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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刃碧血-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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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案子果真出于一人之手吗?他能在一举手间便可以使全部结束吗?我又拓展了思路:
这两案的主凶究竟是谁?计曼苏?来梦花?还是已死的申壮飞?或者竟就是谋死申壮飞
的人?或者还有出于我设想以外的人吗?
    太阳已经偏西,热度还减不了多少。我反复忖度了好久,到底寻不出结果。我用吸
纸烟的方法来消遣我的无聊。一会,我又随手把书桌上的乱纸翻弄。有一张纸上,写着
计曼苏、朱梦花和丁惠德的姓名,姓名不止一个,大大小小,正草俱全,中间还用线条
纵横错综地划着。另一张纸上写着不少1919的阿拉伯字,显然是信笔乱写的,可见霍桑
那时候的心绪还是非常紊乱。那本转瞬间他何以就有把握?我连续抽完了三支纸烟,仍
没有头绪。信息也依旧杳然。我觉得耐不住静寂,踱到窗口去闲眺。
    天色已渐渐地暗下来。西方的天空中,余霞还股红如火。一队队的归鸦划破了霞光,
回他们的老家里去,一路还沙哑地唱着。我目注在天空,忽然记得施桂说过,霍桑第二
次回来以后,曾在化验室里忙过一会。我就转身进化验室去。
    化验桌子上有些杂乱无章,显微镜,照相机,铅粉瓶,剩余的照相纸,放大镜,都
乱挤在一起。另外有一只白瓷的茶杯,用白纸盖着,好像不是我们原有的东西。我揭开
了纸,杯中空无所有。我把鼻子凑到杯子上嗅嗅,嗅不出先前放过什么东西。这是霍桑
带回来化验的吗?化验的是什么?这件凶案中难道还夹杂着毒药?我的思索的结果只是
加重些我的烦恼。
    晚膳时分霍桑仍不回来。我忍耐不住,打个电话到警察总署里去。那个值差的周番
回答,霍桑和汪探长到宝兴路那边去搜寻赃物了。
    这是申壮飞案中的赃物吗?这一案究竟有关系吗?他们这样子加紧地进行,怎么不
让我参加?不,霍桑既然说过要我帮助破案,决不会让我有头无尾地置身局外。我只索
再耐心些等他的消息。
    消息直到十二点钟敲过才到。当我将电话听筒拿起来时,几乎要开口就来一阵牢骚。
    “包朗,我是霍桑。对不起,劳你久等了。可是事实上不能不等,我自己也烦躁死
哩。”
    他先来一个道歉,倒使我不便发作,而且也许真有不得不等的理由。
    我说:“晤,现在怎么样?”
    “请你到德州路口去帮忙。”
    “帮什么忙?”
    “自然是捉凶手。”
    “晤,凶手在哪里?”
    “德州路飞马汽车行里。”
    奇怪,凶手会在飞马汽车行里?
    我又问道:“凶手是谁?”
    霍桑说:“此刻我不便说。你到了那里,自然可以知道。”
    “哼,你还卖关于?”
    “喂,你别误会。你就出来罢,在德州路口会集。”
    霍桑的报告既然还隐隐约约,我也不愿再空费心思。在短时间中装束定当,向施桂
说了一声,就从寓所中出来。
    夜风习与地活动了,把白昼的炎成扫荡净尽。我步行时觉得凉爽舒适。
    我走到德州路时,马路上乘凉的人大半散了,路上已很冷静。有几家店铺已在收市
关门,只有那飞马车行的门依旧开着。我从车行门前走过,瞧瞧里面。停着两辆汽车,
但估量空着的地位,至少还有三四辆车没有回来。车行里壁上挂着的一只大钟,已指着
十二点三十五分。我走过去以后,向左右瞧瞧,不见有什么守伏的人。只见车行门前那
个身体结实的老头儿躺在一张藤椅上乘凉。我离开几家门面,立定在一根电线杆的后面。
我捱过了半点多钟,不见什么动静,心里又有些不耐。霍桑约我来了,自己反迟迟不来,
这算什么意思?
    又过了一刻钟光景,忽有两辆汽车,先后驶进了车行。这时路上的行人也绝迹了,
但仍不见霍桑出现。
    那凶手究竟是谁?据我所知道的,只有一个秋生,一个马河大,都是和计曼苏认识
的。难道这两个人中间有一个就是凶手?霍桑从哪一条线路知道的?我忽记得计曼苏已
给捉进警署里去,霍桑总已向他问过口供。他也许就是唆使的主犯。他既已照实供了,
霍桑才知道那凶手就是这汽车行里的车夫。
    我从电灯下瞧瞧手表。已是一点三刻,可是依旧不见霍桑的面。两点敲过了,最后
一辆汽车,也已回进了飞马车行。接着有几个人就把车行的门关起来,准备要安睡的样
子。
    我等到几时呼?这不单是出独脚戏,还是一出哑巴戏!好像霍桑故意跟我开玩笑,
让我一个人来演傀儡的哑戏。可是事实上当然不会如此。
    又过了六七分钟,剧情有些开展了。
    一个穿黑色长衫的人从北面走过来,在走近车行时,蹑着足尖地走。晤,这一出武
剧大概要开场了。我起先以为那穿黑衣的人就是霍桑,准他行路的姿态,又觉得不像。
我从电杆背后走出来,悄悄地跟在那人的后面。那人到了车行门前略略停步,向门缝中
窥探了一下,又继续向南进行。这人大概是一个探伙,本来派在较远的地点,我起初没
有瞧见。
    我重新走到车行门前,里面电灯依旧亮着,还有谈话声音。我看见有一条很阔的门
缝,正想向里面探听一下,忽觉得我的肩膊上有人轻轻拍了一下。我回转头来,看见另
一个浑身墨黑的人——是汪银杯。他向我招招手,就转身退去。我跟着他走。到衡对面
的电杆旁边,他方才立定。
    我低声问道:“霍桑呢?”
    银杯附耳答道:“回去了。
    “回去了?怎么?”
    “他另有任务。这里的事我们尽可以对付。”
    另有任务?太奇怪1我真模糊了。
    我问;“现在怎么办?”
    银林说。“我们就在这里等一等。”
    “等谁?等霍桑来了再动手?”
    “不是。等凶手。”
    这时那黑衣人又从南面回过来,走近汪银林身旁,低声报告。
    “电话打过了。”
    “打通没有?”
    “通。霍先生接的。”
    “好,你到那边去辞。”江银杯向街均指一指。
    那黑衣人听了银杯的命令,点点头走过去。我仍旧在门葫芦中。
    我又问:“银林兄,究竟怎么一回事?霍桑既已回去,为什么又打电话给他?”
    银林说:“他跟我约定的,等凶手回到车行,就通知他。”
    “为什么?”
    “他要通电话给凶手,引他出来。”
    我仍摸不着头绪。“我们不能进去捕捉吗?”
    汪银林摇摇头。“不能。霍先生说,一定要等他自己出来。”
    这又是使人无从索解的一点。这车行党是特殊的禁地,连法律的权力都达不到吗?
    时间一秒秒地过去,我们默默地等着。凉风飒飒地吹袭。身上感觉的不单是凉快,
简直已越过了凉快的限度而有些凛然了。我的满肚子的疑团,在盲目的等待中,几乎要
耐不住地爆裂。汪锡林频频用手抚摩他的胖须,显然也感到不对。我们这样子等…一等…
要等一辈子吗?
    不,剧情的高潮开展了。对面车行的门开了半扇,有一个身材短小穿白色短衣的人,
探头出来,向左右望了一望。银杯急急将我拉到电杆背后,静伏着不动。那白衣人好像
看见马路上并无危险,就提着一只小皮箱,从车行里走出来、另有一个人替他关门。那
短衣人再度小心地陈望了一下,就向南急走。将近到华记路口,他正打算向东转弯,汪
银林和我早已急急地跟在后面。银林连上一步,突然发出一个命令。
    “阿大,慢些走!
    这命令声显然使那人大吃一惊。他停了脚步回转头来,可是只是一瞥,接续的是一
声惊喊,便回头向华记路奔去。转角上早有两个黑衣人埋伏着,这时并肩地闪出来,阻
住了阿大的去路。阿大前进的路线断绝了,索性旋转身来,丢下了皮箱,举着拳头直向
汪银林扑过来。银林也早有准备,把肩膊一偏,就张着两臂迎过去。一转瞬间,两个人
便扭做一团。
    我自然不能袖手。可是我走到二人的近旁,汪银林忽然倒在地上,分明敌不过阿大。
我挥起一拳,击中了阿大的后颈。他晃了一晃,便回身来跟我周旋。幸而两个探伙平也
奔过来相助。阿大的确很矫捷,一个拳头飞起来,第一个探伙不及回手,便仰跌在人行
道上。
    第二个人又扑过去。阿大把身子一蹲,那探伙反自己覆倒在地上。
    我见他连败三人,显见不能轻敌。我虽然会打几套拳术,但时机既急,不容稍许犹
豫,力敌似乎不是上策。我摸出手枪,照准他身体的下半部发了一枪。第一弹没有打中。
但第二次的枪声一响,阿大刚想投步的脚已站立不住。他又晃了几晃,终于倒在人行道
的边际。
    汪银林和两个跌倒的探伙已经爬起来。另有一个人也从德州路那端奔过来。汪银林
拍拍他的黑纺绸长衫,俯身将阿大扶起.又取出电筒来照照。我的枪弹打中在他的小腿
上。
    汪银林低声说:“还好。……李庆,快把汽车开过来。”’
    最后参加的一个探伙应了一声,便急步向北面退回去。我才知德州路的北面,另有
汽车和守伏的人。这一次的布置是相当周密的。
    银林取出手铐将阿大捞上,又低声说:“震先生要用电话引这家伙出来,也许就想
免除一番殴斗。包先生,你这两枪没有惊动他的伙伴们,还算巧事。
    我不回答,细看那马阿大的面貌,一双怕人的黑眼,给两条刀形的粗眉罩着。黝黑
的脸上筋肉突起,一张厚唇的阔嘴,更象征他的凶暴残忍。他的身材虽矮,却坚实有力,
他的裤脚管上染了一摊红色。两辆汽车已从德州路那面驶来。一个曾经跌倒的探伙已将
丢在路上的小皮箱抬起来,一只手在抹鼻管里流出来的血。阿大这一拳着实有力。探伙
们将阿大扶进了车子,让银杯和我上车,又将皮箱塞进了车厢。他们自己坐上另一辆车。
十一、隔一层纱幕
    车子开了。阿大的眼睛闭拢了,身子斜靠在车座的一角。银林不理会他,拿起皮箱
来搜索。他从箱中摸出一卷钞票,几件衣服,内中有一件旧竹布的长衫,颜色已变成灰
暗。他翻开箱子的夹袋,有一个小纸包,包中是一只镣翡翠的戒指。
    银林瞧了一瞧,喃喃地说:“唉,这戒子是女子的。……晤,一定就是庄爱莲手指
上的东西。”他旋转头瞧我。“包先生,你还记得爱莲手指上有个新鲜的戒指痕吗?”
    我点点头不答。他又从皮箱子底上搜出一个皮做的刀鞘。刀鞘的皮已磨擦阳S常光
亮。
    我不禁惊呼说:“这就是那把行凶尖刀的壳子。”
    银杯高兴地说:“是,是一个最重要的证据。”他吐出了一口气。“我想现在署长
可以打个回电给庄清夫哩!
    阿大似乎已昏晕过去,闭着眼睛,不声不动,身体也斜得要横躺的样子。
    我问汪报林道:“你们怎么知道阿大是凶手?是计曼苏供出来的?”
    汪银林答道:“不是。计曼苏一句也不肯说。这家伙是霍先生查出来的。”他的眼
梢在掰微微呻吟的车夫身上掠了一惊。
    我沉吟着,又问:“我已经半天没有见霍桑。他用什么方法查明白的,你可知道?
    汪银林皱着眉毛,说:“我也不大清楚。他只说这两件案子,受着同样的刀伤,刀
显然是一个要证。他又从刀上推想,知道凶手是一个下流人;王福看见那个暴徒是趁汽
逃去的,他又假定汽车是另一个要证。”
    “他怎样知道阿大在飞马汽车行里?”
    “这个我也不大明白。我还没有机会问他。
    我停了一停,又问道:“那末他行凶的动机是什么?霍桑可也说过?
    汪银林摇头道:“没有。不过这一点现在已很明白。他数着手中的那卷钞票。
“‘这里一共有三百二十多元。这戒指至少也可以值百多元。
    我问道:“你以为他的目的果真是图财?”
    汪银林一壁把东西放回皮箱中去,一壁得意地说:“是啊。我早就料到如此。前天
勘查时,我不是就这样说过的吗?
    我应道:“是的,我没有忘记。但据你看,经过的情形怎么样?
    汪银林踌躇了一下,像在整理他的思绪。他又瞧瞧车座角里的斜躺的阿大,又像企
图让阿大自己供出来,可是事实上又不可能。
    一会,他慢慢地说:“据霍先生的调查,爱莲常喜欢坐汽车。——有时跟计曼苏一
起,有时候伊也单独坐了汽车兜圈子,因此伊和阿大认识。阿大知道伊有钱,又知道伊
的父亲在清夫和车夫们都已往庐山避署去,家中除一个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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