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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的天空也许很大；世界却一直很小。
许久之前只有她和钢琴。
后来有个第一眼就眷恋上的；可以称为哥哥的人。
后来……后来仍旧只有他们三个；不过小天已经可以牵着他的手；慢慢接受别人陌生的温度。
到了临别的一刻；她甚至想要放弃呼吸一样的钢琴留在他的身边。
到维也纳；每一天；每一天都被回家的愿望锁紧。知道还不可以；所以发了疯一样昼夜不止地练习钢琴；慢慢……回归到前世海音的逃世自闭；或许更甚。
然后开始陷入“云海音”与“幸村天”的混乱。
然后开始不明白为什么相差这么大的两个人是同一个人。
……开始不明白自己是谁。
那段日子；连师傅都不再对自己浮躁无章的音乐抱些许信心。
世界……渐渐沉入幽冷的海底。
庆幸那时一个黑发黑瞳的男孩；向她伸出了手。
他的琴声有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他的琴声有着温暖世间的仁慈。
他的琴声有着理清思绪的理性。
小天记得那时问他；
呐；幸村天和云海音哪个更好。
只要手触到琴键；就算换一千个名字；对我而言你依然没有任何不同。
得到这样的回答。
因为哥哥……堕进思维禁区被禁锢。因为被禁锢所以被拯救。
八年的相处；云海音也好幸村天也罢都是一个人做苏杭的知音挚友。三年的游学；生命中最为自由恣意的岁月……由苏杭陪着满世界逐风；走过很多很多地方；认识很多很多朋友。小天的世界才一点点变大。
可如果不是因为哥哥……到现在都最舍不得的最亲爱的哥哥……
已不可取代的苏杭对于自己；或许至多是一个擦身而过时点下头的普通校友。
……而哥哥却说；
小天的世界变得很宽很大他看不见她。
自己有了比日本的大家更值得珍惜的存在。
那么以往的一切……回到并不热爱的日本……
是为了谁呢。
哥哥。
……哥哥。
头闷在被子里；呼吸慢慢浑浊的空气。
闭上眼；眼角下的布枕；湿迹扩大。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还是快到天亮。
敏感脆弱的女孩；终于昏昏沉沉睡过去。
下为幸村哥……（苗子再次失血过多……）
苍白的温柔（上）
“早上好；妈妈。”少年微微笑着向正摆放早餐的母亲道安。
“早上好～精市。”秀奈把刀叉理正；温柔地回应儿子。
忽地停下手中动作；几步走到幸村哥哥面前抚上他的脸颊；担忧道；
“脸色……好苍白。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让吉田医生过来看看？”
“我没事。可能是昨天睡得不好。”幸村哥哥拉下妈妈的手；
“放心；我不会勉强自己。”
“……小天；还没起床……？”
“小天刚刚出门哟。她说赶去料理社‘基地’试验中式糕点；所以没吃早餐就走了。”秀奈看一眼桌上多出的一份；笑着说；“看来青春的社团节让我家小懒虫都热心起来了。”
“精市也要加油哦～”
“精市……？”秀奈唤醒明显神游天外的儿子。
“……好；我知道了。”幸村哥哥点头。
“什么时候学会你妹妹的习惯了？”秀奈疑惑地皱眉；“……很不对劲呐；今天这么没精神。”
“您想太多了；”幸村哥哥安慰性地一笑；拿起盘子里夹荷包蛋的吐司就要出门。
“网球部也开始准备海原祭活动；我应该早些赶到学校。”
“我出门了。”
“一路平安。”
玄关的门合上后；秀奈快步赶到女儿房间。
“……小天；哥哥已经去上课了。”
纤弱女孩蜷缩在厚厚的被子里紧紧闭着眼；脸上缺少血色；病态的苍白。
听到妈妈进门；说话；难受地睁开红肿的眼睛想要回应一句；喉咙却一阵发涩；咳嗽起来。
秀奈将女儿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她的背；心疼不已。
“先不要说话；好好休息。医生马上就来了。”
这孩子从欧洲回来后身体比幼时好了许多；却还是一样说病就病……
幸好小天醒来给自己打了电话；不然没喝下方才的水怕是要更难受了。
“头和嗓子还疼吗……？”秀奈抚摸着小天长长的头发柔声问。
＇……好一点了。＇小天虚声道。
秀奈想起刚到女儿房里；她让自己不要告诉精市病情的断续哑声；终于忍不住开口；
“……不想哥哥担心么？妈妈觉得应该让哥哥留下来陪陪你的……”
小天埋在妈妈颈窝里摇摇头。平日清亮的眼睛病中如宝石蒙尘般黯淡。
＇我……不要见哥哥。＇
……他们兄妹怎么会闹别扭！？
秀奈考虑到女儿的嗓子；没有问下去。只是动作轻柔地把她放回床上躺好；将被子拉上。
“不见……就不见。他惹小天不开心；放学后都不让他进房间就是。”
小天强自坐起来扑回妈妈怀里；泪珠子默默掉。
秀奈无奈又提起被子环住女儿；心里不住责怪没有照顾好……甚至无意间伤害到妹妹的儿子。
她的小天是个单纯的孩子……也许就因为有这样的单纯；才能在音乐上达到极高的造诣。但与此同时；她精神上细腻；敏感；脆弱；很容易陷入思维逻辑混乱和自我否定。
只是平素小天的笑容太明朗；且忍心伤害她的人几乎不存在……这样的特质才常常被忽略。
小天突然抓住妈妈的手；实一声虚一声道；
＇妈妈；医生要到这里来吗……？＇
“当然。你现在的情况只能好好躺着……”秀奈细心地将小天散落脸侧的发丝挽到耳后；“怎么了？”
＇奖牌……奖章。不能在这里……去别的房间看病……＇
…
听到医生“没什么大碍；服了药很快会好起来”的诊断；秀奈总算稍稍放了心；牵着小天回房间去。
照顾她吃完药；躺好；秀奈坐到小天床边；神情温柔而慈爱。
“要不要打电话给苏杭……？”
小天忆起以前生病时苦涩无比的中药；苏杭看得人心里瓦凉瓦凉的目光……却还是点了点头。
反正他今天去料理社会发现的……在这之前不告诉他的话……唉。
其实更重要的是。
现在很想见到他；听到他的声音。
勇气就会回来。
秀奈用小天的手机查找到号码；苦于语言不通；只能摁下通话键后放在女儿耳朵边。
小天慢慢伸出一只手；固定住电话。
接通；传来少年带慵懒的低声。
〖……喂。 〗
〖这个时候不应该在上课么。〗
……估计他到日本后嗜睡的习惯越来越严重了。
＇我……＇小天酝酿了一下；努力让声音听上去正常点；“我着凉了；今天不去学校；你下午可以”
〖吡嘟……嘟……嘟……〗
小天颇为习惯地合上电话。
“苏家的孩子来了吗？”
＇妈妈；放一点音乐听吧。哦……千万不要最上面那张CD……放师傅的。＇
小天露出一点笑意；连自己都未发觉地；眼睛里多出几分神采。
＇老样子呢……＇
秀奈打开音响；将声音调小一些。
“妈妈先出去了。好好休息；苏杭来了我再带他过来。”
“嗯。”小天合上眼睛……
一团混沌的脑袋也没有清醒些。
大约半小时；等苏杭脚步忙乱地进房间；小天在迷糊的浅眠中；呼吸尚算平和。
少年松下口气；轻轻合上门。
“……真不让人省心。”
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小天无意识皱起的眉；手轻轻抚上她的额头。
还好……
海音刚到维也纳的几年常常生病；照顾她总算有些经验。她的病通常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次大概不用到后天；就又能看到她活蹦乱跳的样子。
也许那带茧的触感太过清凉熟悉；少女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睁开眼睛。
苏杭自然地收回手。
“怎么样了。”
＇好多了。＇小天冲他微笑一个；坐起来。
＇……我又睡着了……刚刚到的？＇
“不要说话。”苏杭沉音道；
“……现在的声音很难听。”
小天暖暖笑起来；比出口形。
＇Yes；your highness。＇。
恍然想起什么；急匆匆地打开手机。
未接电话7；信息3。
全部来自班长和芙子。
小天噼噼啪啪写好两条短信发出去；又重新起稿打下一行字给苏杭看。
下午不要管我去学校；再就是还掉CD；帮我带几句话。
辛苦咯^_^
“……写张纸条不是更好么。”
一不小心就被丫头柔弱可爱的模样扰乱了思维。
小天收回手机又是一顿摁。
小司班长认识我的字！！！
“总是管一些乱七八糟的琐事；自己的身体也不照顾好。”苏杭叹气；弹下小天的额头。
“……我会担心的。”
小天傻傻看着他；点头；微笑。
苏杭其人之宽容善良……是别人都发现不了的宝物。
……一次一次；轻而易举地被他的声音和细微动作；他的琴声拯救。
所以再怎么维护他珍惜他……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回报。
“吃过早餐了？”
“……一定没有。”
小天连连点头。
……那模样像极了一只眼睛水汪汪的小狗。
摆出手机屏幕：
我要喝带香菇的带肉末的带香葱的香喷喷的粥……
苏大人最好了^_^
苏杭略略沉思；道；
“我只从家里带了些中药过来。”
“虽然秀奈阿姨说你已经吃过药；不过我认为中西结合效果更好……给你做碗药粥吧。”
小天伸着颤抖的手；泪花花。
苏杭暗暗弯起唇角。
站起离开；却在开门的前一步折回去；将CD机里的曲子由悲怆》》换为田园交响曲》》再出门。
小天的笑容也随着少年走远渐渐淡下来；化为安然的恬静。
约过了一个小时；少年提着粥盒回来；额角尚残留细细的汗珠。
“因为火候不够……这次的可能比不上平时好喝。”
小天闻着诱人的清香；咽咽口水盯着苏杭舀出一碗飘着嫩绿葱花的香菇肉糜米粥；伸手就想接过来。
“烫。”
淡淡一个字；苏杭稳稳端着碗；避过小天的“攻击”。
“而且你笨手笨脚的；又打翻了怎么办。”
曾经干过此事的小天默。
少年慢慢地翻动着粥；软糯的白米与棕灰色的香菇末；微红色肉末碧色的葱花混在一起；流动着冒出腾腾热气；馋得小天直摇尾巴。
苏某人最后拿起另一把勺子舀些粥试了试；道；
“张嘴。”
小天虽然觉得她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时候要人喂有些丢脸；但在美食诱惑下么……
瞟一眼苏杭。
嗯……正常；没有偷笑的痕迹。
是了……病中三次浪费粮食弄脏被子以后一向是苏某人喂的；他不嫌麻烦；自己还怕啥丢人～
心安理得地照做。
一勺粥吃下；温热的润着喉咙；小天幸福得眼儿眯眯。
“Oishii……”小小的实声。
少年这才露出一点满足的神情。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在家里还会突然生病。”
小天呆了呆；慢慢吞下勺里的粥。
半饷低下头勉强地笑笑；
“……好像又是在自寻烦恼……”
“就是说……我怎么可能知道为什么生病的。”
少年继续手上的重要工作；默然无声。
“日本的事情……并没有想像中愉快顺利；不过我不会轻易言败。”
“能这样想就好。”
放下碗；拿出手帕擦擦少女的嘴角。
望着她明净无半分扭捏的双瞳；安心占多数。
“这两天哪里都别去；留在家里养病。”
“明晚的宴会我一定去！”半途又哑下来；
＇到时病一定好了……再说；‘海音’又不要说话；也不要待多久……＇
＇……那么重要的场合连最好的朋友都没去；多不成体统～＇
……想要在你身侧；陪你一起面对。什么都可以。
就像你现在在；一样。
苏杭知道海音犟上一件事没有回转；想了片刻；道；
“明天傍晚来看你时再决定。”
化妆都会化得精神点嘛～
小天得意地笑起来。
苍白的温柔（下）
幸村家的哥哥发现妹妹没来学校；已经是下课后的社团活动时间。
这之前被自责和困惑缠绕……虽然很想找小天说清楚；还是觉得该留下缓冲段。
……实际上是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害怕面对她……像昨天一样说出一些自己都预料不到的言语。
是怎么了。
已经……不想再惹她流泪了。
装做平常地问切原小天今天的状况；他却一脸惊讶地反问“难道不知道小天没来上课”。
心一阵紧缩。
担忧；焦虑；怒意……快要吞噬掉残存不多的冷静。
“弦一郎……照顾一下球场；拜托了。”
“有消息马上通知我和莲二。”真田皱着眉认真道。
幸村哥哥点头大步离开网球场；到更衣室取出手机匆匆拨出妹妹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