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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很清楚,当初青楼买下他的价钱,二十两。
若是没遇到血魄,他这个身躯、他整个人,就值二十两,青楼的老鸨还说是看在他毫无经验又是马上可以接客的年纪才会出这样的好价钱……
如果没有遇到血魄,他也不过就是一个任人随意买卖的畜牲罢了。
「把这个首级给他们看……全部都是误会……一定要阻止主人……咳、咳咳……」绝不能让血魄杀了卓洛宇……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误发生呢……
眼看他又是一口血喷出,却还挣扎着想边咳嗽边说什么,韩七索性探指就点了他昏穴。
而后,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路上,借着皎洁的月光,师兄弟两人一起瞪向让韩七随手绑在马鞍上那个包得密不透风的「包里」
他奶奶的,带着这东西跑了大半天,现在才知道里面竟然装人头?
中原武林实在是天杀的有够刺激,刺激到对心脏他奶奶的很不好,他们还是管完这事儿就回北海去优哉吧,这种随便就拿刀拿剑拿人头,又三不五时要以死了结的生括,真的不适合他们!?
同样一抹圆月下,卓洛宇仰头站在院子中,将夜晨尽可能的纳入眼中,
末痊愈的伤在肌肉牵扯时还会抽痛,冷风更让筋骨酥麻不适,但他不愿移动脚步,只是专注地看着那抹晕黄的月色。眼看决战就在天亮过后,所有的心伤、自责、憎恨、愤怒、思恋、狂爱……反而逐渐从心底消失,少了心中那份几乎要让他丧失自我的重量,他第一次感觉到堪称解脱的轻松。
不是忘了死去的亲人朋友,不是舍弃噬骨的迷恋,只是双眼所看的目标,很明确。
想不透、理不断的情感太过复杂,索性干脆什么也别提,纯粹欣赏眼前的美景,沉淀心神。
这或许是他此生看的最后一抹月,一丝明悟浮动,或许有些惆怅,但没有遗憾或怀念。
指尖轻抚过庭院里桂树的枝叶。轻挂下几缕细细的桂花,甜甜的香气在指腹搓揉间飘散,像极了当年凤儿最爱的桂花栗子羹和桂花糖的味道。
「我说啊,你在这边站到天亮的话,血魄大概就稳赢了。」封亦麟旁观了一个时辰,开始考虑要不要把他敲晕。
「七年多来我不曾这样欣赏过明月,今夜一瞧,倒不知不觉间瞧痴了,」
卓洛宇抿紧的唇溢出一丝轻笑,他回身,不意外看到柳煜扬与白彦海也在那里。
明明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却有七十岁的沧桑……他们将他眼底的思绪看得清楚,心痛却无法开口。
被血腥惨剧与痛失所爱夺走笑容近平七年的男人,因为明日即将迎来的终局,反而能露出愉快的笑。
封亦麟皱眉,不经意间想起了一直被他忽略的过去中,在初次见到血魄露出真心笑容的时候,这个男人脸上那近乎迷恋的眷宠。
在认识柳煜扬前,他不明白那种感情,如果能明白……或许他会知道这样的男人应该不会背叛血魄……不是自责自己知道的太晚,只是不甘心,不甘自己什么也不能做……
「怎么?为我感伤吗?」卓洛宇慢慢走向走廊台阶,捡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其实我很久没这么好过了……」想到明天就可以见到他,可以结束这一切,就觉得很平静……该我牵挂的、担心的、不舍的,这世上除了他以外,已经没有别的了。
曾经拘束他的亲情、荣耀、名誉、权势都已经在这样的武林喋血中化为泡影,剩下的只剩他自己,虽然有点悲凉,不过更多的是释然与轻松。
也许每个人都在问血魄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则在心情沉淀中隐约明白血魄真正的用意。
假若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是「果」,血魄真正想瓦解的是「因」——如果说整个武林永远都在轮回同样的仇恨与悲哀,那就将之斩断吧;化身恶鬼、化身利刀,以血为誓,以身为剑,只求能斩断一切恩恩怨怨,杜绝再有人被命运玩弄的机会。
他的凤凰就算沾了血,也还是努力着想浴火重生,同时希望以身为媒介,燃尽世间所谓不公平不合理的理所当然,所以,他必须陪他走向他想要的结局……
为了履行身为人子的责任,他会把手中的剑刺入血魄胸口,为了偿还他所造成的伤害,为了了结那漫无止尽的悲哀仇恨,他会让血魄杀了他。
然后……他会拥抱他最心爱的凤凰,在闭眼前告诉他自己不曾改变的心意……只要一想到可以贴近他,就感觉到很幸福。
露出笑容,卓洛宇的目光停在封亦麒手中的酒壶。
「今晚我被恩准可以饮酒吗?」
「原本只是来送药给你的,但麒儿说干脆喝两杯,仅此一壶的话,倒没关系。」柳煜杨浅笑。
「月下美景,独酌太单调了,一起喝吧?」白彦海正色道。
就因为知道这极可能是卓洛宇的最后一晚,他跟柳煜扬才决定默认封亦麒带酒过来找他。
他们还不算相熟,甚至可能还称不上朋友,却很欣赏彼此。
如果能再给他们多点时间,也许他们能够成为知己,可惜再也难求更多聚首,不过就算只剩今夜,交心也已经足够了。
「卓庄主,这药可以帮你止痛跟压制内伤,这个则是用来避毒的……若你认为需要,这瓶药可以在短时间内激发超越你目前能力所及的功力,不过后果极可能会造成经脉受损……」当然如果卓洛宇认定明日就是死战,有什么后果根本不需要考虑。
柳煜扬没说完的话他们都知道,但他们没人点明。
听完他说的话,卓洛宇直接把所有药瓶打开,各倒了一颗贴身收好,然后把药瓶推还给柳煜扬。
「我就不多谢什么了,剩下的柳兄留着救人用吧,给我多了也是浪费。」他很隐讳的说明决心。
闻言,封亦麒在石阶上掷下酒杯,手腕一翻就捧住拎在手上的酒壶,拍开封泥,一运劲,四道酒柱整齐划一的注入四只空杯里。
动作俐落的抄起其中一杯,虚空对卓洛宇抬了抬手,仰首将酒喝尽。
撇去所有过往因果恩怨,他承认自己佩服卓洛宇,不是因为他面临死亡而面不改色的气度,而是他承受一切却仍然坚定的眼神
看破生死的人他看过很多,但接受这般错综复杂的爱恨情仇却仍然笑得这样坦率的人,却还没看过一个。
敬完酒,什么也没说,身影已经消失在落院里,不知所踪。
目光停在被稳稳甩在石阶上,甚至在石面留下一抹痕迹的酒杯,卓洛宇唇角泛起一抹浅笑。
这样的举动在道统中来说,并不合宜的,因为以辈分算来,封亦麟只能算是「晚辈」,别说是毫不招呼的敬酒了,这甩杯的动作更是失礼万分。
可是他们并不在意这些,甚至可以隐约感觉得出那隐含在粗率动作中的诀别之意。
在沉默中,柳煜扬探手拿起另一只酒杯,开口:
「卓庄主,我敬你。」
「卓公子,敬你。」白彦海跟着举杯。
「干了。」
卓洛宇豪爽的举杯与他们相碰,然后冷酒入腹,一切尽在不言中。
次日,由封亦麒陪卓洛宇上山顶,他坚持反对让其他人同行——包括柳煜扬跟白彦海。
「如果血魄发疯想毒死所有人怎么着?我是药人什么毒都不怕,你们一个个都要上去,万一被九天龙蛊喷两下我怎么救啊我!」
他的顾虑很有道理,勉强恢复个三五成功力的各派掌门与各个摩拳擦掌的好手也就只好打消要一同前往确定血魄真的没有其他打算的念头。
临行前,还听见白彦海很小声的在嘀咕「君逸到哪去了」之类的话语,封亦麟直接当自己没听见。
步行上山,卓洛宇很沉默,封亦麒也不是多话的人,于是安静专心的迈开步伐就成了两人一致的选择。
在清晨朦胧的雾色间远眺山林,苍郁的林木因为雾气面谜蒙,一滴滴露水在晨风吹妩过叶梢时滴落,在寂静的空气间回响。
山上没有鸟鸣、没有虫叫,也没有兽吼,就好橡所有万物都已经感觉到即将来临的决战而走避一般,充满压抑违和的静谧。
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只要闭上眼,就会有种天地间只剩下自己的空渺错觉……
睁开眼,靠在一旁栏杆稍作休息的卓洛宇搭着栏杆稍微喘过气后才继续迈开步伐往婉蜒转折进白雾中的山间小道前进。
走了两步,卓洛宇忽然开口问道:
「传说中,若能数到一千座佛,便能得救……你信吗?」
身上负伤还要急步上山,对他而言负担有些重,因此他话语中出现明显的起伏。
注意到自己下意识加快速度的举动平白浪费他很多体力的封亦麟暗骂自己粗心,这次记得刻意放慢脚步跟在他身旁。
可恶,就算很讨厌这种送人去死的路途,也不能巴不得早走完早了事啊!怎么会忘记卓洛宇身上有伤呢?
「不信,我可从来没被神佛拯救过,如果真的数到一千座佛就能得救,那铁定没有第一千尊佛像。」求神问佛是没有用的,只有靠自己努力拼命去争取,才可能挣脱所有束缚。
「……这样吗?」卓洛宇笑了,缓过一口气。
「难不成你相信?」
「……」
面对封亦麒狐疑的反问,他只有微笑。
如果说当真数过千尊佛像就能得到救赎,他愿意亲手雕一千尊佛,只求折翼的凤凰能再次展翅飞翔……可是这样的心愿不管求人求佛都没有用……
选在千佛山当作决战地点,血魄是想嗤讽神佛,还是怨恨神佛?
思绪在行进间抽离躯体,足下踩着枯枝碎石所发出的规律轻响听起来异常怀念……
「洛宇洛宇,你看,有七彩蝗蛇耶!」
抓着战利品朝他跑来的雷鸣凤看起来笑得很高兴,卓洛宇一张俊颜却已经毫无血色。
「凤儿……」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干涩。
「怎么了?你怕蛇吗?这个很好吃喔。」只要把毒腺抽掉就没毒了,是很美味又补的好毒物,竟然能够在这种山里发现,雷鸣凤非常满意。
可是,他注意到卓洛宇的双眼死瞪着他手中的蛇,右手已经搭上剑柄了。
「我不怕蛇,可是凤儿,你不该空手抓毒蛇的。」卓大公子用非常冷静温和的声音回应,额际却冒着冷汗,「别松手,这蛇有剧毒,抓紧它的七寸,千万别松手。」
雷鸣风眨眨眼,看看卓洛宇慢慢靠近的模样,又低头看足足有碗口粗细、长近数尺的蛇,慢半拍的才意识到一个正常的舞伶似乎不该抓着毒蛇满山跑,更遑论嘴馋的说毒蛇很好吃……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把蛇丢出去从现在开始装害怕好呢,还是按照原订计划抽出匕首砍断蛇脖子剥蛇皮好呢?只能抓着蛇僵在原地,任凭卓洛宇用剑鞘击碎了蛇头。
「好啦,它死了,我们来吃烤蛇肉吧,蛇皮剥了处理完可以给你作剑鞘或腰带,护腕也不错……嗯,大少爷,你怎么可以把我的蛇丢出去?」
拍拍抱紧自己的人,雷鸣凤一双眼渴望的看着蛇尸飞出去的方向。
他好久没吃到烤蛇肉了啊,不毒的蛇肉根本不好吃……
「别再管那只该死的蛇了,老天……凤儿,你被咬到可真的没救了!不会武的人三息内就会毙命的!」
茫然的愣住,慢慢转动脖子侧头想去看抱紧自己的男人,但是他把自己抱得死紧,只能看着他的脖子与衣服发愣。
他是在发抖吧……在发抖……因为担心他被毒蛇咬了吗?
心头暖暖的,热热胀胀的,还有丝苦涩混杂在甜蜜里。
根本不可能告诉洛宇,那只毒蛇更怕他体内的剧毒,所以根本不敢咬他……
「嗯……我不去碰它,你别那么紧张啊,洛宇……我会乖乖待在你身边不乱跑了。」
「……」
「洛宇?」这么大的个子还爱撒娇吗?
下一秒,他整个人被单手抱了起来。
「你该不会是打算这样抱我上山吧?」挑高一边眉,手撑着他的肩膀,雷鸣凤的表情很是微妙。
这男人把他当孩子在宠吗?
「我再也不放心让你独自东跑西跑乱抓虫了,下次再抓只色彩斑烂的大蜘蛛给我,我一定昏倒给你看。
「……」蜘蛛又不能分给他吃,他抓回来给他瞧干嘛?
「……喂,别发呆了,快到了喔,你需要再休息一下吗?」
听见封亦麒的提醒,才注意到山顶就快到了。
只要再走几步,就可以看见那血红的身影……
「不必。」掏出怀里的药丸全部吃下,卓洛宇回答的根干脆,这样就好了,走吧。」
「可是韩七要你先别开打,一定要等他回来。」所以他刻意没让卓洛宇骑马,没开口说要用轻功带他,在山路上也让他休息了两次,死拖活拖的拖到现在,已经再也没理由了。
提到韩七,卓洛字明显怔愣,然后摇头。
「不行,我已经让他等我够久了……」
虽然还欠韩七一个道谢与道别,但内心想见凤儿的渴望已经胜过一切。
封亦麒点头,转身离开——他已经可以确定方圆百哩内真的只有血魄一人,所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