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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问题。善次是明治四年二月十四日,行川郁夫是大正九年七月十四日。”
“我知道了,谢谢。”
之后,吉敷想整理一下思维,外出呼吸新鲜空气。他走出警视厅正门,穿越马路,沿着皇居的城壕朝日比谷方向走去。
镇日晴朗的一天即将过去,如同在宫古感受到的一般,风开始稍稍带有寒意,壕沟水面波纹粼粼。
皇居的石墙泛黑、生苔,但是覆满石面的绿色藤蔓植物却鲜嫩蓬勃。
车流亮起黄色雾灯。
虽是处于排废气中心的城壕,但是面向皇居,将耳朵掩住,没听见背后的车辆噪音时在这东京正中央地带确实仍存在着江户——不可撼动的沉潜历史本身。 ※棒槌学堂の 精校E书 ※
吉敷稍微能够理解中村的心情。他是位不像刑事的奇特男人,尽管每天面对血腥的杀人事件,却只要逮住空闲就阅读有关江户和吉原的历史文献。以前,吉敷一直认为他是奇特之人,可是见到“眼前”的东京,才发现那是因为自己从来不想稍微去了解平时四处绕行的场所本身的历史之故吧!
吉敷稍稍放慢步伐。若是像这样眺望四周,江户的余韵会静静展现眼前,恰似等待精神上有余裕之人鉴赏的著名壁画般,默默存在于极平常的场所。譬如,他此刻正走去的日比谷,或者沿皇居左转可见的大手门,甚至眼前这一带,在江户初期仍属海边,完全是家康的家臣自力填海造地、建造宅邸居住,封建城市的江户就是这样慢慢的形成。
以前,中村即这样告诉过吉敷。
而,海面到处被填满成城壕状,江户城东边——现在的银座和刚才的源田大楼开发公司坐落的附近——有着纵横交织的壕沟,呈现出水都风情。
这种壕沟上到处跨架桥梁,在二次大战中仍残留之一就是以“君在何处”出名的数寄屋桥。这点,中村也曾经说过。只不过平时吉敷并无思索这种事情的余裕。
关于行川郁夫,先前藤枝市政府户政课的答复里含有奇妙而令人费解的要素。
首先,行川在藤枝市有房子,为何不想回藤枝市呢?应该没有非得留在东京的理由吧?与其露宿隅田公园,不如睡在屋檐下来的舒服,不是吗?
另外,行川的父亲善次是明治四年出生,而行川是大正九年出生,也就是说,善次五十岁时才生下行川。当然这种情形不算异常,但,五十岁才生下唯一的儿子总是有些奇妙。
还有,户籍内并无母亲的存在,其理由何在呢?若是父亲已有妻室还能够解释,替自己生下儿子的女人,行川善次为何不让她入籍呢?
行川在藤枝市内有房子,为什么要在市内的公园落脚,从事旧货回收业呢?只要在自己家生活不就好了?
最后一点,依宫城的河合所言,行川是携带自己绑架的幼童走在山中,幼童失足掉进河里死亡。这件事也令人搞不懂,如果行川是歹徒,他自己有房子,根本没必要带着绑架的幼童在山里走动。
吉敷很希望直接向行川询问这些疑点,不过想想还是作罢。
那位老人不管自己讲些什么皆不想反应,好像他的肉体仍活着,精神却已经死了,理由又是什么呢?老人就像是已完成一切人生目的之人,难道这和樱井佳子命案有关联?
走着之间,吉敷来到日比谷公园附近。他进入公园,在凉椅坐下。
感觉上仿佛独自做着无意义的事,可是仔细想想,一向都是如此,每当遇见无法让自己释然的状况时,他总没办法视若无睹,这种与生俱来的个性实在不可救药。
休息一会儿后,吉敷站起身来,穿越公园,自帝国饭店前的公园东侧走出,进入地铁入口的阶梯。
虽想到可能白费工夫,吉敷仍换搭地铁前往浅草。为求慎重起见,他希望查访三月二十六日花魁道中游行时沿途的情形。
晚间七时左右,吉敷爬上浅草雷门前的阶梯。从云门至浅草寺的沿街店面皆已亮起辉煌灯光。昔日的江户可能没有这般灯火辉煌气象吧?不过,在这处最热闹的区域,应该也很酷似才对。
衣着华丽的少女们和可能投宿在附近饭店、身穿休闲服的外国人们,在雷门的大灯笼下交织穿梭。
自从这桩事件以来,吉敷也不知第几次的走过大灯笼底下。他进入最前方的簪饰店,出示警察证件,询问花魁道中当时之事。
“上个月二十六日花魁道中游行时,游行行列也经过这儿吗?”
“是的。”中年老板娘声音里透着不安地回答。
“当时有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奇怪的事情?没有。”
“没有注意到?”
“是的,因为人太多了……”
“当时你见到这位老人吗?”吉敷拿出行川的照片给对方看,“身高不到一百五十公分,非常瘦小……”
“不,人太多了,我没有注意到。”
吉敷就像这样沿著仲见世街由街头至街尾询问着,但,结果还是一样,每一家店的人都是相同的回答人太多,什么也没有注意到。
吉敷离开仲见世街,进入橙街。花魁道中的游街行列应该也经过这里。
橙街的商店并不像仲见世街的商店那样,街道两旁有咖啡店、食堂、柏青哥店等等,也就是说大部分不是开放式店面、老板一整天都望着马路的商店。
即使这样,也可以推测在花魁道中游街时,店内的人会出来外面观看。
这条人行步道和车道分隔开的马路,路面较仲见世街宽,或许能够有什么新发现也不一定。 ※棒槌学堂の 精校E书 ※
但,吉敷虽从橙街最前头开始进行查访,结果和仲见世街相同,非常不顺利。很多人表示有出来店外观看游街行列,却并未见到特别奇怪之事,也无人看见带着口琴的瘦小老人。
不知不觉间,夕幕低垂,夜风吹拂脸颊也有了凉意。还是没有进展。夜更深了,在吉敷眼前,将商品搬入店内、拉下铁卷门打烊的店家增加了。
他感到疲惫,倚在电线杆上,忍不住一股空虚感袭上心头,甚至在想,自己这样做究竟有什么意义呢?忽然,不知何故,秦野的脸浮现眼前!吉敷站直身子,决定再继续尝试一下。
前方有一家正准备打烊的陶瓷器具店,店老板正辛苦地将置满陶瓷器的沉重平台推入店内。
“抱歉,打扰一下。”吉敷边走近边说,出示警察证件,然后重复问已经反覆问过两小时的问题。
“三月底的花魁道中游行吗?嗯,我看了,因为也经过这儿。”
吉敷让对方看行川的照片。
“啊,这位老先生吗?我见到了。”老板立刻说。
“是在花魁道中那天?”
“是的,我一直站在这儿观看游行。”
“确实见到?”
“嗯,绝对不会错。他从那边一跛一跛的走来,站在人行步道的这边,静静看着。”
“看谁?”
“扮花魁的女人呀!我因为心里在想,怎会有这样奇怪的老人,所以才清楚记得。”
“后来呢?”
“游行行列往那边一直走过去,老人也紧跟着走。”
“紧跟着走?”
“不错,紧跟着,边侧身移动的紧跟着。”
吉敷一下子松懈了心情:终于有收获!行川当时已认出扮花魁的樱井佳子,而且一直跟着她走,果然并非刺杀她的那天才初次见面。那么,这绝非单纯的为了消费税而杀人!究竟是跟到什么地方呢……不,行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紧跟着花魁道中的游行行列呢……”吉敷不自觉喃喃自语了。
当然,他并非在询问陶瓷器店老板。
“不,这我也不清楚,但是,隔壁寿司店的女儿也是跟着行列走,你可以去问问她,搞不好她会知道呢!要试一试吗?”
“麻烦你了。”
“嗯。那么,请稍待片刻。”
店老板抛下自己的店,轻轻拉开朝雷门方向左转处、间隔一家店面的寿司店玻璃门。
“抱歉,缕子在吗?”
“怎么搞的,这样冒冒失失的?”里面有声音问。
接下来声音降低了,似乎陶瓷器店老板在说明原委。
吉敷边想,这一带还保留着昔日做生意人的纯朴风情,边跟着进入寿司店。
店内并无客人。一见到吉敷,约莫四十岁开外的男人立刻在柜台内点头招呼,说:“我已经找小女来了。”
“真不好意思。”
“请坐。”
结果,陶瓷器店老板也在一旁坐下。
“你的店不要紧吗?”寿司店老板问。
“管他的,老婆自己会关店门。”
这时,一位十岁模样的小女孩自绳帘下走出,清汤挂面头,相当可爱。
“有什么问题尽量问。缕子,把你知道的事都告诉这位刑事先生。”寿司店老板说。
“什么事呢?”少女显得有些不安地问。
“三月二十六日花魁道中游行当时的事。”吉敷开口,“你一直跟着他们的行列走吗?”
“嗯。”
“有见到这位老先生吗?”吉敷让她看行川的照片,“身材很矮的老人。”
“啊,这个人我看过。”少女大声说。
“看过?”
“嗯。”
“是什么情形呢?”
“从那边的橙街对面而来,然后跑步追上我们。”
吉敷眼睛一亮。跑步?行川是和游行行列擦身而过时,发现是樱井佳子,才跑回来的吗?而且是扮成花魁模样的樱井佳子!
“然后呢?然后怎么样?”
“直到庆桥为止,一直跟在我身旁。”
“是吗?跟着你吗?这位老人当时是什么样子?”
“表情好像非常惊讶,拚命注视着扮花魁的阿姨的脸哩!”
“樱井佳子的脸?”
“是的。”
“樱井发觉了吗?”
“我想是没有,因为她必须一直看着前面。”
“是吗?谢谢你。”吉敷从高脚椅站起身来。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其中必有某种内情!对行川郁夫而言,樱井佳子是其旧识。此时,吉敷已非常自信这桩事件另有内幕了。
继续单独侦查 (3)
翌晨,吉敷上班时,主任来了。
“你过来一下。”主任说完,走出走廊。
吉敷跟在后面。一看,主任站在窗边等待。吉敷一走近,他立刻大声问:“你到底在干什么?”
“调查呀!”吉敷回答。
“调查已经结案的事件?”
“行川的事件尚未结案。”
“已经结束了,是消费税杀人事件。我不知讲过几次了,不管是谁,都认定如此。如果我们闲着没事干还好,但是我们正忙得两眼发昏呢!别再浪费时间了。”
“行川的事件并不是什么为了消费税杀人,他以前就认识樱井佳子了。”
“你怎么知道?”
“昨夜我查访时掌握到的证言。行川在浅草的橙街偶然发现扭花魁、正在游行的樱井佳子,发觉是旧识,就一直跟着游行行列移动,也就是说在上个月的二十六日之时,行川已有决定杀害樱井佳子的可能性存在。”
“什么是花魁的游行呢?”
“那是浅草在春天举行的祭典之一。”
“你的意思是,那是计划性的杀人事件?”
“至少不是因为区区十二圆而冲动杀人。”说着之间,吉敷脑海中灵光一闪,“问题一定是出在静冈!行川虽是在藤枝市出生,可是少年时代是在东京过的,到了昭和三十年代才回到藤枝市。樱井佳子是在静冈出生。虽然在昭和三十年代,樱井是在东京的吉原,不过可以认为行川回静冈县是由于不知道樱井的消息。静冈和藤枝的距离近如眉睫,也就是说,行川对樱井的杀意很可能从昭和三十年代一直持续至今。
“但是昭和三十六年,行川因涉嫌绑架幼童并撕票而被捕,送入宫城监狱,所以整整二十六年间不得不中断其怀恨之心,直到出狱后才再度燃起。最主要的契机是在浅草见到花魁道中的游街行列!行川本来已经对追查樱井的行踪半放弃了,却因偶然发现扮花魁的樱井佳子而再度燃起杀人之念。
“没错,只有这样分析才能够解释得通!在东北地方的监狱里饱受虐待和折磨,每个人皆认为他一定不希望再回牢里,也证言他的个性冷静,不可能会杀人。但,他却杀人了!这绝对不可能是为了区区十二圆而杀人,而是有某种重大内幕背景存在,由昭和三十年代持续至今!”吉敷边说,边在主任身旁踱来踱去,一副坐立不安状。
“见到扮演花魁的樱井佳子,行川大惊,想起两人间过去的某种因缘。所谓的花魁,其浓妆艳抹和一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