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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臻打開門,一臉痛心疾首:“gay是個形容詞,你不能說‘I am a gay’, 而應該說‘I am gay’。 你英語太差了!你是怎麽念到博士的?”
“你這個洋!徑!浜!” 安小佳憤怒了。
葉臻眼疾手快闔上門,安小佳在外面歇斯底里地撓了十五分鐘。
而後,被無故榨取勞動力的他回屋找陶可出氣,卻發現人家已經睡死;找胖子出氣,卻被胖學長毆打。
到十二點好不容易忍氣吞聲終於睡著,十二點半卻被陶可的哀嚎吵醒。
陶可喊:“書!我的書!我又忘記問他了!!”
整整三天,陶可一直關著手機。原因無他,怕書商找。第四天戰戰兢兢開機,第一個電話果然是書商的。
說是書商,不過是隔壁大學的博士生,也是攢書出身,起步比陶可還早。
陶可一接電話就拼命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小高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最近事太多我寫是寫了但原稿在人家哪兒他最近替人打官司去了簡直是人間蒸發了對不起對不起下回我一定按時一定按時你先寬限兩天只要兩天……”
“陶可!陶可!!”那邊連話都插不上,高著嗓子喊:“你嘀咕什麽呢?”
陶可低聲下氣地說:“小高,我錯了。”
小高問:“錯啥?”
“書……”
“書?就是!我還想問你呢,稿費我是打你卡上還是你來拿啊?”
“哎?” 陶可楞了:“什麽稿費?”
“那本傻妞文學的稿費啊!”
“啊?”
“你‘啊’什麽?稿子我都收到了,還刻了盤,挺細心。”
“誰……誰給你的?”
“你爸啊!”
“啊?!”
“哎喲!” 小高唾沫橫飛,簡直能夠通過無線電波噴到陶可臉上:“你爸那叫一個玉樹臨風啊!五百米外一看就是精英!舉手投足那氣度!說話那邏輯……”
陶可面無表情地把電話掐掉。
過了一會兒小高打過來了:“陶可……”
陶可冷冷問:“他什麽時候給你的?”
小高交代:“前幾天我碰見安大少,當時你們家導師在,後來你們家導師讓我昨天上他那兒拿的……”
陶可沈默半晌,說了句“哦”,又把電話挂了。
下面一節課他也不知道自己天南海北扯了些什麽,回宿舍後忍不住對安小佳說了。
安小佳捶胸頓足對天吼:“額滴神!這也太溺愛了!!”
陶可說:“你要麽?送給你。”
安小佳說:“廢話!我當然要!哥哥我不但自己要跟他,還要帶著全家老小跟他!”
陶可憋著笑:“那你什麽時候去投眨俊薄
安小佳臉一苦,攤手,歎口氣:“大寶它拉稀了,所以我今天要帶一隻簦Ф亲拥呢埲タ瘁t生。”
“你還真是孝子。”
“嗯,終於想通要要和我結婚了?”
陶可立刻拉著他的衣敚В蓱z巴巴說:“打鈴,你走了我會寂寞的~~”
安小佳猛的反握住他的手,眨巴著眼睛深情道:“愛人,我一秒鐘都不願與你分開!”
陶可冷冷說:“滾。”
安小佳被凍得結結實實戳在門口。
“有趣。”陶可捏捏他的臉,繞過他下樓去了。
天氣晴好,陶可一邊盤算,一邊沿著校園小道閒逛。操場上有足球賽,陶可路過,便站在觀腥褐猩低艘粫䞍骸Ul知竟有人來趕,原來是本科時的學弟。
“快走快走!”那傢夥義正詞嚴:“我們好不容易表演一場騙幾個女同胞來看,你往這兒一站,女同胞全都看你了!”
陶可鄙視:“我不和萬年替補講話。”
那學弟笑著把他往外推:“師兄,快走啦。給弟兄們一條生路吧!”
陶可忍著笑:“水平臭就不要怕人看。”
學弟說:“去去去!我一見你就長針眼,你別在我面前晃,去找你那帥哥導師晦氣去!”
陶可倒吸口氣:“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啊?”學弟迷惑地看著他的背影,回去對左右說:“所以人就不能長得太好,你看大師兄,營養都花到臉上去了,頭腦就會出問睿!薄
一排大齡男青年替補同時點頭,深以爲然:“真理啊~~~”
陶可在葉臻樓下打轉,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跳上花台,再跳下來……
“算了,”他晃晃頭:“說一聲謝就走。”
照例還是敲門洠碎_,但開門後噴薄而出的嗆鼻煙味說明葉臻在家。陶可躡手躡腳進去,發現滿桌滿地都攤著書,那人穿著皺巴巴的T恤邉友澋鹬鵁煼陔娔X前飛快地打字,很是惡形惡狀。
一回頭,滿臉疲憊,鬍子拉渣。
“哎呀,” 陶可低歎:“好嚇人。”
葉臻掐滅煙,對沙發努努嘴:“衣服,包,有錢,食物。”
陶可立刻照辦。葉臻已經陷入語言障礙、只能一個單詞一個單詞蹦的工作癲狂狀態,再囉嗦只會被他揍而已。
陶可匆匆跑到樓下便利店買了速凍水餃,下熟了端到他面前,又把剩下的十來包統統塞進冰箱。葉臻連頭都洠E,陶可悄無聲息地退到玄關,剛邁出門檻,裏面喊:“咖啡。”
陶可猶豫片刻,又回頭沖了一杯咖啡。
咖啡香氣入鼻,葉臻仰頭往椅背上一靠,活過來了。
陶可說:“我走了啊。”
葉臻揉揉他的頭髮:“嗯。”
“藥吃了洠В俊薄
“吃了,但效果不大。”
陶可囁囁說:“我要是學校,一分錢工資都不發給你。上課吊兒郎當,賺外快倒拼命。”
“你不懂,” 葉臻微笑:“法庭就是大人吵架的地方,大人的嘴最毒了,如果不拼命就會吵輸,老是吵輸以後就洠в腥嘶ㄥX請你去吵架了。”
“你吵輸過?”
“輸過,而且十分慘烈。但對輸贏的包容乃是自信之表現,你不用太在意。”
陶可說:“我洠г谝猓∥易吡恕!薄
葉臻目送他出門:“陶可,過兩天再來玩的時候,把考懀ЫY果告訴我。”
陶可低著頭,模糊不清地應了一聲。
誰知這一不見,就是半月。期間陶可偷偷打聽,說是本科的課他去上了,兩個碩士生也接過他催作業電話,唯有和自己倒像是失去了聯繫。
寒雨數場,便已深秋。
深秋有期中考試。
辛亥革命時,破舊立新,有江蘇巡撫挑去自家房上的幾片屋瓦以示革命,搖身一變爲新派。陶可在享受足了學生遍地哀號後將原本五千字的論文改成四千九百字,以示民主。
他說:“不讓你們椋Ь砜荚嚲腿手亮x盡了,不許得寸進尺。”
學生簦В骸袄蠋煟 痢涟喔揪筒粚懻撐模粚懽鳂I!而××班連作業都不寫!!”
陶可托著下巴:“好啊,那咱們就寫作業。作業還是這個睿浚ё帧!薄
他說完就往教室外走,學生哎哎喊住他:“老師我們還是寫論文吧!”
陶可轉身,笑眯眯地看著他們:“那論文下周交。”
學生蔫在教室裏,等陶可興高采烈出門,有人低聲說:“蛇蠍美人!”
陶可突然又回來了,他站在講臺上,勾著嘴角,笑得奸猾無比:“我剛才漏掉了一個要求——我不收電子稿,所以論文請同學們手寫,一個字,一個字,手寫。”
說完又出去了。
“啊~~~~~~~~~~~~~~” 學生慘聲不斷:“這美人也太毒了吧!!”
門響,陶可的頭探出來,笑:“同學們,我剛才想了想,還是改成五千字吧。”
學生摒聲靜氣,直到確信他拐了彎,下了樓,才齊齊埋首桌底,議論。
“他聽見了吧?”
“嗯,聽見了。”
“他怎麽聽見的?”
“不知道……”
陶可笑眯眯拐進院辦,踩著小狐步給自己泡茶,心滿意足地半仰在沙發上。
小曹與同事耳語:“瞧見洠в校巧袂鍤馑臉樱囟▌偲圬摿藢W生回來。”
陶可對著杯子吹了吹,突然眼睛一橫,小曹很明顯挨了一下電擊,卷著書奪門而出。那同事立刻半蹲,沿著牆根無聲無息往外蠕動。
陶可惡狠狠盯著門口:“洠С鱿ⅰ!薄
小曹軟弱的聲音遠遠傳來:“是,學長高見……”
陶可壓著眉頭回了本部,晚上夜宵聚餐時胖子問:“您老最近有什麽不順心的事?”
安小佳叼著雞腿掰過陶可的頭,左看又看,含糊道:“哪里?哪里?我怎麽不知道?”
陶可拍開他的手:“洠в小!薄
胖子比畫著:“您老臉上就寫著‘窩火’兩個字呢。”
安小佳張大嘴:“哎?”
他湊到陶可面前,上下打量:“喂,小陶可,在外面受了欺負要和老爸說啊!老爸幫你報仇!”
陶可把面紙揪成團砸在他腦門上:“我哪來這麽多爹!”
安小佳問:“真的洠芷圬摚俊薄
“誰敢啊!”
“學生也洠圬撃悖俊薄
“放屁!”
安小佳搖頭:“老爸不信。”
他退到胖子身邊,浮‘道:“這小子看起來很好欺負吧?”
胖子點頭:“嗯~~~~”
“那你說誰欺負他了?”
胖子面色一凜,猛拉起安小佳沖到牆角,蹲著頭碰頭好一陣嘀咕,最後同時用一種非常非常同情的眼光看陶可,異口同聲:“葉老師他……把你那個了?”
陶可瞬間爆發了。
該樓胁┦恐挥X得一陣電閃雷鳴、風狂雨驟、地動山搖橫波縱波次聲波交織,而後三樓的某位戰戰兢兢拉開快被敲碎的門,陶可臉色鐵青地站在外面,甩出一張十塊:“去買兩口上好的棺材。”
第二天葉臻的牌位就被供在胖子的床頭,安小佳偷偷溜進,兩人點煙爲香,虔蘸险疲'目喃喃念叨“葉老師你快回來”云云。
葉臻在頌經聲中光鮮亮麗地回來了,而且心情極佳。
胖子撲上去抱著他的腿:“大人啊!!可總算把你盼回來了!”
葉臻拍拍他:“平身,我家那彆扭孩子呢?”
胖子突然想起來:“對了!陶可呢?剛才還在啊!不會吧,這麽晚了……”
陶可是在樓梯上接到班長電話的,那傻小子不會說話,劈頭就是一句:“老師!不好了!!”把陶可的頭皮都嚷麻了。這是班主任的職業病,仿佛抓安全生産的部門,一聽到“煤礦”兩個字頭皮就麻是一個原理。
等陶可趕到時,燕楊已經挂著兩道鼻血,垂頭坐在院辦公室了。他的兩名室友情況還不如他。
角落上還站著另一名室友,看樣子洠⑴c打鬥,但神情尷尬,手足無措。
陶可點點他:“你先說。”
那男孩子咬著唇,不肯說話。
“好,” 陶可說:“你不必主動說,我問。第一,誰先動的手?”
男孩看著自己的鞋尖。
陶可扭頭對燕楊三人說:“你們到走廊上站著去,叫到你再進來。”
“現在可以說了吧?” 陶可把門帶上。
男孩囁囁:“是燕楊。”
“爲什麽?”
“……被子……”
“啊?”
“陳剛他們把墨汁全倒他被子上了。” 男孩擡起頭:“老師,我勸過他們的!這樣做太過分了!但他們不聽,他們說燕楊是同性戀,真是噁心死了!但我一直都叫他們停手的!……”
“冷靜,冷靜,” 陶可十分震驚,但不能表現,還必須安撫學生:“你是說燕楊受他們欺負?”
“嗯……”
“具體什麽情況?”
“呃,被子。還有衣服,剛洗好的就扔進廁所裏,不讓他晾;鞋子,會剪破;垃圾倒在他床上……還有很多,總之公用的枺鞫疾蛔屗茫f他髒死了之類的。”
“多久了?”
男孩想了想:“快一年了。”
陶可倒抽一口冷氣,一年了!唐月月和自己竟壓根兒洠Оl現,而燕楊竟楞生生忍了一年!
“老師,”那學生可憐巴巴地說:“你快給燕楊換宿舍吧,給我換也行,我真是呆不下去了。要不讓我和燕楊住,我不會看不起他的。”
陶可看著他的眼睛:“他可是同性戀哦,你不害怕?不噁心?”
男孩漲紅了臉:“反正我不歧視他,也不希望別人歧視他。”
陶可笑了,拍拍他的腦袋。真是個好孩子,就像安小佳,就像胖子,明明是異性戀,卻會幫助同性戀反歧視。
這世界上,有些人有多冷漠,有些人就有多溫暖。
“你先回去睡覺,喊陳剛他們進來。”
陶可坐在沙發上,看著眼前兩人。他們年輕,健壯,充滿著生機,緊致光滑的皮膚仿佛會發亮,但心臁哪骋徊糠謪s被扭曲了。但卻不能完全怪罪於他們自己,陶可也不知道該怪罪誰,難道,怪罪全社會的有意識漠視?怪罪傳統的家庭觀?倫理道德觀?世俗價值取向?還是主流媒體的刻意掩蓋?或是新聞報道的妖魔化?
“坐,” 陶可努努嘴。
學生拘謹,不敢坐。畢竟是面對老師,再厲害的人也發不出威來。
陶可輪流掃視他們,想了想說:“應該是美國吧,常常有些少年拿著棒球棒上街毆打同性戀者,甚至把他們殺死。這些少年之所以無法無天,是他們因爲知道自己父母的態度:暗暗贊同、默許,視而不見。”
陶可沈下聲音:“你們是不是也覺得父母、學校或者我,對你們的行爲也會採取這種態度呢?”
學生不說話。
陶可揉著太陽穴,疲憊道:“都走吧,我會考懀Ыo你們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