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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头大,道:“你一会儿说是那二姨娘同你好,现在又多了一个三姨娘。葭娘啊,你到底是有多少个姨娘,是你要照顾的?”
谢葭讪讪的,但还是涎着脸解释道:“娘,您不知道,二姨娘在儿六七岁的时候,就替儿挡了一次暗箭,被赶出府去了。后来帮着儿的,可不就是三姨娘了嘛。娘,您放心,儿就这两个姨娘是好的,其他的那些,儿才不管呢!”
太夫人并不生气她口没遮拦,只是笑。
谢葭索性就把脸皮厚到底,又道:“娘,您也好长时间没有出府走走了。难道就不想去找公主殿下说说话?”
卫太夫人被她逗得没了法子,只笑骂道:“好了好了,说得你这倒是为娘考量了!也罢,你说的对,娘也好长时间没有出府走动了,也有一阵子,没有见到公主殿下了。这就去走动一趟。”
谢葭喜形于色,一个劲儿的傻笑。
卫太夫人又笑道:“你若是想出去走走,便也去走走。叫上婉娘陪着你!”
谢葭大喜!她正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太夫人竟又自提了出来!
她看着太夫人,突然安静了下来,不敢再聒噪了。
太夫人的眼神仿佛已经洞悉一切,正含笑注视着她。但是眼里并没有责怪,多的却是纵容和宠溺。并不是像寻常婆媳那样,做婆婆的卖儿媳妇一个天大的人情,眼里都是要她好自为之的神色。而是像一个母亲在看着自己的孩子,在告诉她——孩子,你虽然无理取闹,可是在娘这儿,也没什么,只是以后不要再这么淘气。
谢葭心中微动。怀了这一胎,她变得分外敏感。也非常清楚地感觉到婆婆和丈夫对自己的好。
她反而湿了眼眶。
太夫人吓了一跳,忙道:“你这丫头,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说哭就哭了?卢妈妈,快扶夫人坐下!”
卢妈妈连忙扶着谢葭坐下了。屋子里一下子变成一团乱。
太夫人也连连问道:“怎么回事?是清风欺负你了?”
谢葭非常不好意思,连忙擦干眼泪,道:“没有,娘,是没有的事儿。”
她低着头,脸都要红了,道:“儿是闻见酸味儿了……”
太夫人大笑,道:“娘刚叫人炖了鱼羹,你就馋上了!”
可不是,那送汤的丫头,刚到门口呢。这股陈醋的味儿,谢葭和卫太夫人都爱。谢葭怀孕了之后尤其好这一口,每每闻到,腮帮子都会冒酸水。说是被酸得哭了,也说的过去。
可饶是如此,卫太夫人也暗地里找人去问查问,看看这对小夫妻背地里有没有出什么事儿。可是回来禀报的人都说了,将军待夫人非常好,这些日子,更是从来没有大声说过一句话。太夫人这才放心了。
不是她小题大做。而是儿媳妇并不是容易哭的,又怀着身孕,她才格外小心罢了。
隔日一早,她就亲自到公主府去了。
到了晌午,袁夫人就来接谢葭。也是太夫人早早地去给她打了招呼,让她和自己出去走走。谢葭倒是没想到卫太夫人会安排得这么细致。
袁夫人看她的肚皮跟吹气球似的又大了,笑道:“老远就闻到这酸味儿!你又放了多少醋!都说酸男辣女,我看你这百分百又是个儿子!我都和好几家夫人开了局打赌了,葭娘你这肚皮可要争气,我的乖侄儿,可要给你姑姑挣一笔!”
231安排
谢葭听的好气又好笑,自己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呢,她这个姑姑倒是先拿人家打起赌来了!不过袁夫人一向是这样百无禁忌的,这样摊明儿了说出来人家也不会觉得反感。
因此谢葭也同她开玩笑,道:“那若是生了个女儿哪,婉婉姐你输了钱,可别怪你的小侄女儿!”
袁夫人无所谓一笑,道:“大不了就是赔点银子。况且啊,我看你这肚子尖尖的,十成十就是个儿子。不信你就等着瞧吧。”
其实谢葭私心里也认为是个儿子。
两人说笑着,就出了门去。
这一趟,两人去了别院。
华姬的身子将养了这些日子,也好了一些,她正带着小女儿在床前做针线。听说谢葭和袁夫人来了,她先是一怔,然后面有喜色,随手把针线丢了,亲自迎了出去。
“怎么一声招呼也没打就来了?姑娘您的身子也重了,还这样在外面走动,怕是有些不妥呢。”、
谢葭无所谓一笑,道:“哪儿有这么娇贵!”
她看华姬气色不错,整个人也胖了一圈,很有些风韵少妇的意味,心下高兴,便亲热地执着她的手一块儿进了门。
袁夫人对华姬的印象也有些改变。本来,华姬出身不好——青楼女子,总要叫人低看一些。何况是袁夫人这样的正经官夫人。又牵扯上这样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十个人里就有十个要说她,是“怪道是青楼出来的,从了良也不安分”。
但是华姬给她的印象却并不是轻浮的。相反。她很知道进退,性子也非常贤淑温柔,又不会矫揉造作,和她说话就让人如沐春风,非常舒服。而人都有同情弱者的本能。华姬就是一个弱者。本来以她的才情,并不比京城中那些闺秀差,只不过是出身不好罢了,所以就沦落青楼。嫁入公爵府为妾,也不过是一只卑贱的蝼蚁,任人践踏。
而她的容颜毁了,沈天佑还深深眷恋着她。这就是一段传奇的故事。他们走得艰难,袁夫人又怎忍心不成全?
因此,后来谢葭不方便走动,倒是她一手在安排这华姬的事情。
三人进了屋。落了座。谢葭已有小半年没有见过华姬的小女儿。只听说是起了个名字叫宝儿。
华姬有些羞涩似的,道:“虽是个女儿,但到底是能留在我这个为娘的身边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有第二个……所以心疼一些。”
小娃娃已经一岁多了,生得粉雕玉琢,和三娘小时候竟然非常相似。瞧得谢葭心下一软。看来无论是不是谢嵩的女儿,华姬都有本事生出这么漂亮的闺女儿来。
谢葭有身子。不能抱孩子。一是怕孩子踢到肚子,再则是孕妇抱孩子好像不太吉利——虽然她自己不以为然。所以只好伸手去逗弄那个孩子,笑着哄她叫自己姐姐。
华姬面有羞愧之色。谢葭是公爵之女,而她本是谢嵩的妾室,生的孩子本是和谢葭同父异母。可是现在连父亲也是不同了……然而谢葭这么说,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说不合适,因此便只讪讪的。
谢葭逗了一会儿孩子,便又转身向华姬正色道:“姨娘。我这次来,是想跟您说几件事儿。”
华姬一怔,道:“姑娘?”
谢葭轻声问道:“您可有本名?”
华姬有些惊讶,然后面上显出苦涩的意味来。是啊,她本是良家之女。从小被卖到青楼里,自然把名字也丢了。有了个花名。后来进了公爵府,连花名也没有了。直接用了花名,和身份做代称。
半晌,她轻声道:“我原叫白宁儿。”
谢葭倒是没想到,她以为华姬的名字里,会有个“华”字呢!
华姬迅速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道:“我从小家道中落,生父为了供养爷爷,便将几个女儿陆续卖了。牙侩见我生得白净,便将我卖到青楼。做了几年的洒扫丫头,后来才调教出来,起了个名字叫芳华。所以姑娘您听见的,她们都叫我‘华姬’。”
谢嵩娶的就是当年艳冠京城的芳华,他哪里知道什么白宁儿。
华姬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面色淡然,好像那只是一段无关痛痒的前尘往事。
半晌,谢葭才道:“那以后,您就恢复您的本名,就叫白宁儿吧。”
华姬怔住。
谢葭笑道:“我也不能再叫您姨娘,怕是不妥当。嗯,不如就叫您白姨。”
这下连袁夫人都奇怪地看着她。
谢葭就把舒芷娘的事情细细同这二人说了:“……横竖咱们在京城呆的日子也不长了,我并不想再节外生枝。因是想着,与其等着她来拿捏,不如先发制人。白姨您放心,我自然不会让您真住到那混账的庄子上去。替身已经找好了,到时候就让江南服侍着住进去。这处的房子,咱们也退了就是。白姨您记住,从今儿起,您就不是什么华姬,您就是白宁儿。是袁夫人的偶然结识的,一个从京城郊区搬来的寡妇。”
华姬,不,应该是白宁儿,震惊地说不出话来。首先提到舒芷娘的名字,就已经让她吓破了胆,连身上都冰冷起来。平时这样聪明的一个人,竟是没有听懂谢葭的意思!
袁夫人颦眉道:“这身份,葭娘你都安排好了?”
谢葭道:“我早就想着让白姨脱身,首先想到的就是假死。替身也是早就找好了的,是卫家的武婢,身量和白姨差不多,擅长易容术,白姨脸上有疤,也容易糊弄过去。到时候就让她用龟息**假死。只要安排妥当,相信不会出纰漏。”
“那么白姨既在京城中,当然也要有自己的身份,免得别人盘查。这事儿是忘忧的夫婿已经安排妥当了。白姨您放心,我们并未告诉那卫子贤这是在为何人脱身。他本就居住在京城郊区,对那一块也是了解的。那寡妇的确来了京城,做些小生意,到时候也是不怕人查的。不过已经许久没有音讯了。京郊那一带,也有子贤打点。”
说着,她又笑了起来,道:“人家只知道那寡妇夫家姓洪,是外地嫁过来的。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她娘家哪里,姓什么。说来也巧,子贤特地去查过,这小媳妇还就是姓白,是扬州那边一家农户的女儿。”
白宁儿这才反应过来,却看着自己的女儿,颤声道:“既,既然是个寡妇,那,那这……”
难道那白氏寡妇也有个这么大的女儿?不能啊,听谢葭的口气,她守寡已经有多年了!而谢葭总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去舒芷娘的庄子里住吧!
谢葭笑道:“您放心,我自然不能做出那等送宝儿到虎口中的糊涂事儿。就是宝儿,我也安排好了。今夜子时,白姨您让江南将她放在南山园门口,我派人去知会沈管事一声,让沈管事把她抱走。只说这小女娃是捡来的,他瞧着可怜便留在身边养了。到时候只消让沈管事到官府去查一查可有谁家丢了孩子,正经演一场大戏,也就不怕别人说什么。”
谢葭已经安排得这样妥当,白宁儿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要把女儿送走,虽然是送到孩子的父亲身边,她也还是有些不安。
袁夫人就打趣道:“你是什么时候着手准备这些事儿的?看来婶娘对你还真是越来越放纵了。”
谢葭微微一笑,道:“婉婉姐也觉得这样可行?”
袁夫人道:“可行,怎么不可行。只是白氏寡妇,你又要怎么安排?”
谢葭抚了抚鬓角,道:“这事儿就要看您的本事了。”
袁夫人诧异。这件事从头到尾她竟然都没有发现谢葭有谋划的苗头,没想到竟然已经联合卫忘忧做得这样细致。还有什么事要她出面的?
谢葭正色道:“母女天伦,我也不能瞧着白姨和宝儿分开。何况他们一家三口,早就应该团聚了。婉婉姐您在京中多走动,我就想请您帮着留意留意,这南山园附近,有没有什么快要倒闭的小铺子。最好东家是个不见人的。”
袁夫人颦眉道:“你这话说的,铺子都要倒闭了,东家难道还能悠闲,只靠伙计做事?”
谢葭想了想也是,便道:“那便不用是这南山园附近的。只要是这京城里的,铺面小一些的,快倒闭的,东家是不见人的,就成。我打算给那东家一笔银子,让他离开京城,交出地契房契,到时候只说这东家是白寡妇,因是寡妇做生意,所以避着人。如今生意做不下去了,只好关门了,转而给别人做工。”
袁夫人一拍手掌,笑道:“那不就正好到浅水涧去帮沈管事种枣子了吗!”
谢葭笑了起来,道:“我是打算让枣林把人全换了,再添几个人。到时候就不动声色地给白姨安插一个轻省的活计。你们俩也别腻歪着,先忍一忍,过个小半年,就说沈管事要续弦,到时候名正言顺地娶了白姨您白宁儿,岂不是皆大欢喜?”
232贪玩
华姬却在怔怔的出神。原因无他,无非就是谢葭的想法实在是太过有冲击性。她做了十几年的华姬,早就忘了这世上有白宁儿这个人。谢葭要和她的继母斗,还要和整个京城上流的交际圈斗。因为这事儿如果有一点儿风声传出去,她要面对的就是身败名裂。
她首选想到的却是谢葭的处境,因此犹豫不定。
谢葭兀自兴奋,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自己的计划和前景。
华姬心中却在神魔交战。她并不是一个矫情的人,深知既然已经连累谢葭,现在除非她去死,否则再说什么不想连累姑娘的话,都是枉然。
而她的生活才刚刚恢复平静,她刚刚觉得有了这个女儿,生命好像变得有些鲜明起来。要她就这么去死,她的宝儿怎么办?
她别无他愿,只想尝试一下做母亲的真正滋味,以弥补当年她不能亲自照顾自己的女儿的遗憾。
半晌,她才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