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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隔壁的樱井太太也谈过这样的事吗?”吉敷问。
“是曾经谈过。樱井太太对于药品好像很内行,所以经常过来我这边串门子,也谈过这种话题。樱井太太的店和我差不多……町内的人们都认为我们的年营业额应该不会超过三千万圆,所以没有人愿意付什么消费税。樱井太太曾如此发过牢骚。”
“或许吧!”吉敷颌首,“因此,樱井太太对于向顾客收消费税之事很急躁?”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虽不想批评已死之人,但,她的确有些斤斤计较于向顾客收消费税。而且,她开始在隔壁做生意才第二年,对于年营业额数目尚无固定资料,当然会急一点。”
“啊,樱井太太开始经营食品店才第二年?”
“是的。”
“原来如此,太令人意外了,我还以为更久呢!”
“不,才没有多久。”
“她以前是做哪一行的?”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邻居们好像说过她以前在吉原的料理店待过。”
“吉原的料理店?知道名称吗?”
“名称嘛……好像是叫浮叶屋。”
一旁的小谷在记事本上记下。
“浮叶屋?没有错吗?”
“嗯,飞鸽巴士都把它列入观光景点,相当出名哩!”
“在这商店街,有谁更详细知道这些事情的吗?”
“这附近我想没有,因为樱井太太是新来者。”
“是吗?”
这点只要去浮叶屋询问就可以了吧!
“樱井太太有先生和小孩……”
“她好像是单独一个人呢!没听她提过孩子的事。”
“哦……但是,在这地价高涨的东京,拥有一家店面很不容易吧?她是否有相当积蓄?”小谷问。
“不,那可难说……这一带都属于浅草寺的租地。樱井太太的店面以前也有人做生意,她可能是购买转让的经营权吧!租地的话,土地是不能出售的。”
吉敷颌首:“樱井太太有可能是独身,那么,关于她的男性关系呢?”
“这种事我完全不知道。”
“她是受男性喜欢的女人吗?”
“这……我实在……”穿白衣服的药剂师苦笑,搔头,“她的外貌虽不错,但是毕竟也五十多岁了……”
“是否有男性或女性定期来找她?”
“我没有注意到。”
“樱井太太经常出门吗?”
“不,好像一直待在家里,夜晚也都是在店后面的住家客厅看电视。”
吉敷和小谷走出药局后,又继续在附近查访,但已无法获得比刚才的年轻药剂师所提供的更多情报了。
关于樱井佳子这位女性的身世,邻居们无人知道,顶多只知道她曾在吉原的浮叶屋做过事。另外,在事件发生前,也没有任何人见过吹口琴的老人。
而樱井佳予以前在浮叶屋做什么样的工作,也同样无人知道,这似是因为她一向不太与邻居打交道的缘故。
只不过,附近面馆的老板提到一件稍微有趣之事,也就是说,在浮叶屋主办的花魁道中游行里,食品店的樱井太太打扮成花魁,在浅草的仲见世街和橙街游行。
吉敷问,所谓的花魁道中是怎么回事?对方回答说那是浅草春季的祭典之一,由浮叶屋举办,目的是向外国和日本观光客宣传,就在上个星期的三月二十六日才刚举行过。
由于花魁的装扮、动作、化装等都有一定规矩,因此邻居们皆谣传樱井太太绝非普通人物。
“照这情形看来,那位瘦小的老人不像以前就与樱井太太有牵连。”便走向隅田公园,吉敷说。
“那是当然了,以这次的状况而言,应该不可能和怀恨杀人有关吧!问题只是消费税引起的争执。”
“或许是如此。”吉敷说。
“对了,吉敷,关于刚才消费税话题中提到的三千万圆什么的,说是因为未达三千万圆而很难收取消费税,那是怎么回事?”
“啊,那是税法规定,每年营业总额未达三千万圆的零售商店不需要交纳消费税。”
“不需缴纳……这表示也不必向顾客收取?”
“不,还是要向顾客收取消费税,只是到了年底结算时,很多商店未达到三千万圆营业额,因此不必缴纳消费税,所以……”
“这种商店收取的消费税就饱入私囊?”
“应该可以说是这样。所以,邻居们也都估计到樱井食品店的年营业额,也就是,扣除采购货品金额后不可能达到三千万圆,而不愿意付消费税。”
“原来如此。但是,以樱井太太的立场,她怕如果达到三千万圆就麻烦,所以急于向顾客收取消费税,才惹出这次的事件……她因为做生意的经验太浅,还无法掌握自己店里的年收入究竟有多少吧?”
“可以这么说。”
“那么,店老板在年营业额达到三千万圆时,一定要向税捐处缴纳总额百分之三的消费税了?”
“不,正确说来并非如此。这是由于零售店商店需要采购食品的本金,而这一部分已经支付消费税了,因此只要缴纳定价和采购价差额部分的消费税即可。”
“那么就不是百分之三了?”
“不是,是定价的百分之三中的两成,也就是说是百分之零·六。”
“但,这样一来,就可能有人刻意设法让年营业额不超过三千万圆吧?”
“没错,譬如把店面分成好几个不同部门,每一部门各自独立计算营业额之类。我认为樱井商店也有此种可能性,不过,才第二年营业,又……”
两人来到隅田公园。樱花盛开,风一从隅田川吹来,似覆满公园上空绽放的樱花花瓣立刻翩翩起舞、飘落。但,与此优雅风情正好形成对比,桃红色的樱花树下却是醉乱的飨宴。
密密麻麻占满公园空地,很多男男女女坐在铺着塑胶布或硬纸板的地上,大声笑闹。或许因为是上班日的上午,大部分是学生模样的男女。这座公园本来如同游民的天堂,可是在赏花游客侵入之下,今天到处见不到人。
两位刑事排开赏花的醉客,仔细寻找游民。由于醉酒者的声音喧哗,若不大声讲话便无法交谈。
好不容易在公共厕所旁的树荫下找到一个把硬纸箱撕开、躺在其上的肮脏男人。
吉敷走进树荫,搭仙道:“这种季节很烦人吧?”
模样似五十多岁的男人睡眼朦胧,起初毫无反应,但,很快开口:“是啊,烦得令人受不了。”
吉敷蹲下,把吹口琴老人的照片拿至男人鼻前,问:“你认识照片上的人吗?”
男人瞥了一眼,回答:“是见过,不过不认识。”
“是瘦小的老人,没错吧?”吉敷问。
男人颌首,仍回答:“可是我并不认识。”
“你和他不熟?”
“完全不。”
“知道谁和他较熟吗?”
“不知道。”
“这位老人平常都睡在什么地方?”
“那边。”男人指着言文桥方向。
“他都固定睡在那里?”
“我完全不知道,你们去问别人吧!”男人说。
吉敷站起身来,和小谷继续住前走。醉客们挡住两人的行进路线。
爬上石阶,来到稍隆起的土堤旁。隅田川就在污黑水泥堤防下方。上方则有东武浅草线的护栏。
吉敷曾听前辈刑事说过,昔日隅田川有屋形船(棒槌学堂注:如中国的游舫),能在河上观赏樱花。但现在若想自河面上赏樱,被这段又高又丑像是监狱围墙的堤防挡住,顶多也只能从墙上隐约见到几朵樱花。
在东武线护栏下又找到一位蜷曲的游民。两人走进,让对方看吹口琴老人的照片。男人瞄了一眼,便马上慢吞吞地摇头。
“不认识吗?”
男人继续摇头,并不想开口。
附近也发现别的游民,但结果全都相同,同样只是摇着头,丝毫不想开口,仿佛已经有气无力,乍看似皆已老年痴呆——这点,和吹口琴的老人一模一样。 ※棒槌学堂の 精校E书 ※
两人自吾妻桥开始,过了言问桥至樱桥附近,也就是说,沿着隅田川由隅田公园一端走到另一端,排开赏花游客,每见到游民就让对方看吹口琴老人的照片。但这些又脏又黑的游民完全不想开口,唯一说话的只有最初见到的那个男人。
而且游民们在睡着时虽聚于一处,可是醒来后却经常单独一人,不与同伴们共同行动这样,他们当然不可能知道彼此的身世情况了。
他们对别人并不关心,不,甚至对于自己的生存也漠不关心。
从隅田公园的游民口中查出吹口琴老人的姓名和身世之行动归于失败了。如果游民彼此之间毫无联系,本来就不可能成功的。
“快离开这地方吧,那些酒鬼烦死人了!”小谷说。
吉敷也有同感,两人快步离开公园,朝浅草寺方向走去。
“奇怪,为什么那么年轻却要喝得烂醉呢?何况又是在这种大白天?拿父母的钱念大学,经常上迪斯科舞厅泡马子,此外,他们有什么不好过的吗?见到喝醉酒后那样乱蹦乱跳的年轻人,我实在忍不住生气。”小谷恨恨不平地说,“搞什么名堂嘛……”
“可能因为大家都这样吧!”吉敷说,“也或许是因为小学、中学一路饱受考试压力,才借此自我放逐吧!”
“这么说,吉敷,你是认同那些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喝酒瞎闹?”小谷神情严肃地问,他似乎感到很没面子。
“我并非认同。但,他们至少并没有犯罪,对吧?那么,就不是我们所能干预之事,只有交给教育委员会去伤脑筋了。”
“教育委员会……”
“当然啦!那些教育官员会向教科书出版社强索回扣,而文部省(棒槌学堂注:教育部)的高官也接受贿赂,其他任何事都不干……”
小谷笑了笑。
“对于这种现象,最该生气的是那些乱嚷乱叫的年轻人,他们是借此来转移愤怒。还好日本现在是承平之世,如果是幕府末年,说不定就兴起革命运动了,毕竟,在目前这种时代,一般老百姓只能以那种方式来表示内心的愤怒。”
小谷有些不满地蠕动嘴皮,却并未作声。
“最近的年轻人还算是很单纯,更可恨、更邪恶的中年男人或老年人多得是哩!”吉敷说着,大步往前走。
来到大马路上,两人栏下计程车,吉敷说:“到吉原去看看吧!”
吹口琴的老人 (4)
在吉原大门的十字路口下了计程车。
现在,这里已是毫无出奇、充满车辆所排放废气的十字路口,但,以前这儿有著名花街吉原的大门。吉敷和小谷踏入昔日吉原的区域内。现在,此地已是和往昔风情无法比拟的风化区,从很久以前,这儿的皮条客就已是一大问题。
两人向状似皮条客的年轻男人询问浮叶屋的地点。
虽然还是上午,但这种时间就已有人前住寻花问柳吗?
有大门向西走,自直线贯穿吉原的大马路右转,两人走入小巷。每一家店几乎都是土耳其浴。依年轻男人所指的途径,两人来到浮叶屋门前。门灯的毛玻璃上写着“料亭浮叶屋”字样,门内就有一棵樱树,绽满似桃色云朵般的樱花。
风很暖和,又闻到那股春天特有的香味。
吉敷和小谷像穿越樱花树下般地走进木板墙内。地面铺着白色细沙,也有踏脚石,还洒了水。往横拉开木造双层楼建筑的玄关玻璃门,里面是略呈昏暗的脱鞋间。
“有人在吗?”吉敷大声问。
“来啦!”
里面传来似很年轻、很客气的女声,同时,一位约莫二十岁的少女自柱后走出。
少女在木板地面并膝跪着,问:“有何贵事呢?”
吉敷心想,这女孩太年轻了,说:“我们希望能见老板娘。”他出示警察证件,接着说,“想要请教以前在这儿做事的樱井佳子之事。”
少女知道对方是刑事后,浮现畏怯的神情,匆忙转身入内。
等了约莫五分钟,正觉得有些不耐烦时,一位大约六十岁、打扮华丽的女人出现了。
“可以坐下吗?”吉敷说着,和小谷一同在入口的木板阶梯坐下。
“是曾在我们这儿待过的樱井之事吗?”老板娘微笑问道。眼尾和额际虽有皱纹,不过肌肤细嫩。
“是的。”
“她在我这里工作过很长一段时日,反应快,做事也机灵认真。”她以谈及好朋友般的语气说。
“很长一段时日是多久?”
“这个嘛……可能将近三十年吧?”
“三十年?这么说是从昭和三十年代就开始了?”
“应该是的。”
“她的工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