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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葭不解,抬起头看着卫太夫人。
卫太夫人冷冷地道:“葭娘。你这样聪明,怎么就想不透?你若是去求,皇后不但会答应,而且会答应得轻而易举。到时候京城里每一位公卿大臣,都知道他谢嵩的女儿去向皇后求了恩祉,要了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来治病!”
谢葭终于回过味儿来……皇后把她拘在身边,为的不就是让皇丶党离心……若是真去求了这个恩祉,恐怕又把谢嵩牵扯进来。
可现在,难道有比谢嵩的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吗……
谢葭的手都在发抖。她想到到时候的满头流言,想到无数人的谩骂。想到萧皇后的奸计得逞……或许她可以试试在那种绝境之中求生,让萧后对她彻底放松警惕。
但是……这件事又牵扯到谢嵩,。
这个主意太大……谢葭没有这个胆量。
卫太夫人看了她一眼。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娘先派人进宫去太医院打个招呼。若你想明白了,那大可不必去向皇后请示,直接把人留在府里即可。”
那就意味着和萧后彻底撕破脸。
谢葭的睫毛微微战栗着,最终俯身请了安,浑浑噩噩地回了江城楼。
安睿和卫小白来请安。两人一前一后,好像都玩得颇开心。
谢葭心乱如麻。只勉强笑道:“回来啦,先去洗漱一下吧,弄的一身脏兮兮的。”
安睿和卫小白就一前一后地去屏风后面沐浴更衣了。听他们的口气,原来今天下午金荣给他们做了一把小弓,他们去射箭了。卫小白还嚷嚷着明天要母亲一起去。
谢葭苦笑,只好背过身去装睡,免得还要应付这两个小孩。
卫小白兴冲冲洗完澡出来。却发现母亲已经睡下了,不由得有些失望。知画把他哄走了。
谢葭勉强起身吃了点东西,沐浴过后就又躺下了。却整个晚上都辗转难眠……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她不过是个生活在宅院深处被人保护的女人,这种牵扯到整个朝政的决定。她即使有那种见地,也没有那种胆量。
若是选择和萧后撕破脸。后果不堪设想,可能直接影响在前线浴血杀敌的卫清风。
若是……那么等待她的可能是全世界的不认可,甚至包括远在边疆的丈夫,和病中的父亲。而且萧后纵横朝堂后宫那么多年,背后又有强大的家族做支撑,她这样的女人,又岂是可以轻易拿捏的?小小的谢葭还真没有什么信心能斗得过她,。
若是最后斗败了,恐怕就落得一个身败名裂,还会赔上父亲和丈夫的名誉……
这一晚上,谢葭都注定睡不着了。
第二天,她肿着双眼去向太夫人请安。
今天是中秋,府里早就张灯结彩准备庆祝佳节。谢葭不禁有些惭愧,太夫人身体不好,可是这次的中秋她竟然一点忙都没有帮上,完全是太夫人在忙碌。
太夫人看她那模样也吓了一跳,连忙道:“都是有身子的人了,怎么还能这样由着自己的性子折腾?既然没有休息好,快回去躺一会儿。”
谢葭还想逞强,可是想到自己肚子里这个,又只好收了声,默默地道:“是。”
回到江城楼又睡了一会儿,约莫晌午的时候,谢葭才起来,问起两个儿子,知画告知他们又出去射箭了。谢葭便让知画亲自往公爵府走一趟。
知画回来以后,道:“侯爷已经醒了,正在休息。顾神医在身边照顾着。”
谢葭点点头。
知画跟了谢葭那么久,也看出些许端倪,道:“夫人,您是不是……”
谢葭幽幽地叹了一声,不说话。
这天夜里,太夫人在莲院摆了小宴席。
卫小白和安睿最没有心事,两个人吃得开心。太夫人也乐呵呵的,好像也把什么都忘了,不停的嘱咐卫小白多吃点。期间卫小白还说了几句趣话,逗得太夫人直笑。
谢葭抬头望着明月,突然无比思念此刻正在边疆的丈夫,。有他在的话……恐怕他也绝对不允许她拿这个主意吧。
谢葭只能苦笑。
夜深了,席便散了。
第二天,谢葭收拾去给太夫人请安。
太夫人竟然早就等着了,卢妈妈在一边给她点了烟枪。谢葭有些惊讶。她从来没见过太夫人抽烟。
她不由得有些不安起来。
太夫人吞云吐雾好一会儿,才悠悠地道:“葭娘,你坐下。”
谢葭就坐下了,心里却止不住地打鼓。
半晌,太夫人道:“娘知道,你必定辗转反侧。连着两夜,娘也没有睡好。要说,现在萧家已经是强弩之末,娘有信心萧后迟早会成为废后……”
可是谢嵩……
“可是你父亲的病却是迫在眉睫。孝悌忠义,咱们从小就耳濡目染。你父亲曾经发下宏愿。愿助今上肃清朝纲。咱们卫家先代,祖祖辈辈。为了这大燕江山,已经死了不少人了。你看看,我们卫家这满门孤寡的下场……”
谢葭沉默了。太夫人的意思是,萧家已经是强弩之末,实在没有必要再冒险。至于谢嵩一人。在天下百姓面前,大约。实在算不得什么……想想那些战死在沙场上的卫家先灵,若是觉得肝肠寸断并觉得可惜,好像是有些矫情。
可是……
卫太夫人道:“你斗不过萧后的。”
谢葭顿时就觉得心都沉入看不见的深渊,半晌,她轻声道:“娘,孝悌忠义,孝字当先,。儿本就是个不孝顺的女儿。多年来,都让父亲伤心。这次,却不能看着父亲白白牺牲。娘,您放心,儿一定会想法子。把这事都揽到自己身上。就算斗不过萧后,惨败而归。也绝对不会连累到皇丶党。”
她抬起头,认真地道:“何况,萧后已经疯疯癫癫,儿纵使再不济,和她拼个鱼死网破,也是能的。”
说完,她就紧张地看着太夫人,等着她做决定。
因为她知道,这件事上,不管她自己再怎么坚决,太夫人若是不点头,都没有用。因为她只是一个深闺妇人,没有卫清风那样和强权叫板的硬派实力。
卫太夫人突然笑了起来。
谢葭心里就被她笑得发毛,打了个突。
卫太夫人道:“是啊,再怎么样,她也不过是个疯女人罢了。既然连老身的儿媳妇都有这个胆量,那老身也断然没有畏缩的道理!”
谢葭一怔,之后就是狂喜!
“娘……”
卫太夫人道:“葭娘,你只管去。但是你初出茅庐,遇事不要莽撞,能缓的,就缓一缓,回来和娘商量!”
谢葭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有了太夫人这句话,她突然就什么都不怕了。即使,真的斗败了,还是要面对一样的下场……
太夫人看她这样疲惫,就道:“你也别急,你进宫,必定要作画,今天不如就先去休息一下。明儿再进宫吧。”
谢葭点点头,起身给太夫人行了礼,然后才回到江城楼。
这次她几乎是一沾到床就睡着了,。也总算睡了连日来的一个安稳觉。
次日进宫,谢葭一改往日缓缓的心态,竟然有些跃跃欲试。前方正有一场大战在等着她,虽然失败的代价非常惨痛。但是经过多日的犹豫,想到在前线浴血杀敌的丈夫,她便觉得这种玩伎俩的斗争好像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进宫递了腰牌,直奔紫宸殿去给萧皇后请安。
宫里前天刚过了中秋,也是一个大节日。皇后好像也有些疲惫,坐在后座上,神情慵懒。
萧贵妃坐在一边。
谢葭俯身给萧皇后请了安。
萧皇后神色淡淡的,让她起了身,并关切地道:“听说谢大人生病了?”
萧贵妃神色古怪地道:“听说病得还挺严重。”
谢葭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父亲是劳累过度,又染上了风寒,再加上一些陈年旧疾,才一下子病来如山倒。”
萧皇后淡淡道:“谢大人是国之栋梁,勤政为民,还是要保重身体才是。”
谢葭笑吟吟地道:“这次还是多亏了萧皇后身边的顾神医。所以臣妾这次进宫,想向皇后娘娘求一个恩祉,希望把顾大人留在府里照顾父亲……”
萧皇后就笑了起来,道:“既然皇上那儿。和太医院都已经打了招呼了,本宫这儿,又何必你特地进宫来说一声。”
谢葭真诚地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皇后娘娘您是千金之躯,凤体违和,这些日子听说都是顾神医在您身边照顾着。臣妾贸然把人要了来,实在是惶恐至极。臣妾私以为,这次都是皇后娘娘的恩祉,才能在皇上那里求来这样的恩典,。皇后娘娘,在臣妾心中。您就是我们谢家的大恩人。”
萧皇后笑道:“瞧这孩子,多会说话。”
萧贵妃就冷哼了一声。
萧皇后道:“你也是有身子的人了。近日也就不必急着给本宫作画。难为你刚过了节就进宫给本宫请安。最近番邦进宫了几件小玩意儿,皇上赐了下来,不如本宫再赐给你吧。”
谢葭顿时惶恐,连忙道:“臣妾不敢。皇上既然赐下,便是对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臣妾……”
萧贵妃冷哼道:“姐姐是一国皇后,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皇上也不曾忘了姐姐。姐姐难道会缺这点赏赐?何况皇上爱重姐姐,也不在乎这点东西。”
有的时候,谢葭对萧贵妃这种共事一夫之后,就管自己的姑姑“姐姐”、“姐姐”的叫,真的还是挺无语的。
但面上她还是非常难为情,道:“皇后娘娘,臣妾怕受不起……”
萧皇后语重心长地道:“你这孩子。外命妇里你可是顶尖儿的了,何况你父亲还是皇上的肱骨之臣,本宫赏你们谢家卫家,是再平常不错的事情。你若是连这点恩惠都受不起,倒是小家子气了。”
说是赏谢家卫家……
谢葭只装作一无所知。不好意思地笑道:“臣妾惶恐,叫皇后娘娘见笑了。”
萧皇后微微一笑。
她出手颇大方。番邦进宫的正宗汗血宝马,整个京城也没有几匹,就赏了谢葭两匹,并送了一辆四匹乌云盖雪拉车的马车给谢葭。还有番邦进宫的特色棉麻,和番金小佛。另还有江南进贡的,只在宫里流传的上等白纱和花锦,。满满的几大车东西。
谢葭细细数过。乌云踏雪马车实在是非常招摇,她要是坐着出去招摇几次,不久以后整个京城上下都会知道这是萧皇后所赐——被谢家女儿,卫家媳妇坐了出去。
另外的什么棉麻,什么白沙和花锦,都是要穿在外面的东西……
谢葭傻乎乎的,欢喜得一塌糊涂,高高兴兴地谢了恩。
更傻的是,谢葭招摇地坐了那辆马车出了宫……在朱雀大街招摇了一圈,然后回到了卫府。
回到卫府的时候,她又大傻特傻地拿着那些什么棉麻什么布匹,之类的,还分到了谢府,还送了一些到舒府。颇有显摆之意。
谢家没有动静。但是听说舒家人好像闹腾了一下。
卫府上下的气氛也非常低迷。
谢葭欢欢喜喜地去给太夫人请安,却吃了闭门羹。
等了大半晌,卢妈妈脸色有些不好看,迎了出来,道:“太夫人有些乏,便先睡下了。夫人,您先回去吧。”
以往太夫人都会等着她回来的……
谢葭意识到她可能是想要先在卫府内部制造出舆论——当然,可能也是为了让卫府撇清关系。
虽然心里知道卫太夫人是站在她这边的,可是突然来这么一出,谢葭未免又有些失落。
回到江城楼,大半晌,才发现有些不对劲……怎么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谢葭急得简直要跳起来:“白儿和睿儿呢!”
竹心闻声进了门,面上好像也有些不自在:“今天一早,太夫人把世子爷和安睿少爷送到松鹤堂了……”
谢葭顿时脚下一软,心里有个声音大喊:玩大了吧,!
她急起来:“我要去江城楼!”
竹心道:“太夫人早就交代了,今儿身上有些乏,等夫人回来,让夫人先休息,不用去请安了。”
谢葭就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惶惶不安。但片刻之后又回到了房间里,坐在床上。只好苦笑。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既然已经开始了,只好一直走下去。
当天夜里,谢葭又睡不着了。
知画听到她几次翻身起来喝水,实在忍不住,进了房来:“夫人。”
谢葭有些颓废,道:“知画。”
知画就站在她身边,看她披了薄薄的外衣,坐在桌边,给自己倒水。倒了半天,水都溢出来了才发现。
谢葭就拿了杯子来喝水。
知画忍不住道:“夫人。”
“嗯?”
知画想了半晌。终于想到用这种方法来做开场白,道:“夫人,知画跟着您,也有十几年了。”
谢葭笑了起来,道:“是啊。算起来,也有十三年了。”
知画奇怪地道:“夫人。您四岁我就分到了蒹葭楼,已经跟了您十四年了。”
谢葭一下子没想起来自己是山寨版……因此只是干笑了几声,道:“是吗,我脑子糊涂,记错了,。”
幸好知画并没有纠结在此事上,似乎也觉得谢葭有心事,记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道:“我跟了您那么多年,您心里苦,我怎么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