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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因何未过明路?藏头露尾。”
“这事儿我知道。”许国定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院,正在这要紧的时候说了一句话,“本来展七做生意的时候想拉我入股,我嫌买卖小没同意,指点他拉杨氏入股,杨氏手里只有抚恤银子,不能让钱生钱,赚点钱过活也是好的,只因当时老太太还在,许家并未分家,为怕旁人说嘴这才没说出来。”
董氏明知道许国定这是在故意包庇,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勉强扯出了个笑脸,“原来如此……我娘家嫂子问我昌隆顺的时候,我竟不知道……这才觉得……”
“你觉得什么?”许国定冷哼了一声,“我听说亲家到了茂松山,要接老二家的去照应几日?”
花氏站了起来,躬身施礼,“给亲家老爷请安,我公公接了茂松书院的山长,因晚辈家中有事要料理,一时走不开,这才来求小姑。”
“儿女俱是父母心血养成,如今我这里无事,杨氏去照顾亲家也是应当,杨氏,你收拾收拾,等会儿就随着亲家奶奶走吧,把樱丫头和元辉也带着,不用急着回来。”
“是。”
原来公公竟是如此偏心……董氏几乎要把帕子揉碎,杨氏这一走,她的那些家业,自己怕是连边都摸不着了,她如今丈夫指望不上,只有指望银子了,看着杨氏这么大块肥肉溜走,真跟挖她的心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事没更新,今天更肥章。
☆、61茂松书院
许樱原觉得许家上下没有好人;经过这许多事,她觉得这些前世或对自己冷漠,或与自己无缘的人,也不是那么的面目可憎。
比如许国定;虽然做了许多的错事;为人也不是那么正派;可为祖父;为公公;都无可指摘;他简单的一句话,就把许樱藏了许久的生意过了明路,董氏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又轻轻一句话,就让杨氏带着他们姐弟,轻易的离开了许家。
许樱的东西一向不多,除了当季的衣裳就是一些常用的茶具、餐具等,一般女孩子常有的小玩意儿一样没有,简单收拾了两个箱子,就是许樱的全部家当了,再有就是她一直随身带着的黑漆樟木箱子,里面有帐薄、房契、地契、印鉴、银票、身契等等,杨氏的东西更多一些,四口箱子,再有就是许元辉的两口箱子,大人在忙着装箱子,他也忙忙碌碌的跟着捣乱,常嫂子用几口糕哄得他住了手,跑到院子里祸害花草去了。
杨家母子三人东西收拾得快,不光是许樱就算是杨氏,再怎么把自己当枯木死灰,因为一开始回许家时的那些事,在老太太去世之后,多少都存了快点离开许家的心思,不自觉的开始整理东西。
马车缓缓驶出许家的时候,许樱看见了追出来的许榴,穿着桃红色裙子的许榴站在二门边上,望着他们的车子,挥了许久的手。
许榴也是许樱一直误解的人,她原来不是那么面目可憎,而是非常和善的姑娘。
梅氏则一直送他们母子三人送到了大门口,叮嘱杨氏和许樱一路小心早去早回。
如果没有梅氏,杨氏和许樱在许家不会那么容易站住脚,许樱头靠在车窗前,闭着眼睛想着这些,忽然发现自己上一世冰冻得像是冰块一样的心,在母亲的呵护下,慢慢解冻了,她竟变得有些心软了,这到底是好是坏?以前世的经历来看,不是什么好事,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人要是心软了,就要有祸事。
杨氏摸着许樱的头发,“许家是咱们的家。”
“没有爹的许家,不算是咱们的家。”许樱抬头看向母亲,这些年她长大了,母亲却变老了,眼角隐隐有了细纹,“娘,你一个人这些年,不后悔吗?”
杨氏摇了摇头,“为女子的,一世能嫁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丈夫已经是福气了,我一不缺儿女,还不少三餐饱暖,等你嫁了人,你弟弟娶了媳妇,我再闭眼去见你爹,这一世就完满了。”
许樱叹了口气,没再说别的,她上一世一个人太久了,知道一个人睡到半夜,忽然惊醒摸着枕边一片冰凉时的难受,可这世上又哪有那么一个人,能知冷知热的与自己相伴呢?说起来像是百合那样的,虽说为奴为婢,与夫妻缘份上,真的是比自己母女强太多了。
杨老爷子和杨老太太在茂松书院有一处两进的小院,原就是为了安置山长一家子的,住进了杨氏母女三人并奴仆人等,还富富有余的样子。
两位老人如今也是安享晚年的老员外、员外太太的打扮,杨老爷子一天只在上午和下午各讲一个时辰的课,平时庶务也不多,就是在山里遛遛弯,日子过得惬意得很。
他们二老唯一惦念的就是年轻守寡的苦命女儿,如今女儿能到自己身边,两个人都喜得合不拢嘴,一起吃了团圆饭之后,杨老爷子把许元辉领到自己书房意图替他开蒙,杨老太太则和花氏一起,陪着杨氏和许樱说话。
花氏是个嘴快的一五一十的就把董氏提昌隆顺的生意的事给说了,“要我说那个许四奶奶果然不是易与之辈,不知在谁那里竟将昌隆顺的事打听得清清楚楚的,若非亲家老爷出来认了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杨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这些人都是小人,见了人有钱,恨不得都要揣到自己荷包里才甘心,要依我说有这些算计人的心思,不如自己寻些赚钱的门路,他们许家商铺、田产,又何曾少过?仔细经营了,樱丫头赚得那点子钱,不过是九牛一毛。”
花氏连连点头,“婆婆说得是,我小的时候我娘说多给攒些陪嫁,我爹说不如多教些本事,金啊银啊都有吃光用尽的时候,本事多了什么时候都吃用不尽,难得了樱丫头,也没人教,小小年纪就晓得许多生意经,买卖做得稳当极了。”
许樱抿嘴笑了笑,花氏赚钱的本事是小从学的,她赚钱的本事是硬逼出来的,不会就要饿死。
“她不过是孩子,难为了你们还要跟着她胡闹。”杨氏摇了摇头,在她看来女儿还小,应该似许梅、许楠、许榴一样每日做些针线,读些个书,闲时凑在一起玩一玩,才是正事。
他们话刚说到一半,下人来报杨国良来给祖父母和婶婶、姑姑请安,许樱还没觉得有什么,就见杨氏使了个眼色,她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跟杨国良订亲了,这种时候应该回避。
她装做害羞状告了退,带着麦穗和瑞春避了出去,“姑娘与表少爷是嫡亲的表兄妹,就算是订亲了也不必避嫌至此。”
“咱们回去吧,快别说这些了。”实情是许樱对这桩婚事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杨老爷子的这个宅子虽然只有两进,许樱却是第一回在晚上走,主仆三人一边仔细辩认着路,一边往许樱和杨氏所居的东院找去,谁知路过花园的时候,忽然听见扑通一声,似是一袋子面掉到了地上,又似乎是有个人……
“谁!”许樱厉声喊道。
“许师妹?”花园的墙脚边传来一个有些沙哑的少年嗓音,只见人影一闪,在月光下穿着斜襟青色秀才服的小少年,漂亮得像是女扮男装的小姑娘一般。
“连成璧?你在这儿做什么?”许樱皱了皱眉头。
“我……”连成璧低下头,“我白天的时候蹴鞠玩,把球掉到院子里了,白天不敢来取,想趁晚上来找。”
许樱不用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撒谎,可这是掌灯后的花园,若是闹了开去与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连师兄还是原路回去吧,若是有下人找着了你的皮球,我定让他们还给你。”
“如此便多谢了。”连成璧一边说一边退到了墙边,许樱这才瞧见墙边有砖头垒成的花架子,正好可以当梯子用,连成璧爬墙爬得极顺溜,想来是爬惯了,他骑在了墙头对她微微一笑,一转身跳了下去。
许樱就算是见惯了世面的,被他这么一笑还是恍惚了一下,再见跟着自己的两个丫鬟,魂灵儿早随着连成璧走了,唉,身为男子美貌至此,倒霉嫁给他的于家姑娘果然命苦……许樱想到这里才想起来,连成璧后来娶的妻子,就是于靖龙于大人的亲侄女,这简直是扯不断的孽缘啊。
“咳!”许樱咳嗽了一声,两个丫鬟这才回来了神,脸色都有些讪讪地,“你们俩个明天早晨就来找一找,看看有什么掉落的球啊、书啊、本啊,只要看着像是连公子的东西,都捡拾起来,交给我就是了。”
“是。”
连成璧回了自己住的屋子,见与自己同屋的兄长连成珏早早的就上了床蒙头大睡,对他出来进去的事恍若不知,只是冷冷一笑唤人来端洗脚水来,连成珏也够能忍,一直到连成璧动静不小地洗脚,这才假做被惊醒。
“十弟你几时回来的?”
“我在外面转了一圈就回来了,见你睡了就没叫你。”
“要依我说,那些人拿你做样子画美人图,也不过是个玩笑,被山长收了就收了,你又何必非要拿回来呢?若是被山长知道了,又是一番责罚。”
“我最恨有人拿我当女人,非要亲自烧了不可,可恨世人一个个的都只看皮相,早晚我非自己在脸上划一刀,看他们还看什么看。”连成璧生得漂亮,又是在书院里读书,若非这书院是姓连的,他脾气又不好嘴又臭,不知道要引来多少狂蜂浪蝶呢,就是这样还是有人慕名求学,就是为了一堵他的“芳容”。
“划破了脸又岂能考功名了?那柳公子是尚书公子,并非什么无有来历之人,他对你又止乎于礼,只不过多画了几幅画,你就把人家的腿给打断了,若非他不追究……”
“他若不是尚书公子,我一刀剁了他,没廉耻的东西,枉读了圣贤书。”连成璧越想越气,一脚把洗脚盆给踢翻了。
连成珏知道连成璧的脾气,不再说别的,打了个呵欠做晕晕欲睡状,回被窝睡觉了。
连成璧冷眼瞧着他,脸上阴晴不定的,旁人总说连成珏是温厚君子,他就瞧着连成珏不似好人,可偏偏连祖母都不信他的话,总说要让他跟连成珏学一学为人处事,要依他看,为人处事学了连成珏,故然能左右逢源,可每日演戏个不停,不痛快至极,人活一回还有什么乐趣?
☆、62烧画
麦穗到底精明;又让人瞧着一副老实憨厚可信的样子,不到一天的工夫就从扫地的婆子嘴里套出来连成璧到底在找什么了。
许樱溜进姥爷的书房,在一堆的旧画中翻出两张簇新的,展开一看;果然是美人图;那脸可不就是连成璧的样子。
就算是许樱活了两世;还是忍不住抱着画笑了足有半个时辰;难怪连成璧要半夜翻墙找这画呢;一个男人被画成美女;还题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样的诗任谁都会尴尬到极点吧。
许樱想着把这画收藏起来,他日连成璧真成了探花郎,就把这两幅画挂到京城的画斋卖掉,肯定一时洛阳纸贵……就算只是想想,那情形也够好笑的。
她正笑得开心,忽然听见一声咳嗽,一抬头就见让自己笑得失态的正主,正站自己外祖父的身后,与他同行的还有自己的未婚夫兼表哥,姥爷努力想要保持面色平静,可是胡子都快扭着麻花了,表哥憋笑得脸通红,连成璧脸上五颜六色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樱丫头,你在我的书房干什么?”杨秉诚到底经多见广,就算肚子里笑开了花,还是佯装严肃地开了口。
“外孙女在找书。”许樱肃容道。
“找什么书?”
“山海经。”
“左边第二个柜子第三行第四本书就是了。”杨国良指点道。
许樱把画放下拿了书,曲膝福了一福,飞也似地跑开了。
连成璧虽说拿回了画,回想起自己尴尬的时刻让许樱撞个正着,难免有些恼羞成怒,但想到一向稳重不苟言笑的许樱,因为看见了他的画,笑得小脸通红时的样子,又觉得自己被画成那样也值得。
他把画揣回怀里,离了书院,找了个辟静的地方拿了火折子预备烧画。
“喂!你干嘛?”一个穿着道袍的小道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烧东西。”连成璧头也不回地说道。
“天干物燥,此处又多有蓬草,你是要烧山还是烧画?”那小道童走近了些,看清楚连成璧手里拿着的是画,“你可是茂松书院的学生?”
连成璧此时穿的就是茂松书院的学子一人一套的青布袍,这个小道童有点明知故问了,“是,你是三清观的?”这方圆十里也只不过有三清观一个道观而已。
“正是。”小道童说道,“你要烧画不如沿着这条路再往前走,转过一个弯就是土地庙,那里有烧东西土坑。”
“那岂不成了烧画供奉土地了。”连成璧白了他一眼。
“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个儒家弟子,怎么比我这个道家弟子还要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