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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道此药方中的药物实在配得绝妙,妙不可言。
李慕星听这大夫对尚红的药方如此推崇,心情便有些好了,拿了药出了药铺,转过两条街,忽然想到杏肆酒坊就在附近,听陈伯说他病中醉娘来瞧过他,现下应上门道谢一番才是。想了想,便在街边买了点水梨,拎着往杏肆酒坊走去。
远远地,便瞧见杏肆酒坊大门前围着一坨人,难道是出事了?李慕星看得心里一惊,赶紧加快脚步,他这一走快,倒又咳起来,只是担心醉娘,他也顾不得了,一边咳一边跑,然后用力往人群中挤,才挤到一半的时候,耳边便听到了醉娘的喝骂声。
“混帐东西,连老娘的豆腐也敢吃,看老娘今天不打断你这双狗爪子,让你也见识见识马王爷的三只眼。”
“马王爷的几只眼睛本公子倒是没见识过,不过小娘子的这股子辣劲,可让公子我辣得浑身舒坦,只怕是杏肆酒坊里最辣的酒,也不及小娘子的一半辣吧。”
这个男声一落,围观的人群里便有一阵哄笑,只把阮寡妇气得七窍生烟,手里的扁担挥得呼呼响,可就是碰不着那人的一片衣角。
“混蛋!”
李慕星只听得这两句,便知晓发生了什么事,常言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只是上和城的人大都知道阮寡妇泼辣,又因着向官府供酒的关系而与官府交情甚好,所以那些登徒子一般不敢来忍阮寡妇,倒是一些外地的人,不知底细,有时会对阮寡妇调戏几句,也都被阮寡妇打了出去,像今日这般胆大包天的,还是头一回见着。
实在过份,李慕星脸色沉下来,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一眼就看见阮寡妇挥着扁担追着一个男人打,已经是气喘吁吁,满头是汗,发髻也乱了。再看那个男人,倒是出乎意料的一身书生装,面白无须,看上去文质彬彬,哪想得竟也是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李慕星刚经了尚香一事,对这种内外不符的人分外瞧不过眼,尤其这人欺侮的还是阮寡妇,当下便大声喝道:“青天白日下,欺凌弱女,当真是不要脸了。”
“慕星!”阮寡妇听得声音,停了下来,看着李慕星,心里一阵放松,又觉难堪,扭过头咬着唇强忍起眼泪来。
“咦,原来小娘子早有相好,怎不早说,本公子倒也不会夺人所爱。”那男人手里摇一柄扇子,却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阮寡妇的脸上顿时又气得通红,正要破口大骂,却是李慕星先开了口,道:“看阁下也是一派斯文,怎么狗嘴里竟吐不出象牙来。各位父老,此人道貌岸然,先在大街上公然调戏良家妇女,后又口出秽言,毁人清誉,我李慕星还请大伙儿帮忙拿住此人,送往官府,事后出力者每人可在宝来商号支领十两银子酬金。”
也不知是李慕星的诉罪起了作用,还是那十两银子的酬金起了作用,先前还在看热闹的人这下子可积极起来,一个个吼着捉住登徒子,就向那男子扑了过去。那男子当场愣住了,跑之不及,被七、八个人按手按脚,很快就被绑住了。
李慕星向阮寡妇要了纸笔,给出力的人写了张条子,让他们自去宝来商号领酬金,顺道还烦他们把那个登徒子给扭送官府。
杏肆酒坊门前静了下来,阮寡妇扔了扁担,一转身跑了进去,李慕星站在门外踌躇良久,才跟了进去。阮寡妇坐在堂里抹着眼泪,李慕星把水果放下,坐在阮寡妇面前,好一会儿也没说话。这时候,说劝解的话也没用,还不如让她好好哭一场。
阮寡妇抹了一阵眼泪,却是越想越伤心,忽然扑进李慕星的怀里,紧紧抱住他,道:“你娶了我吧,娶了我吧……”
李慕星先是吃了一惊,怔了怔却明白了阮寡妇的苦处,反正他早晚也是要成家的,有心就要答应,谁知阮寡妇这时猛地一把又推开了他,一抹眼泪,怒目道:“你也不是好人,滚,给我滚。”
李慕星愕然,阮寡妇的善变让他一时无法适应,不由道:“醉娘,你……你……”
“滚!”阮寡妇抄起了扁担,吓得李慕星连退几步,只当她今天是刺激过度了,赶忙摇着手一边走一边道,“好,我走,我走,醉娘,你可别太生气了,自己的身体要紧,咳咳咳……”
李慕星咳着走出了杏肆酒坊,这时便见六、七个伙计推着送酒车进门来,才知道难怪刚才阮寡妇被人调戏时没有伙计出来帮忙,原来都送酒去了。只是李慕星怎么也不会想到,忍得阮寡妇又大发脾气的,竟然是他身上香气。
第23章
出了杏肆酒坊,李慕星举目四望,一时间竟有股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病了这几日,他把所有的应酬生意都推给了钱季礼,自己得了清闲,一能出门竟先奔了南馆去,却生了一肚子气回来,又碰上醉娘这档子事,实在觉着累了,头昏眼花的,好一会儿才决定先到柜上走一走,再回家煎药喝。
钱季礼正在指挥着伙计往商号里搬一批新货,一见李慕星来了,迎上来正要说笑几句,哪知李慕星未开口先咳嗽,脸色也不好看,钱季礼当下就是老脸一沉,连推带赶地把李慕星送出商号,嘴里还念叨着,意思是你回去歇着喝药去吧,身子没好前别跑这儿来捣乱,正忙着呢,没人有功夫照顾你,你说你也老大不小的,早点娶房媳妇,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也未见着会有这一场病……
李慕星的精神本来就不大好了,哪里经得住钱季礼跟念经似的念叨,迷迷糊糊地就往自家走了回去,药包往陈妈手里一放,他便回屋睡了。睡也没睡安稳,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昏昏沉沉,倒是做起梦来。
梦里,他的宝来商号大门锣鼓震天响,进进出出的人群把门槛都踏破了,几个衙役扛着一块匾额,官老爷亲手掀开匾额上的红布,“天下第一商”五个大字金光闪闪,他站在宝来商号里望着匾额,笑得合不拢嘴,毕生夙愿得偿,此生又有何求。
一转身,身后竟变成了喜堂,他身上也换上了喜服,手里牵着一根红绸,红绸的另一端握在一双嫩白的手掌里,大红盖头遮住了新娘的脸面。他要成亲了么?一阵茫然后,他忽地明白过来,是了,他为了扩大商号,所以向醉娘求了亲,今天是他们两个成亲的日子。接着他们对着坐在堂前的钱季礼拜了三拜,在“送入洞房”的唱喏中,被欢笑的人群拥进了房中。
房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人,他觉着心跳得厉害,又是欢喜,又是惆然,喜的是从此后有人知冷暖,再无孤单,惆的是醉娘什么都好,就是个性太强。过了一会儿才拿起交杯酒,道:“醉娘,今儿起我们就是夫妻了,日后同心协力,必定使宝来商号与杏肆酒坊名扬四方。”
两个人喝了交杯酒,忸忸捏捏地坐在床边,虽不是懵懂少年,也着实羞了一会儿,李慕星才吹了蜡烛,放下红帐,钻进被窝里,只觉得触手肌肤滑嫩香软,便不由气重起来,当下颠鸾倒凤,一番云雨,却在紧要关头处,忽觉不对,伸手一摸,身下竟是一具男体,只把李慕星骇得大叫一声,惊醒过来。
醒来,身上大汗淋漓,心口跳得极为厉害,李慕星抹了抹头上的汗,尴尬地发现裤裆处一片濡湿。这把年纪,竟做起春梦来,而且还……还……李慕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难道是最近去南馆的次数太多,还是他被尚香给诱惑了。
越想越是气闷,竟又咳起来,李慕星狠狠打了一下床,边咳边准备起床换衣服,门却被推开了,吓得他赶紧捂好被子,抬头却看见陈妈端着药碗进来。
“李爷,快趁热喝了,这咳嗽也会咳出大病来,早治早好啊。”
李慕星一脸不自然地喝了药,药味极苦,他也只皱了皱眉,道:“陈妈,我还想再睡会儿,晚饭不用叫我了,温在厨房里,夜里饿了我自去弄来吃。”
陈妈拿着药碗出去了,他赶紧换上衣服,把脏了的衣裤藏好,躺在床上一直等到夜深人静,陈妈和陈伯都睡去了,他才跑出去,打上水来偷偷把衣服洗了。
一切都弄好了,他回到床上仍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到这个春梦就惴惴不安,等明儿个该去东黛馆里走一遭,免得真让尚香这个男妓给惑去了。
尚香一场酒醉,却是无梦好睡到深夜才醒来,屋子里透着风,冷得要命,他起身点了灯一看,四面窗户都开着,也不知道是哪个没良心的,不怕冻死人吗。他披上衣服把窗户都关了,才坐到桌边,拿起茶壶晃了晃,空的,连点冷茶也没有,只好又倒了杯酒,慢慢喝着。以酒解渴,真是讽刺,只怕是渴上加渴。
喝了几口酒,尚香忽然嗅了嗅鼻子,空气清新透着冷意,只少了那股浓郁的香气。他已经好久没有闻到这么新鲜的空气了,只是,这里是南馆,即使是空气,那也必须是污浊淫糜的才行。深深地叹息一声,他起身从床头柜中拿起一盒香粉,用尾指的指甲挑了一些,吹向了屋里,仔仔细细,每一寸地方都不漏过。
不多久,屋子里便又充满了那股浓郁的香气。放下香粉盒,尚香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床头柜中又拿出一盒香粉,一转身便出了门。
从后院里能隐约听到前院的糜淫声,只是这一切与他已无多大关系,尚红屋里的灯灭了,想来已是睡下,不过尚香哪管这些,推开门进去点了灯。
“谁?”灯一亮尚红便惊醒过来,显然并没有睡踏实,待看清是尚香,眼里便有些怒意,“半夜三更,你来做什么?”
“喝茶。”尚香伸手从桌上拿起茶壶,晃了晃,有水,连杯子都懒得拿了,对着壶嘴直接灌了下去,一口气喝了个够,总算缓解了口渴欲裂的感觉,人也舒服多了。
“你又有什么花样?”尚红才不信他来只是为了喝茶,自己屋里没有么,非到他这里来喝。
尚香拎被扔在角落里的药包,摇晃着,道:“这药你怎的还没帮我煎好?”
尚红看到这药包便火大,道:“凭什么我要帮你煎药。”
“你会医啊,自然比旁人更懂得火候,煎出来的药效最好。”尚香一脸的理所当然,走过去把尚红拖下床,“快去煎药,这个就当是酬劳了。”他一边说一边把香粉塞进尚红手里。
“什么东西?”尚红看着手中的香粉盒,考虑是直接扔掉好还是扔到尚香身上好,这人实在是太过份了,半夜三更把他从床上拉起来煎药。
尚香轻轻笑了起来,道:“欢场中的东西,自然是催情之物,我看你接客时也辛苦,有这点香粉,客人们兴许会对你温柔些,我用这好东西换你煎一回药,你可不亏呀。”
“你……无耻!”尚红听他提到这种事,顿时气得脸都青了,随手就把香粉扔到了尚香的身上。香粉盒落在地上,碎了,里面的香粉洒了一地,散发出一阵幽幽清香,与尚香身上的味道截然不同。
尚香也变了脸,哼一声道:“你今儿个不听话,明天便等着吃苦头吧。”说着,甩手便走了。
尚红坐在床边,倒是没气多久,心情便平静了,只是瞅着那药包越看越讨厌,抓着便要扔时,猛然觉得充满屋子的香气味道不同寻常,不像是能催情的东西,倒像是能使人心平气和,他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子,捏起地上的一点香粉,放在鼻间仔细闻了闻,果然,这香粉里含有几样药材,虽然味道很淡,可他还是能分辨得出那几样药材,分明是安神平气的作用,搭配得好的话,反而能让处于冲动情绪中的人平静下来,若是那些被情欲刺激得不能控制粗暴行为的人闻久了,也能起到减轻情欲的作用。
尚香为什么要骗他?
尚红蹲在地上,看着一地的香粉怔怔发呆。忽然看看手中的药包,连忙打开来看了一看,他的手渐渐开始发抖,是兴奋的,他,终于找到了逃出这里的方法,只要有足够的药材,他就可以迷倒这地方所有的人,只要让他配出想要的药来,这世上就没有人能拦住他。
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首先,他一定要想办法弄到足够的药材。
煎药去。
第24章
尚红开的药确是神奇,李慕星只喝了两贴,咳嗽便全好,喜得陈妈直夸他这回遇着好大夫了,问是哪家医馆的大夫,改天让陈伯也给这大夫瞧瞧去,把那一到阴雨天就腰腿疼的老毛病治一治,指不定也能治好。李慕星哪里能说是从南馆里开回来的药方,只好说是个游方郎中,路上碰上了才给开了张方子,这会儿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