪名?你若是有本事,你就大声的喊出来,看看到时候体面落尽的是谁!”
廖嬷嬷听她一句话,吓得捂着胸口晕了过去,廖老爹跳了车想逃,却早被连家的几个健力的男仆给抓了。
出城的众人本来见一帮人劫马车还觉得是有人要劫财,听冯嬷嬷说是为奴的私蓄财物背主私逃,都赞他们抓得好。
还有人说,“这两人真是老糊涂了,凭他们为奴的身份,没有官凭路引,便是出了京城带着钱财又能在哪里过活?官府画影图形在外地抓到了,走了官路岂有他们的活命?”
“是啊,这两人穿得倒像是哪家的老爷太太,谁知竟是奴才的身份……只是不知是哪家的……”
一对老夫妻被说得面红耳赤,几乎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冯家妹妹,念在咱们都是老太太身边出来的……我又奶过老爷……您……”
“你还好意思提老太太?你偷得那些个东西,都是老太太的爱物,真是黑了心肝丧了天良了!”
连成璧从衙门里回来,许樱慢慢的将廖嬷嬷的事与他说了,“听冯嬷嬷说,当初婆婆下葬的时候,家里乱得很,有一匣子婆婆平素里戴着的首饰和一箱子极爱把玩的古董字画等等,有人说是被放进了婆婆的棺椁,有人说没放交给了廖嬷嬷预备留给你,看帐也是极乱的,她回来的晚些,因原这些东西都是她管的,便清点了起来,可是就是数目不对,廖嬷嬷一口咬定是放进去了,她没有什么凭证说是没放,耿耿于怀了这些年,总算是水落石出了,廖嬷嬷被带回来了之后,冯嬷嬷一诈,她便全说了……”
“都是些什么东西呢……无非是身外物……”
“听说还有你小时候公公婆婆、祖父祖母给的物件……好多被她说是摔坏了,弄丢了的……全都……这些事不知怎地被赵氏晓得了,廖嬷嬷比她快了一步到老太太那里哭诉,老太太这才把她送回了京城……”
连成璧摇了摇头,“你别再说了……我都晓得了……她奶过我一回,东西能追回来的尽数追回来,留她的体面,让她寿终正寝吧。”
许樱点了点头,“我想把麦穗嫁给廖俊生……”
连成璧愣了一下,“麦穗……那鸡汤不是你让她送的。”
“你若喜欢她想要收用了她,我自是没有二话,可你不喜,我又怎会硬把她往你跟前送呢?”
连成璧握着许樱的手,摸了一下她的手指,什么话也没说便进了里间的卧室。
许樱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屋里的丫鬟仆妇连大声喘气都不敢,她轻放茶杯的声音,竟尖锐的有些刺耳,只盯着她划过杯缘涂着大红寇丹的纤纤玉指,许久之后……她竟微微一笑,“原来廖嬷嬷的家境竟是极好的,麦穗嫁过去,怕是要有福了。”
冯嬷嬷愣了一下,“太太……”
“我原不知她如此的会经营,竟经营出了好大的一片家业,硬生生的屈了她的材料……”许樱继续笑道,廖嬷嬷是杜氏的陪房,他们一家子的除了廖俊生蒙主子开恩是平民百姓之外,两夫妻的卖身契都在连成璧的手里呢,依着大齐律奴婢不得置私产,廖嬷嬷在外私置的房产,通通是姓连的,“明个儿把麦穗嫁过去之后,就让廖嬷嬷去京郊看着婆婆留下的庄子吧,她那么会经营,定会经营得风声水起。”
冯嬷嬷听到这里,由惊转喜,瞧了瞧里屋严严实实地撂着的帘子,她原想十老爷怕是会因廖嬷嬷奶过他出来说情,却不想十老爷知晓了此事竟是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句话不说,把事情全交给了太太,老宅和京里的人都晓得太太极受老爷的宠,却不成想被宠成这样。
“明个儿就嫁……是不是太快了些?”
“不算快,府里婢女嫁娶的东西都是现成的,麦穗和廖俊生都不小了……再说了,农时误不得……”许樱说得这些多半有些睁眼说瞎话了,可这满屋子的人也没有一个出言驳她的。
麦穗背主勾引姑爷,就算是被打一顿提着脚卖了也没人能说许樱半句不是,有如今的下场已经是走了泼天的好运道;廖家不管银钱是如何来的,背着主子置下偌大的家业还佯装穷困,全家人都剥光了衣裳赶出去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如今得了个媳妇还被赶到京郊的小庄子里去住,虽说一家人不能再过那样的“好日子”了,好歹是吃穿不愁。
“老太太那陪嫁庄子原来的庄头……”冯嬷嬷斗胆多问了一句。
“他干得好好的,自然还是做庄头,廖嬷嬷一家是去休养的。”
“是。”
连成璧在屋里把许樱得话听得清清楚楚,却是一丁点都不想起身替自己的乳母说些什么,他本是极聪慧的孩子,记事儿极早,廖嬷嬷对他的好他点点滴滴全记得,不肯跟生母杜氏说得话,他都会悄悄的告诉了廖氏,廖氏走时他一个人背地里不知道哭了多少场,却不想这些全都是演戏,廖氏竟私盗了那些本该跟母亲一起入土的贴身私房,明着说是被赵氏赶走,实则是在京里过着好日子,他长大了进京居住,她竟然一样的在骗他……
他这样单纯的像是一汪清泉似的心性,被这样的骗了,真是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他原知道连成珏是坏的、赵氏是蛇蝎,可如今竟不知道谁是可信的了。
许樱安排完了外面的事,回到屋里见连成璧望着窗外发呆,多少也知晓了他的心思,从背后搂住他道,“我已经将廖嬷嬷一家安置好了。”
“嗯。”连成璧点了点头,搂住许樱的腰,将头埋在许樱的胸前,许久没有言语……
171廉久兴
连俊青一直不喜欢江南;无论文人墨客如何将江南描绘得有如仙境;连俊青记得最深的都是热得人粘乎乎的天气和听不懂的异乡言语;他坐在酒楼的二楼望着窗外,只觉得青梅酒都没办法让他对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