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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戚少商潇洒扬头喝酒的动作,顾惜朝再一次怔住。心底莫名地起了一种陌生的感觉,令自己手中持着的这酒也有些喝不下去。
自来到铁离不过一年又数月,日子不算长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到夜深人静,抑或是战役结束,他总是需要依靠这随手可以取来的烈酒助眠才能入睡。
今日看到戚少商学着他的样子喝酒,蓦然才发现,自己欺骗自己的举动已然到了什么地步!
顾惜朝心中一惊,端起的酒碗仿似沉重地再也举不起,只得慢慢地放下。
帐内,醇洌的酒香四溢。
帐外,灿烂的阳光悄然从油麻布帘的缝隙里渗进来,一扫里面的昏暗,天光大亮。
戚少商和顾惜朝面面相对而坐,两人的样貌亦在彼此的目光中渐渐清晰。
他们曾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背叛发生之前的一碗酒、几句话,就可以让戚少商对顾惜朝欣赏信任,进而生死相托。如今,同样的一碗酒、几句话,却像是对着最陌生的故人,相对只是无言。仅仅两日,身处铁离的顾惜朝,已经给了戚少商太多不同与以往的错觉。
见到顾惜朝只是沉吟不语,不再喝酒,戚少商抬起眼,深深地凝望着他,叹道:“只怕我今日就算醉死,也没有你来铁离这些时日喝的酒多。顾惜朝,你到底为什么帮铁离做这些事?”
顾惜朝放下酒碗,不疾不徐地回答:“为了再见晚晴。”
戚少商惊道:“晚晴姑娘不是早已香消玉殒、埋骨凤凰山下?”他不信鬼神之说,既然伊人已是尘归尘、土归土,顾惜朝怎会再存有见她的癔念?于是,戚少商不禁猜测道:“是有人用她来威胁你?”
“呵,威胁?!”顾惜朝淡淡地笑了,道:“大当家言重了,只不过一个交易,各取所需而已。”
戚少商闻言,心中不好的预感油然而起。
果然,顾惜朝又道:“大当家可曾听说过萨满教?”
戚少商摇头:“未曾听说。这是什么教派?”
顾惜朝解释道:“这是北地部族之中,最原始最强大的巫教。”
“巫教?!”戚少商蹙眉,他对装神扮鬼的巫毒之术向来都是不屑一顾。
只听顾惜朝继续说道:“萨满教之中有一项秘术,可以趋纵死者。”
这些话从顾惜朝嘴里用淡淡地语气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让戚少商有了不寒而栗的感觉。而顾惜朝接下去的一句话,却令他满腹的疑惑顿解。
顾惜朝道:“铁离的撒兰纳,就是萨满唯一会操纵此术的巫子。”
第 六 章
月夜下的黄龙,终日巍峨高耸的城墙,透着一股子恐人的静穆之感。
站立在门外的耶律格,此刻的心情却像这暗哑的夜色般,一沉到底。
抹去额头上不断涌出来的汗水,一手的湿凉。耶律格甩了甩手,推门而入。
屋内,燃着火灯。
明明灭灭的火光,映照着他忐忑不安的神情一路而入。人还未走到最里面,倏然一股强劲的内力疾袭而至。几乎不容他及时招架,耶律格整个人已然飞起,重重地甩出门外。
“大哥!”顾不上胸口仿佛撕裂般的剧痛,耶律格喷出一大口鲜血之后,立即翻身跪着再次爬了进去。
“大哥,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混合着血液,耶律格嘴中含糊地嚷着求饶的话语。
他知道,适才袭他一掌之人,显然已经对他暗袭铁离的这件事怒火中烧,下手再不留情。如果自己不在此刻死命求饶,只怕最终会落得怎么死都不知道的下场。
在耶律格的惨呼声里,有一个人,稳稳地端坐在屋内。手中随意执着一杯酒,在火光的阴影里缓声道:“月,给他擦擦脸,让我看清楚这张丢人的脸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冷彻到毫无感情的语气,平淡到毫无起伏的一句话,却令跪伏在地的耶律格浑身一颤,汗如雨下。
似乎有人低低地应答。
片刻之后,来人款步走近,在耶律格跟前娉婷地停住了脚步。一只白皙无瑕的手,轻轻地抬起耶律格的下巴,轻软而嘤咛般的语音随后响起:“将军,耶律格大人的脸好像被人砍伤了,要我为他医治吗?”
还没等坐在上位的耶律天远发话,耶律格已经再次跪伏了下去,死劲地以头点地,道:“神姬大人救我!”
“这点伤不治也罢,给他点教训。”依然是冷透人心的语调,令耶律格不敢再说什么。
听到耶律天远的这句话,月里朵缓缓放开手,退开一步说道:“耶律格大人,将军的话月不得不从,还望大人海涵。”
“不!”耶律格忽然大声喊道:“大哥,我真的不敢了,求你饶了我!”
耶律天远冷哼一声,站起。高大身躯上披着的黑金铠甲,在忽明忽暗的火光里炫起暗沉的光芒,就像他眸中深不见底的幽暗之色。
“饶了你!我说过的话你都敢忘,让我怎么饶你?”耶律天远一边说着话,一边缓步走近耶律格身边,冰冷的语调之中似乎隐隐夹杂有一丝怒气:“我曾告诫过你什么?说!”一只手慢慢地沿着耶律格的脖子摸上去,突然猛地一把掐住了他的咽喉。
耶律格顿时感觉眼前一黑,窒息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禁锢的胁制更是令他吐字艰难,花费好大的力气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不得…擅动…铁…离…”
“原来你还记得啊!”耶律天远的手缓缓松开一线,好让跪着的耶律格稍做喘息,随后继续说道:“你说,我要怎么罚你擅动铁离的罪?”
“大…哥!我没有…真的想去…动他们…”耶律格拼命地想摇头。
“那么,你去干什么?”
耶律格额间的冷汗已经滴落到了眼帘之上,顺着颤动的眼睫不住地流进眼中。
喉间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耶律格老实地答道:“报…仇…”
耶律天远冷冷地目光一直在注视着他,此时,扳过耶律格一边受伤的脸仔细审视,眸中忽然有莫名的神情一闪而过。
放开手,耶律天远道:“剑伤?”
桎梏着自己的手一放松,耶律格就贪婪地大口吸着新鲜的空气,一边还不忘连连点头。
“中原武功,宋人?” 耶律天远浓密的眉轻蹙了起来。眼色一沉,离开耶律格身边,坐回到椅子上,随手拿起适才放下的酒盏,耶律天远冷声问道:“你就是为他不顾死活地去夜袭铁离,然后大败而归?”
耶律格满额的汗水又淌了下来,解释道:“大哥,那个人的武功很高,我打不过。”
“哼!自取其辱。”执起酒盏小酌一口,耶律天远似墨色般漆黑的眼瞳之中闪过一丝冷讽:“撒兰纳身旁的宋人没有这么好的武功。另一个人?”
耶律格点头:“大哥英明!”
“少拍马屁。说,这个人什么样?还有他的剑。”
耶律格知道他的这位大哥除却黄龙守城大将的身份,更是大辽的第一高手。自小痴迷中原武学,成就了一身纯正的功夫和深厚的内力修为。当下,不敢有任何的隐瞒,事无巨细地向耶律天远禀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完之后,耶律天远沉吟不语。良久,忽然哈哈笑道:“有趣!”
见到这个突然而至的笑容,耶律格浑身一颤。
搁下酒盏,耶律天远转头吩咐道:“月,去给我这个不争气的小 弟治伤吧。遇上个高人也怨不得他溃败丢脸了。”
一直静立一旁的月里朵这才盈盈行了一礼,低首应道:“是,将军。”
冷眼看着月里朵上前扶起久跪之后,站立起来不禁只能踉跄行走的耶律格,耶律天远不轻不重地抛下一句话:“耶律格,如有下次绝不轻饶。滚!”
门轻轻地掩上,屋内恢复了静寂。彤明的火灯被悄然袭来的夜风吹起,火苗一阵乱舞。
耶律天远给自己斟满酒,饮了一口,拿起酒盏踱步至窗前。
他的居邸位于黄龙府地势最高的西面,推开窗,就可以望见牧草辽茂的塔拉草原。
夜深,人静。高远苍穹之上一轮圆月低悬半空,清辉遍地。四周无星无云,唯有清冷的银芒在不知不觉之间洒满了整片旷野。
手中的酒已然喝至一半,耶律天远对着明月举起了酒盏。剔透的琉璃杯内,无色澄明的酒液沾上月光,幻化成了七彩的颜色。
“天之月…”耶律天远在这般清透迷幻的光彩之下,不自禁地轻叹着饮尽杯中酒,而低沉的喃语才从叹息声里溢出唇,就已经消散在了风中。
“将军。”一双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试探着从耶律天远的背后缠上他的腰,月里朵嘤咛轻语般的声音幽幽地响起:“月回来禀告,耶律格大人的伤已无碍,只是深可见骨,只怕不可避免要在脸上留下疤痕。”
耶律天远收敛心神,握住月里朵放置在自己腰间的手,一扯,将人带至胸前。嘴角牵起一丝阴霾的笑意,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在我的背后!就不怕我一剑杀了你?”
月里朵抬起脸,展开绝美的笑靥,吐气如兰:“月里朵甘为将军去死!”
耶律天远听闻,笑着俯首,狠狠地擒住月里朵的双唇吻了下去,直到怀里抱着的人整个身子软得几乎站不住才松开。把娇小的身体拥紧压在自己的胸膛之上,嘴唇埋入她柔软的发间,耶律天远轻抚着怀中人及膝的银白长发,眸中闪烁着旁人看不懂亦猜不透的神情。
月里朵刻意精心染色而成的银色长发,终不如那个人天生俱来、仿似月光流泻般泛着隐约银光的纯白发丝令他真正地会为之心动。
天,似乎又快要亮了。
顾惜朝睁开眼,轻揉额头。草原白的后劲果然缠绵,虽然好酒不至于上头,醒来之时却还是会有些隐感胀痛。昨日喝到最后,他和戚少商似乎都有些微醺。戚少商说,闷酒容易伤身,可是他们,却在自己坦然地说出撒兰纳的真正身份之后,反而彼此相对无言,一起不管不顾地喝了整宿的酒。
尽管之后,戚少商什么也没有说,顾惜朝还是可以在他只顾闷头饮酒的神情里,猜出戚少商一定是不愿意去相信他真的会信了听来玄奇的巫毒之术。因而末了,才会在薄醉的话语里透露出他太多的担心。
勾起唇角,顾惜朝露出一丝自嘲般的笑意。一年之前,一心只想着再见晚晴一面的自己,或许会去轻易信了这巫毒之术。一年之后,在他领着铁离人抵御住辽军的每一次来袭,真的还会为此而结郁心情吗?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有确定的答案。
笑意渐渐隐没,掀开帐帘,迈步而出,顾惜朝的脸上已然恢复成他一贯的神情。
走去撒兰纳所居住的穹庐的路上,有清风拂面。顾惜朝相信戚少商一定能从他的话里听懂了他之所以要来铁离的理由,只是,这还不够。
“听说铁离有个天生的白子,原来就是你!”隐身于茂密的树叶丛中,仅属于少年的清澈声音突然响起,惊得树下端坐着的小小银发孩童慌乱地再次戴上刚刚才取下的头巾。
“哈哈哈!戴反了!”黑发少年从高高的树上轻松跃下,帮着把穿一身白衣的小孩戴好头巾,随后才不忘调皮地揭开头巾一角细看,然后说道:“为什么要把这么美的眼眸和银发遮起来…”
蓦然从梦中惊醒,撒兰纳已是满头冷汗。
蹙眉,睁眼,梦里少年与孩童的对话声依旧清晰可闻。有多少时日没有做过这般久远的梦了?
从毡垫榻上坐起,苦苦的笑意不可抑制地溢出唇角,一头银瀑般的长发随即垂落于肩,伴随着急促鼓动的胸口不住起伏。撒兰纳紧紧扯住一把头发握在掌中,再一次闭上了双眼。
不用看他也明白,自己这般银发银眸的模样看在族人们的眼里会有多么神圣。天生没有一丝杂色的纯银长发与可以看透人心的银色双眸,是萨满百年难遇的巫力之源,亦是铁离部族崇高的荣耀。只有他自己知道,上苍在多么公平。
在所有人看着他有所忌惮有所疏离的目光之中,似乎只有那个梦里的人,在十年二十年之后,依旧会用初次相见时不变的目光凝望着他。
压抑下随梦境而至的纷乱心绪,撒兰纳起身,未待他戴上头巾,帐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会心一笑,撒兰纳放下手中的头巾,转身面对帐帘的方向,不过一瞬,果然有人撩开帘子直冲进来。
来人没跑几步,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匆忙低头向撒兰纳行了一礼。
撒兰纳微微颔首,招呼道:“海子不必多礼。”
海东青抬起头,搔着头发抱歉地对撒兰纳笑了笑,道:“我又忘记了,请撒兰纳责罚。”
“好。”撒兰纳爽快地回答令海东青即刻垮下了一张脸,迟疑地问道:“不会吧?!真的要罚…”
撒兰纳不禁加深了嘴角的笑意,执起头巾,说道:“罚你帮我。”
海东青眼中一亮,拍拍自己的胸膛松了口气,几步就窜到了撒兰纳的面前,道:“这个我拿手,包在我身上!”
落座,任凭着少年手脚麻利地给自己戴上头巾,撒兰纳问道:“什么事让你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和一早就出去有关?”
“哦!我忘了说,”海东青将头巾整理好,走到撒兰纳的面前蹲下,仰头问道:“撒兰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