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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嵩对谢葭刮目相看,但是心里清楚女儿毕竟年幼,还需要磨练。便让人去找出了他珍藏的那一整套《史记》给她带回去。
“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人为鉴,可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蘀。为父不指望你日后流芳千古,至少,要通古今,明事理,不要行差踏错。”
俨然她是个儿子。
谢葭看着那一大堆书,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谢嵩。哪有这样教女儿的,带去读书就算了,还说出这种话来。她若是嫁了人,便是人妇,操持内院,读《史记》又有什么用?
谢嵩笑了起来,摸摸她的脑袋。女儿还小,不能现在就上表礼部让她成为世女。只有等到她及笄时,有了一定的名气,举荐女子袭爵才能事半功倍。
来不及说话,突然入画闯了进来:“侯爷!”
谢嵩见其面色苍白,不禁道:“怎么了?”
入画急道:“华姬在蒹葭楼血崩!”
“!!!!!”
谢嵩连忙赶往蒹葭楼,谢葭一定要跟,他只得把她带在身边。
到了蒹葭楼,大夫还没到,谢嵩自然不便进血房,和谢葭一起站在外面。谢葭看他面上也有急色。他问一直守着的轻罗:“到底怎么回事!”
轻罗也吓得不轻,脸色苍白,只勉强镇定地道:“二姨娘来看望元娘,正逢元娘去向侯爷请安……二姨娘便在楼里等候。后来吃了一杯茶,突然就,血崩……”
NO。019:亲疏
“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轻罗抿着唇,女眷出了事,刘氏立刻赶了过来,看了之后便让人去请御医,可是御医到现在还没来。
“刘姨娘派人去请御医了。”
谢葭腹诽,这种关头,还请什么御医!分明就是要拖到人不行了再说。
但谢嵩等人似乎觉得没什么不妥。因为重视,所以才坚持要请御医吧。
入画一叠声地问了华姬的情况。谢嵩听说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便想先去雎阳院见自己的那群幕僚。但是被谢葭叫住了。
谢葭左等右等不见御医来,也急了起来,便道:“父亲,与其在这里等着御医,不如先请个好请的大夫来看看!说不定不是什么大症,等到御医来了反而拖得不妙了!”
入画道:“华姬是公爵府的女眷,又是怀胎血崩,是不能让外面的大夫看的。”
这妇人的隐秘之事,连宫里的妇科圣手都要避讳一些。
谢葭大急,拉着谢嵩的手不让他走,道:“人命关天……三娘还那么小,爹爹……”
谢嵩有些犹豫,耐心地解释:“娇娇,男女大防,这是礼教。”
谢葭还是拉着谢嵩,道:“那御医为什么还不来!难道要看着二姨娘死不成……爹爹,她怀的是您的骨血,三娘还那么小,您忍心让她没了生母么?”
她的眼眶就红了,豆大的泪珠也要掉下来:“像娇娇一样没了生母……”
是啊,沈蔷也是生谢葭的时候血崩而死的!
谢嵩面色铁青,沉声道:“去找个大夫来!”
刘姨娘匆匆赶到,听了这一声不免吃惊,但她不动声色,道:“是。”
谢葭终于高兴起来,忙大喊:“入画姐姐快去找大夫!”
入画倒是一怔,看了谢嵩一眼,好气又好笑,道:“是。”
只得自己亲自跑了一趟。
刘氏脸色便阴晴不定。
总算把公爵府常驻的大夫找了来,紧急止血。待御医来仔细把脉检查,他便退了出来。小孩流了,但大人的命保住了。御医说幸好大夫来得及时,不然恐怕就真的失血过多而死了。
当天,因为华姬在蒹葭楼血崩,被视为不详,再加上她现在还不便移动。刘氏便安排谢葭带着蒹葭楼的人先暂时移居丽景轩去。那里比蒹葭楼要小得多。
谢葭也没有意见。把自己的住处让出来小半个月,好像也不能影响她,更别提因此而对华姬生隙了。
只是住在丽景轩到底多有不便,也非常不习惯。
第三日,她在屋里看谢嵩给她的《史记》,轻罗进了屋来,道:“元娘,珍姬来访。”
谢葭有些惊讶。珍姬是百官之首朱内史所赠,跟朱氏也有亲,一向倨傲,甚少与人走动。
她道:“请三姨娘进来。”
少顷,珍姬进了屋,屈身行礼:“元娘。”
她穿了一身杏色绣牡丹的长裙,头上戴着整套的缀着翡翠的黄金头面,符合她一贯盛装的作风。年纪轻轻不过二十,但神态端庄,隐隐有些孤芳自赏之势。
谢葭道:“三姨娘请坐。”
轻罗便搬了锦杌来让她坐了。
珍姬看着谢葭,隐隐有些审视的意味。嫡女一直深藏不露,没想到竟是个厉害角色。说几句话,掉两滴眼泪,就保住了华姬的命。先前还把三娘和大娘身边的人都处置了。
才七岁……难道是有人相帮?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墨痕。
“三姨娘?”总不会来找她,就是来发呆的吧?
珍姬回过神,道:“妾身贸然前来打扰,是受朱夫人所托。”
谢葭一怔:“朱夫人?”
珍姬抿了抿唇,道:“侯爷子嗣稀薄,如今二姨娘又小产了,朱夫人听后,十分惋惜,想从家里再给侯爷选几个出身清白的女子送进府来。但是侯爷一向疼爱元娘,又曾许诺不再续弦。朱夫人恐元娘不喜,所以让妾身来问问元娘的意思。”
谢葭哭笑不得。看来内史令老朱家又在想给谢嵩送女人了。不过也亏了珍姬,竟然一本正经地来对她这个七岁的小女孩说这些话……
她道:“二姨娘小产自然可惜。三姨娘应该去同刘姨娘商量此事,我毕竟还小,什么也不懂。”
也就是说她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此事没有意见。
珍姬探到了自己想要的口风,便又说了几句保重身体之类的话,就走了。
谢葭若有所思。谢嵩确实是个长情的人,至今竟真的不曾续弦。起初,她对他口口声声挂念着亡妻,可是却三妻四妾风流快活的行为在心里表示不齿。可现在想来,纵观他内院的妻妾,刘氏曾经和沈蔷情同姐妹,又是沈蔷许可之人。谢嵩把她抬为贵妾让她主理内院,多半是看在沈蔷的面子上。
三妾珍姬是朱内史所赐,四妾红姬是生了庶子之后刘氏做主抬了妾的。
只有二妾华姬,是他自己带回来的,并且时常陪伴在他身边。谢葭推测,唯有华姬令他愉悦。
谢葭想要一个盟友,红姬唯刘氏命是从。珍姬有朱家的背景,千丝万缕太过复杂,为人又倨傲,不是上选。唯有华姬,背景简单,又为谢嵩所喜。
再则,她能投谢葭所的眼缘。既不过分谄媚,又不会失礼于人。虽然出身青楼,但看得出来,个性也是自尊自爱的。
正付度,下面突然闹了起来。有人咚咚咚地上了楼来。谢葭颦眉,只见五岁的谢三娘冲了上来,后面跟着轻罗。
“三娘!”
轻罗没追上,让她跑到了谢葭这里,也无奈了,道:“元娘。”
谢葭瞅了躲在自己背后的三娘一眼,道:“怎么了?”
轻罗无奈地道:“三娘从自己院子里跑了出来,奶娘追过来,但不敢进丽景轩,便让奴婢跟进来瞅瞅。”
谢葭便道:“三娘,怎么能和奶娘淘气,快过来。”
谢三娘摇头,愤愤地道:“我不要她!”
谢葭奇道:“奶娘是新来的?”
轻罗知其所问,便道:“是刘姨娘新给三娘选的。”
谢三娘甩着手大闹:“我不要她!也不要她带来的丫鬟!”
谢葭便让轻罗把奶娘叫进来。那奶娘看着一团和气,长得也白净,行礼之处也无不妥。可是谢三娘竟就是不肯让她近身。这孩子特别能闹,上次就泼了谢葭的脸,现在奶娘想过去,她就去拿小花瓶要砸人。把屋子里的人都唬了一跳。
奶娘急起来,一边试着靠近,一边道:“三娘,快别在元娘屋子里胡闹!跟妈妈回去,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谢三娘举着小瓶子,警惕地看着她:“你走!我也不回去,你在我床上抠鼻,脏死了!”
“……”
谢葭斥道:“三娘既不愿意,你还靠过去干什么!年纪再小她也是你的主子,手里又拿着花瓶,出了丁点差池,你可担当得起!”
奶娘一凛。嫡女的厉害,她早就听说了,只是没放在心上。但她到底是刘姨娘特地放在谢三娘身边的人,也不至于就被吓住了,她忙赔笑道:“元娘教训得是,是奴婢糊涂,奴婢糊涂!”
谢葭瞪了她一眼,转向谢三娘,凶巴巴地道:“把花瓶给我放下!”
谢三娘犹犹豫豫的,但显然有点怕这个嫡姐。
谢葭便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姨娘正生着病,你还不让人省心。我这个做姐姐的少不得要好好管教你!轻罗,你送奶妈回去,三妹今夜便留在我这儿!”
奶妈一怔。
这时候,墨痕款款走了进来,笑道:“元娘倒真有几分做姐姐的样子。”
又对奶娘道:“你且去吧,我们房里不少能带孩子的妈妈。”
奶娘只得下去了。
谢三娘就松了一口气,把花瓶放下了。
谢葭看在眼里,一把把小花瓶抢了过来,高声道:“把戒尺拿来,我要打她手心!”
“……”
墨痕哈哈大笑,但还是去找了一节乔妈妈做衣服的竹尺来给她充场面。谢三娘一看便嚎啕大哭,蹦蹦跳跳地就想跑。
“不许哭!你给我过来!再哭再跑我这里便也不要你,你还得回去跟你家那个抠鼻的奶妈睡!”
谢三娘顿时止住了哭,委屈地扑闪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权衡了一下,宁愿留在谢葭这里挨打,也不肯回去。
她还主动摊开了白嫩嫩的小手心,缩着肩膀,一副怕疼的样子。
谢葭抓住她的手,竹尺高高扬起。
谢三娘瑟瑟发抖。
但是,落下来的力道却很轻。一点也疼,她疑惑地睁开眼。
谢葭还是一脸凶相,拽着她的手,把她拽到自己跟前,道:“她一个奴才,你怕她作甚!真是丢脸!”
谢三娘低下头,呐呐地道:“我是庶出的。”
墨痕的心一紧。这小丫头对元娘说了心理话。她半是惊讶,半是心疼。侯爷喜爱华姬,在侯爷面前无人敢造次。可是背地里,却……
谢葭拔高了声调:“可她们是奴才!欺负你不是看你庶出,是看你年纪小又不懂事!若我是你,她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还在我床上抠鼻,我就把她打出去!”
说得简单,三娘身边却是一个得力的人都没有。关上门,做奴才的怎么欺负她也没人知道。如今这样跑出来,已经是最聪明的了。墨痕在心里暗暗思量着这件事。
NO。020:同窗
谢三娘小声道:“我能睡你这里吗?”
谢葭想了想,道:“今晚让你睡。”
又有些严肃地道:“你叫我什么?”
谢三娘憋红了脸,终于声如蚊呐那般道:“二姐……”
谢葭顿时笑得像朵花一样,摸摸她的脑袋,道:“这还差不多。墨痕,去拿茯苓糕来给我三妹吃!”
墨痕又笑了起来。元娘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却俨然已经有了姐姐的样子。她想到大娘,一直得侯爷宠爱,又年长,却也没有这种风度。
晚上谢三娘就留在谢葭这里睡。
谢葭心里有数,奶娘的事,墨痕应该会留心一些。刘氏肯定已经看到她和华姬之间的苗头,那么自然要不遗余力地往以往被忽略的谢三娘身边安人。她毕竟掌着内院,谢葭鞭长莫及。
要完全打消刘氏这个念头是不可能。唯有谋划起码在三娘身边留两个能让三娘依靠的人,再慢慢教三娘,怎么样和这些人周旋。
三娘还是个孩子。
奇怪的是她有些怕谢葭,却宁愿选择她这里来栖身。晚上用了膳,洗漱过后,谢葭倚在榻上看书。三娘就自己拿着乔妈妈给她的咕咕鸡在一边玩得起劲。谢葭也不嫌她吵。只是她自己经常玩一会儿,就抬头看看谢葭的位置。
夜里睡觉的时候,她的睡相竟然还奇差!谢葭几次被她踢醒,还有一次干脆一拳头抡到谢葭胸口上!
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三娘神清气爽,闹着要吃这个要吃那个,谢葭的脸色却忽明忽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饭后,她把墨痕叫来,道:“墨痕姐姐,劳烦你往蒹葭楼走一趟。二姨娘知道三娘在我这里,一定会不顾自己的身子亲自来道歉,你去拦了她。再问问她有什么人,可以举荐给三娘做奶娘和贴身的大丫鬟。想来她心里应该有数。”
她的心思细腻,常常显出与年纪不符的老练,墨痕也见怪不怪了,笑道:“奴婢这就去一趟。”
果然华姬听说三娘昨天的壮举,就心急了起来,忙要下床去给谢葭道歉。说是自己在蒹葭楼小产,连累谢葭只能搬走,已经十分过意不去,不曾想女儿竟然还去打扰她休息。墨痕把她劝住了,说是谢葭已经去上学了。然后又问了她奶妈和丫鬟的事。
这事上她倒是不含糊,马上分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妈妈过去。这样意味着她身边就要重新进人。但是为了女儿,她还是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