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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溪半福了福身,笑道:“真那样的话我们反而得谢谢姑姑了。救下皇上后我们心里还七上八下来着,不知道他怎么得突然出现在了山崖上,是风太大吹的吗?”
刘姑姑还没回答,屏风外一个人插话问道:“昨日风大吗?”
“不大啊,风真的太大,我们三兄妹能够爬下山崖去摘药草吗?我们还特意用树藤吊着呢,风大,树藤也会摇晃,还怎么摘药草?啊,是赵嬷嬷,您来了!”魏溪假意才看清来人,急忙要起身。赵嬷嬷可不是刘姑姑这种在行宫里混日子的宫女,对方是太后最信任的嬷嬷,也是皇上身边第一得用的人。对于魏溪的区别对待,刘姑姑也丝毫不在意。魏家眼看发达在即,刘姑姑根本不计较鸡毛蒜皮的小事。在行宫里,所有人都对赵嬷嬷恭敬,连刘姑姑自己也不例外。她不忿不平什么呢!
赵嬷嬷身后跟着两个小宫女,进来后就将手中的礼盒放在了一边桌上。赵嬷嬷更是顶替了刘姑姑的位置,亲密的摸了摸魏溪的额头:“躺下吧,你们辛苦了。身子可好些了?”
“好疼呢?皇上当时直接砸在了我的脑袋上,差点把我给砸成了歪脖子,长大后就嫁不出去了。”
赵嬷嬷眼神疲惫,别有深意的问:“你们兄妹命好,你日后也有大造化,不用担心。你们救了皇上后,可又看见其他人?或者,你们下山崖的时候,可有看见陌生人与皇上在一处,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魏溪仔细想了想:“没有啊,我们在山崖下埋头赚银子,没空到处看呢。对啦,皇上怎么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太危险了,是我的话,骨头都碎了。”
赵嬷嬷眼神闪动:“贤王世子说皇上是被风吹走的。”
魏溪嘟起嘴,火冒三丈:“胡说八道,如果能够被风吹下山崖,我们三兄妹肯定也在崖底做野鬼了。”说罢,又看了看窗外,“今日日头好,风有多大,能否吹得动人,嬷嬷你自己去山崖处吹一吹就知晓了。啊,不过,昨夜是真的很冷,皇上都冻僵了,我们三个把衣衫都脱了给他盖上都不够,实在没了法子,哥哥就把我们摘的药草都给丢火堆里了。”
赵嬷嬷适时的表达善意:“好孩子,以后你们要什么药草尽管跟我说。”
魏溪笑嘻嘻的在床上行了半礼:“那就谢谢嬷嬷了。嬷嬷,皇上还好么?他还说不说胡话?他叫了一夜的母后呢,还有……父皇?父皇是谁?是爹吗?那母后就是娘了?好可怜,他掉下山崖这么久,全身的骨头都碎得差不多了,他的父皇母后怎么还没替他找到仇人?”
赵嬷嬷几乎咬牙切齿:“找到了,早就找到了。”
魏溪仿佛没有看到赵嬷嬷语气中的愤怒,只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一副庆幸的表情:“那就好。我有一年被人欺负了,被野狗追了一路,鞋子都掉了。我娘亲知道后,也不管对方是不是东家的儿子,直接让爹爹从山里抓了一头狼,丢在东家儿子的房间里啦,哈哈,听说他吓得尿床了。”
众人一惊,下意识的问:“……狼?”
魏溪眨眨眼,很是兴奋的道:“对啊,我爹说了,谁敢欺负我魏家的孩子,我爹就要让他血债血偿。东家的儿子最开始还不承认是他放野狗咬我呢!娘说,不管是不是他放的,反正早一天就他与我吵架了,我被狗咬了,他心里肯定舒坦,只可惜狼没咬死他。从那以后,东家儿子再也不敢欺负我啦!”
这下连齐太医的徒弟都笑了起来,只有少数几个人注意到赵嬷嬷陡然沉下去的脸色,随意再称赞了魏家三兄妹几句,她就急急忙忙的带着人走了。
腾龙殿内,穆太后正与今早才到的贤王对持。穆大人认为这是抓住贤王把柄的好时机,穆太后哪怕心里再记挂秦衍之的伤情,也不得不暂时放下昏迷中的儿子,等到齐太医写了药房,准备换药的时机才来见贤王。
穆太后两天一夜不眠不休心力交瘁,头脑昏沉的将事情始末告诉贤王后,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的回答出乎意料之外。
“皇上如今丢了大半条命,贤王你居然认定是皇上自己玩闹的结果?”
贤王正是春秋鼎盛之时,只是随意的坐在雕龙靠椅子就有一股子闲适儒雅的气质,仿佛天大的事也无法让他慌乱变色。他是贤王,先皇的嫡亲弟弟。只是,人再装得通达,说出来的话却直接让穆太后呕血三升。
他说:“皇嫂,本王尊称你一声皇嫂,那是因为看在了我王兄的面子上。你不要以为你是嫂子,就可以随意污蔑我儿。谁不知道我儿最懂礼数,言行举止最符合皇家典范。相反,皇上年纪虽小,在外的名声可大大不如我儿。为人顽劣不堪,性子喜怒不定,皇城里哪个宫人没被他欺负过,哪个皇族子弟不是谈皇上就色变,就连世家子中,也没见过比皇上更为桀骜不驯的孩子了。从他会爬会走路起,上房揭瓦,下湖抓鱼,什么事情没干过?偏生你还宠着他,把他宠得无法无天,话都说不通顺开口闭口就要诛人九族。”
贤王早就从跟着世子出门的属下的飞鸽传书中知道了儿子的应对,故而他坦然得很,认定了穆太后在无理取闹,看他家秦凌不顺眼,就跟太皇太后看秦衍之不顺眼一样。皇兄死了,整个皇城里掌握实权第一人就是贤王,故而,他也没有先帝在时的小心谨慎,说话做事句句咄咄逼人。
“我儿说那观景台风大,那就真的风大。登高望远,登得越高望得越远,居高临下的长在石台上,风不大,人都可以被吹得东倒西歪,更别说现在才三月,倒春寒才过去没多久,风冷一些,皇上打个哆嗦,没抓住护身的铁链也是正常。就算抓住了,一股子邪风吹来,他那小身板站不稳,东倒西歪的直接掉下悬崖也正常。去年,他不就是从御花园的假山上掉下来过吗?让本王说,皇嫂你该治罪的人不是我儿,而是禁军护卫,连皇上都保护不了,要他们何用?对了,皇上年纪小,镇不住人,禁卫军们懒散一些,责任心少一些,出任何事都有可能。作为皇上的叔叔,又是朝廷重臣,本王倒是愿意提皇嫂你整顿整顿禁卫军,让他们知晓他们是在为谁当差,是谁捏着他们手上的命。皇嫂,你说如何?”
穆太后在得知儿子生死不明的时候没有晕过去,听了贤王一席话反而热血上头,几乎就要倒下不起,只颤巍巍的指着对方,吐出一个‘你!’字。
贤王摇了摇手中做摆设的扇子:“皇嫂,你也别气了,皇上不是活着回来了吗?本王又不是你这等妇道人家,还有很多朝廷要务等着本王批复。你也快快将我儿唤来,本王带他回去,免得又被人当做了替罪羊,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殿内的气氛瞬间沉凝起来。皇帝坠崖,两个人心里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可贤王打定了主意说是秦衍之自己胡闹导致,把儿子撇地一干二净,还想要夺走禁军的掌控权,甚至,还明嘲暗讽太后的居心,简直欺人太甚。
正在此时,宫外赵嬷嬷一声疾呼:“太后娘娘,不好啦!”
穆太后怒火无处发泄,听到不好了,心里就反冲,问:“什么事慌慌张张,是不是皇上……”
赵嬷嬷发丝凌乱,跌跌撞撞的进来急道:“不是,不是皇上,是世子殿下!他刚刚在树上吹风,不知怎么来了一群猴子,他被猴子追到山崖下去了!”
贤王腾地站起来:“什么!”
贤王急了,穆太后反而气不喘心不跳了,慢悠悠的问:“怎么突然来了一群猴子呢?”
赵嬷嬷喘息一会儿:“奴婢也不知道,也许,是猴子们看到了世子手中的香蕉?要知道那香蕉是贡品,太后您也就一筐,世子爱吃,昨晚就念叨了,今早也不知道他让谁拿过来的,结果就出事了。”
贤王哪里还坐得住,立即就要冲出宫殿去救儿子。
穆太后明摆着拖后腿:“贤王,你别着急,我们在行宫也住了一些时日了,那些猴子不会将世子殿下如何的。”
贤王风度也没有了,几步就跨到了门槛:“那群畜生把我儿追到山崖底下去了!”
穆太后看了看指尖昨天早上新涂的丹蔻,事不关己的感叹:“哦,谁怪世子爱吃香蕉呢,他不吃的话猴子就不会追他了,怪得了谁?怪香蕉还是猴子?”
我儿子坠崖,你说是我儿子自找的;你儿子坠崖,自然是怪你儿子!难不成还怪那香蕉,还是闻香而来的猴子?
笑话,我儿子的命不是命,你儿子的命就是命了吗?
一国之君的安危还抵不过你一个世子的小命!
☆、第十一章
魏溪再见到秦衍之的时候已经是两日之后了。
听说小皇帝伤得很重,全身上下没有几块好骨头了,内脏也因为高空坠落移了位置,昏迷中都呕吐了不止一两回。手脚脖子更是被木板固定,躺在龙床上动弹不得。等见到真人的时候,魏溪觉得传闻不可信,明明眼睛很灵活吗,瞧不出半死不活的样子。
小皇帝醒来后除了太后来探视的时候张了张嘴,其他时候见谁也不搭理,连赵嬷嬷与他说话,他也无动于衷。赵嬷嬷一心都系在了小皇帝身上,就想着让魏溪来陪他说说话,魏溪到了后,还细心的只让宫女太监们在屏风外守候。
小孩子嘛,总有一些悄悄话只跟对方说。
魏溪一来,就看到了桌案上摆放的香蕉。想起那天远远的瞧见世子秦凌被猴子追得满山跑的情景就觉得好笑。世子殿下好歹也是皇族子弟,宫人们不敢太过分,等到贤王追出来的时候,禁军侍卫们才不慌不忙的抓住了猴子,让世子得以喘息。
魏溪自顾自的扒拉了一根香蕉剥皮开吃,吃了半根后才后知后觉一样的低头问躺在床上的小皇帝:“你看着我做什么?”
小皇帝瘪了瘪嘴,颇为委屈的道:“你又打了我。”那天夜里虽然半昏迷状态,可脸颊实在是太痛了,侍卫们接到他之前,他又一直在魏海的背上,本来就有些肿的脸颊在粗糙的麻布衣衫上磨蹭来磨蹭去,很快就破皮了,到现在还一片通红,麻痒不止。
小皇帝觉得是大事,魏溪却不以为意:“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挨揍,怕什么。”
这下小皇帝觉得憋屈了:“从小到大,没有人敢像你一样的对我。”
魏溪笑道:“对于别人来说你是太子,是皇帝,是一国之君。对我来说,你就是个小孩子。”她还恶劣的拍了拍对方的脸颊,“比我还小的小孩子,可以任由我欺负。当然,别人欺负了你,你可以告诉我。”
小皇帝问她:“你会帮我报仇吗?”
魏溪嗤笑道:“你想太多了,你是皇帝,你还要别人帮你报仇啊!谁有那么大的本事。”
小皇帝声调略微高了些,不过,他本来就病着,吃了东西就吐,所以现在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偏生还吃不下,哪怕再激动,声音再如何高昂,听在了魏溪的耳朵里,也就比蚊子的声音大了那么一点点。
他说:“知道我是皇帝你还揍我。”
魏溪懒洋洋的回答他:“我揍你,和我帮你报仇是两码事。”
小皇帝气得几乎要吐血,他算是明白了赵嬷嬷说过的一句成语,叫做‘厚颜无耻’。恩,小皇帝认识的人中,也就魏溪敢明目张胆的对他不敬了。当然,皇叔和皇叔的那些儿子们不算。
魏溪久等不到皇帝说话,她对皇帝的寝宫也没多大的兴趣,更加富丽堂皇的地方也见过,也就看不上行宫的这点摆设了。
皇帝不说话,她倒是没话找话了:“你知道贤王四怎么说你的吗?”
秦衍之还没从恶霸魏溪的打击中缓过来,有气无力的回答她,“皇叔?不知道。”
魏溪笑嘻嘻的俯下身子,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他说你顽劣不堪,唯我独尊,桀骜不驯,暴戾恣睢,专横跋扈,倚势凌人,恣意妄为,妄自尊大,自私自利,好逸恶劳,鼠肚鸡肠,尖酸刻薄,挥霍无度,才疏学浅,坎井之蛙等等。”
秦衍之眨了眨眼:“好多我都听不懂。”
魏溪立起身子:“哦,一无是处懂吗?”
秦衍之垂下眼:“懂。”
魏溪根本不给对方装傻的机会:“恩,你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傻子。”
如果说先帝在世之前,这些个成语小皇帝听得少也懂得少,那么在先帝过世之后,太皇太后对后宫的把持,几位王爷们毫不掩饰对皇位的渴望,宫人们的见风使舵就像春风,催着小皇帝这颗种子疯狂的滋长。他不懂,他会暗暗的记得,然后问太傅,问赵嬷嬷,甚至问穆太后。
“朕是皇帝。”秦衍之还在抵抗。
魏溪太了解对方了,或者说她了解成年后的皇帝,研究过他从出生到掌权过程中的所有大事,甚至分析过小皇帝成长过程中的心理变化。
她也不拆穿对方的自欺欺人,只问:“世子推你下悬崖的时候说了什么?”
小皇帝不说话。
魏溪再问:“你告诉你的母后了吗?”
小皇帝这才呐呐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