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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又杀人了还是受伤了?」
太久没闻到这么浓厚的血腥味,让他都有点血脉贲张了……不行不行,答应过师父不能在沉迷在血腥味中了……
没想过罗煞会对他问出这种饱含不满又近似关心的话语,血魄面露些微的惊讶,然后笑眯了眼。
「因为他们太烦了,所以不小心让小龙把人都杀了,现在我是正邪两道都想追着打啊。」
他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反而轻描淡写的扯出「应该算」很严重的事实。
几乎在同时,他们都看穿了血魄极欲隐藏的伤势与疲惫。
受重伤还坚持要上落霞山……这样的举动不符合血魄的作风……莫非,是为了卓洛宇才出手把手下杀光的?!封亦麒与席君逸无声无息的交换了个眼神。
在心底咒骂,封亦麒上前几步,走过马匹,迳自在血魄面前蹲下。
他选的位置是血魄身体的右边,这样可以避免血魄左手忽然发动攻击,但是血魄会纹风不动的任凭他待在右手这个致命弱点位置就很耐人寻味了。
「叫你的宠物别妨碍我,不然我就劈了它。」瞪着冲自己威吓的吐着红雾的九天龙蛊,封亦麒冷声道。
血魄眯了眯眼,把小龙抓到左手,安慰的轻抚它冰凉的鳞片。
「做什么呢,罗煞?」
「帮你把血止住,一直流下去,是想毒死这山里的动物吗?」封亦麒没好气的回答。
「诶……」血魄瞪大眼,难掩诧异的看着竟然会关心他的人。
「罗唆,我是关心我的鹰!」苍羽那只喜欢在地上找虫子的蠢鹰很可能会被血魄的血毒死,想到它就气!
粗暴的打断血魄的话,封亦麒用刀子划破掌心,把金创药混合了自己的血后,涂抹到依然隐隐冒着血丝的伤口上。
血魄自己止血的能力很差,因为血液中的毒蛊破坏了血液凝固的能力,愈合的速度也比常人更慢,这伤口究竟有多久了?
血魄挂着浅笑,没有摆出任何戒备的姿态,反而愣愣的开始发呆。
很久以前,罗煞也是边吼他边帮他上药包扎,粗率的动作中总带有一种不知道可不可以归类到温柔与关心的小心翼翼。
也许他曾经有机会走上别条路,不过现在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
等封亦麒退开后,血魄慢吞吞的起身。
「好啦,人交给你们,我也该走了。」
这时,一直旁观的席君逸上前一步。
「血魄,不考虑收手吗?」
不管现在整个武林中有多少人想将血魄千刀万剐,他一向只在意自己在意的事情。
凭血魄的能力,只要愿意收手离开中原,全天下还有几个人找得到他?
「今天吹什么风啊?怎么你们两个都这么反常的关心起我来了?」血魄笑弯了一双漂亮的红瞳。
「呸,鬼才关心你!」封亦麒马上啐骂,但气势有点弱。
席君逸则没有任何表示的笔直注视着他,等待他的答覆。
见状,血魄耸耸肩,不理会被牵动的伤口传来的疼痛,轻轻侧头,指指天空。
「不考虑,因为我想跟他比,看是他的注定厉害,还是我这血红鬼子的毁灭厉害。」
当一切已经无药可救的时候,就毁灭后重新来过吧!
以一人之力搏天,他很想看自己到最后能做到什么地步。
「哪,再见了,罗煞、袭风,我就先祝你们一辈子都能活在谎言之中吧……」
动作轻缓的转身离开,咽下涌上喉咙的腥甜血液,努力挺直背脊,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异状。
这次封亦麒和席君逸都没有再开口。直到血魄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山间小路的彼端,席君逸才低声道:
「注意……到了吗?」
血魄所说的「再见」的意涵。
「啊,注意到了,那个浑蛋……」
那不是为了再次见面的道别,而是此生最后一次的诀别,因为血魄从来都不是个会道别的人……
目光静静的转到马匹上的人,席君逸瞥了眼完全不为所动的封亦麒。
「不救?」
「想都别想!」
「……」无所谓,就看柳煜扬开口后,他还能不能说得这么斩钉截铁。
自拜柳煜扬为师以来,封亦麒只违背过一次师父的要求,那是的抗拒造成师徒分别三年,此后,自从回到柳煜扬身边,他还没有拒绝过任何柳煜扬的要求,直到这天。
卓洛宇的伤势出乎他们能想像的程度,加以伤口感染又有中毒迹象,光靠柳煜扬一个人,即使医术再精湛,也绝对忙不过来。
虽然落霞山上也还有其他人,在江湖上闯过几年的人多少都略通医术,但是白彦海和韩七的医术只停留在可以处理「简单外伤」的地步,而程度勉强比他们两个好了那么一些些的席君逸则表示他也没把握处理这种伤势。
所以,柳煜扬只好再度把目光投向自从他着手替卓洛宇诊断后就闷不吭声的徒弟,却得到出人预料的激烈反应——
「不要,我绝对不帮忙救他!就算全江湖的人都因为没解药而死光了,我也不救他!」
难掩嫌恶的瞥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他没有离开房间只怕是还对韩七保有警戒心,所以勉强自己待着好保护师父。
「麒儿?」柳煜扬关心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
对柳煜扬来说,看到有需要救治的人而不出手,是件难以接受的事情,更何况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卓洛宇……现在想来,麒儿对卓洛宇的敌意从之前那次见面就可以看出来了……
「师父,我讨厌他,别管他了……」虽然讲得很坚定,但在听见柳煜扬困惑为难的低唤时,还是露出委屈不安的眼神,把姿态压低了。
他对这是上任何人都可以狂放嚣张——除了最重要的师父。
「为什么?」
招招手,把徒儿招回身旁,柳煜扬认真的看着他,也不容许他移开视线,「麒儿,血魄已经失控了,他扬言要用卓洛宇换回所有被他下毒的人的性命,在这样的情形下,告诉我,为什么你坚持不肯救他?」
他知道封亦麒心中对正道永远有个症结,所以愿意退出武林,但在事情攸关众人性命时,他无法沉默纵容。
「……我不能说……」咬着嘴唇,封亦麒明显迟疑又犹豫。
「连对师父也不能吗?」柳煜扬的声音更柔了,抢先在封亦麒想退开前先揽住他的腰,不让他逃开。
进退两难的局面的封亦麒没有选择馀地的只能让柳煜扬看清眼底的愤怒与……心痛。
「他对血魄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我不能说……」他不喜欢血魄,但没人有权利伤害那个总是用笑容掩饰伤痛的「同伴」……
柳煜扬沉默的看着他,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倒是韩七忍不住了。
「等等,为什么说是他伤害血魄?!明明就是血魄几乎杀光他所有在乎的人!」
想拦他却来不及阻止的白彦海马上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戒,生怕封亦麒忽然爆发。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种冰冷的杀气从封亦麒柔韧似豹的身躯散发出来,那张堪称绝艳的脸庞上流露出一抹讽刺冷笑,其中甚至带有罕见的恨意。
「凭他还有那栋宅子的人对血魄所做的,就算血魄不动手,我也会杀光他们!」
知道他跟席君逸都已经把刀口舔血与生生死死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的白彦海和柳煜扬都因为他如此鲜明的情绪起伏而大感震惊。
印象中的封亦麒和席君逸很少恨,不管经历多么残酷或悲哀的事情,都只当作一种「应该的事实」。
因为十大恶人就是这么教导他们十二年,就算柳煜扬跟白彦海都费尽苦心在尽量导正他们已经近乎偏差的观念,效果还是勉勉强强的差强人意。
所以,封亦麒会这么明显的表达出他的恨意,就让柳煜扬知道这事情不简单了。
盯着他的表情,一直沉默的席君逸出声了。
「除去血魄的右手是被卓洛宇废的,还发生过什么事情?」席君逸下了非常肯定的结论,并且进而追问。
被柳煜扬搂着无法离开,又被他们先后的追问给惹毛了的封亦麒终于忍不住对席君逸吼道:
「血魄全身的伤疤几乎都是在那时候留下的,你也看过那些伤啊!发生了什么事情还用问吗?!他们该死的对血魄严刑拷打,废他右手,还找了不知道哪来的难民流民付给他们巨额的安家费叫他们去侵犯血魄然后被毒死在血魄身上,我赶到的时候九天龙蛊已经杀了那个山庄所有人,地牢里面一个男人的尸体还压在血魄身上,他却一面咳血一面笑,用沙哑的声音不停的问为什么,他问了我整整十天,就连昏迷中都在问,不管我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你该死的告诉我他到底想要什么答案?!」
比泣血更哀恸的笑声断断续续的从那张溢着鲜血的红唇流泻,他情愿血魄哭泣呐喊发泄所有伤痛,可是一直到最后,血魄都没有哭,只是笑,就好像挂上了笑容的面具,吧所有哭泣的表情都隐藏在面具之后,只有空洞的「为什么」三个字,不停的缭绕在耳畔,日日夜夜,不曾停止……
如果他没看过血魄在幸福微笑后的崩溃,也许到今天,他都还是照着十大恶人的设计,排斥厌恶着与他完全相反的血魄,可是,偏偏他知道了啊……
「对,我知道他早就已经疯了……可是没有人有资格阻止他,正道没资格,邪道没资格,我们更没有立场去阻止他寻找答案……」
能阻止他的,一个人也没有,因为当初没有人救他,现在也没有人爱他,处在无人能触及的黑暗中的血魄,想必也还是日日夜夜的在问着——
为什么?
第二章
依照十大恶人的心计,凡事总会留后路。
既然创出了血魄这个全身上下无一不是剧毒的「蛊人」,就没有打算让他脱离掌控过。还刻意让罗刹与之交恶,利用他们彼此牵制。
血魄工于心计,罗煞个性率直;血魄内力受制于十大恶人,罗煞的内功却深厚无比;血魄擅使毒,罗煞不畏毒蛊……就算罗煞对血魄没有什么特殊的抗拒感,心计甚深的血魄也会讨厌摆明了就是十大恶人留一手来压制他的罗煞。
自幼就被如此教导的两人根本没有从这样的局面中挣脱的能力,只能依循着十大恶人布好的局前进,走上两条互相制衡的道路。
不过,人心会变,不管他们怎么妄想掌控……
那日,原本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的罗煞,忽然没有立刻回去覆命,反而刻意绕道而走。
不是关心,只是忽然想到依照血魄的个性,两个多越来没传出一点杀人风声,实在是太可疑了,所以才想绕道而走。
结果,却在城里看见他几乎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中了迷魂香的诡异景色——
「那个」总是笑着玩弄人命的血魄在笑,很单纯的笑,只为了一碗甜汤而露出的单纯笑容,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可就算染了发,遮盖了那双红眼,他还是知道……那就是血魄。
似乎是因为太过震惊的关系,稍微疏忽了控制气息,马上就被血魄给注意到了。
雷鸣凤看到罗煞的瞬间,只想到是十大恶人派他来的。
下意识的抓紧卓洛宇,在他投以诧异与关心的视线时,连忙露出笑容。
「洛宇,我想吃桂花糖。」
「凤儿?」卓洛宇微蹙眉,谨慎的目光扫过四周,想确定是否有什么让他感到不安的存在。
雷鸣凤扯了他一把,勾出似笑非笑的笑容。
「有我在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看美人?」知道卓洛宇不好打发,他索性指明了罗煞所在的位置。
乍见那张令人惊艳的绝色艳容,卓洛宇愣了愣,然后低头看雷鸣凤。
「认识的人?」
「嗯,之前同一团的,竞争对手,我的舞好看,但他的脸吃香。」
「……男孩子?」
「你再看他一眼今晚就别上我的床!」小声恐吓,雷鸣凤故意磨牙给他看。
「忌妒?」一抹愉快的笑容出现在卓洛宇脸上,结果过于灿烂的笑容换来心上人的笑里藏刀。
「是又怎么样?你有本事就不要偷瞪那些想靠近我的人。」
「……」笑容垮了一半,剩下啼笑皆非,「凤儿,你要刺碎我的心了。」让他高兴一下会怎么样吗?
哀怨的口气想搏得同情心,可惜雷鸣凤不吃这套,他现在满心所想的只有怎么把身旁的人赶开。
「碎了也没关系,回去再帮你黏起来就好了,」硬是推着卓洛宇转身,「去买我的桂花糖,顺便连藕粉和甜糕也带回来,晚上我要吃。」他赶人赶得非常明显,但深知人心的他知道,这样子反而不会引人起疑――因为看起来他非常「坦白」。
好不容易把卓洛宇弄走了,他转身面向罗煞,方才脸上可爱的笑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纤细匀称的身子也逐渐透出一抹杀意。
「你来做什么?时间又还没到!」
面对他的质问,罗煞的表情有些微妙的诡异。
「一旁说话。」没有正面回答,罗煞直接走到路边不起眼的巷子,雷鸣凤也跟了上去。
心底不停的揣摩罗煞的用意,雷鸣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