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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个辽兵像是玩腻了这样的把戏,踱马过去,举起马鞭就往少年的头脸挥下。
自卫的本能促使少年抬手遮挡。就在瞬间,隐藏在少年掌心里的一点银光闪过,辽兵的马鞭即刻断成了两截。马上的辽兵顿感手上一阵炽热,低头查看,赫然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被利刃割开。细长的伤口很深,鲜血渗出来,染红了他整个掌心。
风,从草尖刮过,带起一片瑟瑟之声。喧闹的场面忽然之间就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似乎都没有想到会发生如此的变故。少年亦没有想到手中的匕首会这般锋利,自己本能之下的抵挡竟然可以轻而易举地一击而中。只是短暂的欣喜之后,他立刻想到,接下来可能等着他的会是什么。在愈来愈冷的风中,少年不再把匕首藏在掌心内,而是用双手死死握紧了它的柄再一次挡在胸前。
果然,片刻呆滞过后,受伤的辽兵即刻阴沉了脸色,一把抽出马鞍边悬挂着的佩刀,举起,就向立于马下的少年劈去。
刀光炫亮,刺疼了少年仰头看的双眼。危急时刻,他的手却像是僵在了胸前,难以伸开。在眼眸绝望地闭上的一刹那,不知从何方,凌空传来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量击打在少年的手臂上。少年顿感自己执握匕首的那只手臂一震,不受控制地举起,迎向了向他挥刀的辽兵。
周围似乎变得更为安静,连风声都轻微了许多,刀锋入肉的闷响清晰地传入了所有人的耳内。
少年睁开眼,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匕首居然不偏不倚地捅入了那个挥刀辽兵的小腹,而那柄炫亮的刀,离他的颈脖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震惊之余,他慌乱地生生将匕首猛然拔出。即刻,敌人温热的鲜血四散溅开,一点两点模糊了他的眼眸。
受伤的辽兵一声哀嚎,抱腹翻身下马,摔落在草地上。
少年目瞪口呆地举起自己一直轻颤着的手,只有沾血的匕首还是死死地握在掌心里。不容他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倒地受伤的辽兵已经令围观的众多兵士们明白过来。十几个人齐刷刷地拔出了刀,怒吼着向少年扑去。
马嘶人吼。马蹄扬起的芒草漫天飞舞。
危急之时,千钧一刻,扑涌而来的辽兵身下,匹匹坐骑忽然相继绊倒在地,好像每一匹马的腿上都受到了重击,软下去就站不起来。没有摔马的辽兵,手中的刀也会莫名其妙地跌落。剩下的一些人,被圈中的少年用毫无章法的乱挥乱踢逼得居然近不了他的身。
众人惊异。
然而最诧异的还是歪歪斜斜、不停地在手舞足蹈着的少年。每一次他要跌倒,总是会有一股力量令他站起来;而每一次有刀光逼近,亦总是会有一股力量助他挥匕首挡开攻击。少年不知这股力量究竟来自何处,可是,他似乎很快地就明白了一件事,他可以用它来保护自己和同伴不死。
脸上慢慢展开一丝满怀着希望的笑容,少年放松身体,任由这股力量带动着他旋身、飞踢、挥刀、出拳。
状况百出的辽兵渐渐察觉出事态的不同寻常,却又不明就里,奈何不得。眼看,少年越战越勇,进攻的辽兵开始急躁起来。
萧瑟夜风,带着草原夜晚特有的沁凉和苍茫,迂回在打斗不休的人群中间。隐隐能够感觉得到,不时地从一个方向隔空射来一道道劲力,或击在少年臂上,或打在他交错踏步的腿间。每一次劲风袭来,都像是算准了辽兵挥刀的瞬息,令少年正好可以做出避让的动作。
戚少商面前的毡帐,一旁固定用的几缕芒草麻绳,已然被他的内力催得笔直。
这一招凭空助力,其实戚少商并不常使。然而此际,他隐在毡帐的背后,掌中内力不断递运往前,就是想暗中帮助这个倔强的少年抵挡辽兵的袭击。
远远看到少年脸上的表情,由不安到镇定,然后于倔强之中流露出一丝欣喜。再看围着他的辽兵一时之间亦近不了他的身边,戚少商不免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看得出来,这个少年似乎学过一些中原的武功。筋骨通透,举手投足反应敏捷,因而才能配合着他的劲力,做出击退敌人的招式。
少年独自一人面对那些辽兵时,那样决然、没有退路的神情,分毫不差地落入戚少商眼里,不由令他心中悸动。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险难而不轻言放弃。有多少时日,戚少商再也没有在其他人眼中,看到过这般熟悉的神情。然而,却在这样一个弥漫着血腥味的夜晚,在这样一个瘦弱的小小少年眼里,看到了曾经令他为之沉沦、为之忿恨亦为之倾倒的眼神。
夜,完全地暗沉下来。四周焚烧着的火光亦渐渐熄灭。黑夜之中,悄然有股不同于一般金戈的凌厉之气迅疾侵向少年。
几乎完全依着本能,戚少商心思未动,人已从帐后闪出,疾掠往前。逆水寒反手出鞘跃然刺向暗袭而来的那股气息。
炫银的寒光仿佛银河泼下一道天水,层层缠住偷袭少年的尖刀。拖着长条黑色乌钢链的犀利刀尖距离少年的颈脖不及半寸,倏然被逆水寒生生拖住,去势再亦无法向前。
戚少商就在同时,借着这一扯之力腾空而起,翻身跃至少年身边,想看清楚偷袭的是什么人。
乌钢链倏地缩入面前的黑暗之中,一人一骑从黯淡夜色里现身。适才还在向少年挥刀的辽兵们,见到此人都迅速地往后退,静立在了一旁。
“只是回来拣些东西,没想到还能见着这么精彩的一幕。”马上之人收回长链刀执在手中把玩,说话的语气充满着轻藐的意味。
少年一见此人,脸上表情忿恨,已经亟不可待地想冲上去。戚少商一把将少年拖住护在身后,与马上之人对峙。
只有片刻,两人已将对方看了个清楚。
那人身上,明显华贵于簇拥在他身旁普通辽兵的穿着,让戚少商明白眼前的这个契丹人,在辽军中身份显然不低。而马上之人,一边用手指轻抚刀背,一边看着人时阴冷的神情,亦令戚少商厌恶地皱眉。那般狠毒的眼神,就像他手中歹毒的武器。
就在刚才阻击他的一瞬间,戚少商清楚地看到他手中把玩着的乌钢链刀,尖端两侧铸有细密的倒刺。这样的武器一旦沾上人身,缠拉之间必定扯皮带肉,可令受伤的人痛不欲生。
想必这个契丹人也一定看出了他身上穿着的并不是草原各部的衣饰,手中的长剑也只有中原武人才使。
然而,敌不动我亦不动。
戚少商收起剑势,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月,升起,有清冷如水的月光洒落,给苍莽草原镀上了一层银光。轻轻浅浅的月色下,一骑奔马的足音在众人耳内响起。
及近,传来一声急唤:“海子!”
戚少商身后的少年听到这声叫唤,惊喜地回过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匹杂色骏马疾奔而至,在距离戚少商身后几步之遥嘶跃停下,马背上跳下来一个精壮小伙。
“萧哥!”少年转身奔回去几步,一头扑进小伙的怀里。
“海子!”被少年唤作萧哥的小伙一脸焦急,大手一揽抱住少年,朗声问道:“我看到这里火光冲天,发生了什么事?”
海子回头望,小伙顺着他的目光,猛然抬头看到了斯然坐于马上的契丹人。
“耶律格!你又想干什么?”小伙质问。
戚少商此刻才知道,这个马上的契丹人竟然拥有大辽皇族的姓氏。
耶律格牵起嘴角,似笑非笑地回答道:“我不想干什么。”转而眼色一沉,挥手,语气冰冷地吩咐四周围的辽兵:“我只要这里所有的人,一个不留!”语音落,马蹄声起,十几骑辽兵人马重新整队,纷涌而来。耶律格手中的链刀亦猛然甩出,毫不留情地向戚少商招呼了过去。他当然不会忘记这个蓦然现身,又出剑坏了他好事的人。
拦在马前的戚少商,利用眼角的余光,瞧见身旁的小伙已经一边护着少年们,一边挥舞起马鞭,游走于敌群之中。看他不俗的身手,应付那些辽兵喽啰似是游刃有余。于是,戚少商沉下心思,专心面对耶律格。
正式的交手堪堪才是第一击,戚少商就发现,这个人手上的功夫似乎不弱。当下神情一凛,掌中长剑迅疾往前刺出。
跃下马后的耶律格,手中使的乌钢链刀招式繁复,死死地缠卷上了逆水寒。逆水寒的至刚与链刀的至柔,碰撞出点点火星。
链,其实不比鞭、绳更刚硬。
链,其实是一种极柔极难掌控的武器。
耶律格用至柔的武器来对付戚少商至刚的逆水寒,其实也算是一件很聪明的事情。然而,戚少商的武功招式或许不注重行云流水般好看,但是每一招出手,却都极扎实,极有效,就像他深厚的内力,看着实在,用时称心。
数十个回合下来,交手对敌经验远在耶律格之上的戚少商愈战愈勇。反观耶律格,内力几乎不济,动作渐渐露出了疲态。
又一记刀剑相击之后,耶律格猛感胸臆间气血翻腾,不禁喷出一口鲜血,倒退了几步。
看来,今日要战胜眼前这个异乡人断无可能。
抹去嘴角的血迹,耶律格适时地审视四周围被小伙鞭伤的十几辽兵亦是死伤过半,于是再不恋战,迅速翻身上马。
“走!”一声冷喝,仅剩的数骑辽兵即刻跟着他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戚少商撤剑,夜风舞乱了他一袭白色粗布衣衫。
背后响起小伙对少年的问话:“海子,是不是黄龙府的契丹人又来抢羊皮了?你们都没事吧?”
海子答道:“是他救了我们。”
随后,有脚步声靠近自己。
戚少商回头,望见那个壮小伙微笑着站立在他身后问道:“请问,是戚少商戚大哥吗?”
戚少商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知道赫连春水放了一些宋兵在北地的各个部落里,看来,拐到这里来管闲事,只怕是和这个来接自己的铁离小伙在路上错过了。看他大大方方的样子,想必部族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于是,戚少商点头回道:“赫连帐下的萧戈?”
壮小伙乐了,立刻舒展开眉眼,混合着宋人与游牧民族特色的笑脸,爽朗的个性在其眼神之中透露无疑。
萧戈抱拳行礼道:“我是。赫连将军命我在此前一里处迎戚大哥。我早早地一路过去没遇着你,还以为错过了。没想到原路返回时看到你救了我的同族。”
“你是说,他们也是铁离族人?”戚少商问道。
“是。他们都是铁离的孩子,在此游牧。”经过刚才的一场恶战,萧戈早已对与自己一起迎敌的戚少商心生好感,随即点头,并拉过一边的少年,对戚少商说道:“这孩子叫海东青,我们都唤他海子。谢谢戚大哥救了他。”
戚少商直到此时,才真正看清了少年的模样。
从墨兰苍穹上照下来的清冷月光正好照射在他的脸上,不过十六、七的年岁,乌黑晶亮的眸子像是会在夜色下闪闪发光。
再转头看向从毡帐阴影里陆陆续续站起来的那些劫后余生的铁离少年们。都是像海东青一般的年纪,被草原上的风吹红了的脸颊黑中带红,幽暗夜色掩不住他们尽管余惊未定,却始终灵活明亮的目光。
而这些少年的目光,此刻也都在好奇地看着戚少商,这个救下了他们的异乡人。
海东青拉拉萧戈的手,问道:“萧哥,他是谁?”
萧戈回头看着戚少商,介绍道:“这是戚大哥。本事很大哦!”
“本事大?!”海东青并不知道刚才凭空借力助他退敌的正是戚少商,只是看到他把耶律格打跑了才不甘心地低喃一声道:“应该还是我们的撒兰纳本事大吧!”
撒兰纳!
戚少商听到少年言语中低喃出的这个名字,心思一动,脱口问道:“你们的撒兰纳是怎样的一个人?”
少年微扬起下巴,眼神忽然变得很戒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双眼眸此刻拥有的神情,在那么一瞬间,不禁令戚少商再一次动容。
低头发出叹息般的笑,戚少商突然走上前去擒住了少年的左肩,一拉后反手一推。海子立刻闷哼一声,手一松,掌心里一直握着的匕首不慎跌落在了草丛里。
一旁的萧戈起初一惊,待看明白戚少商的动作之后,忙不迭地只怪自己的粗心大意,居然没看出少年脱臼受了伤。
海东青紧抿起嘴角试着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臂,然后表情古怪地对戚少商嘟囔道:“就算你帮了我,我还是不会告诉你撒兰纳的事。”
萧戈急忙拉过少年道:“海东青,不得对戚大哥无礼。”
此时的戚少商却没有答话,只是将目光牢牢地盯住地面,眉蹙起,拧成一道。
一柄沾满血迹的匕首,以自己无比熟知的模样静静地躺在芒草丛中,令他遍体生寒。
迎风舞动的青碧芒草丛中,炫亮薄寒的刃,衬着上面已然冰冷的血痕愈加殷红。戚少商拾起匕首,在捏紧熟悉的木质刀柄的一刹那,腹部明明早已痊愈的细小伤口开始灼灼发烫,像是要迸裂般灸热疼痛起来。
曾经的曾经,这柄匕首,亦是被这样握在一只骨骼清隽修长的手里,毫不留情地捅入了他的小腹。那一刻,心痛无以复加,只因世上最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