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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的人抬头,薄眯着醉眸,泛出迷茫的雾气。
等萧禾知回过神来,再看他的时候,玉笑琴已经沉浸在梦境之中了。手指缠绕在他乌黑的发丝中,留有淡淡的香味,慢慢在心头散开。熟睡的人,连梦里都皱着眉,有那么深的心结在梦中纠缠吗?
“门主……”门下弟子已候在屋外。
萧禾知狠狠地搂了一下玉笑琴,再次抬头,已是一脸冷漠,压下所有的感情:“备车,去瑞王府!”
车一路行至瑞王府,酒里是下了药的,所以才能让人昏迷不醒,否则凭玉笑琴的敏锐,岂会刀架在脖子上还浑然不觉?
看到瑞王爷竟亲自等在门外,萧禾知不屑地冷笑。
“王爷,我把人给你带……”
话还没说完,瑞王已迫不及待地推开萧禾知,探进车内看里面的人,当他看到玉笑琴安然地睡在车里,他略显年迈的脸上才露出笑容。
“谁效忠本王,谁一心为本王办事,本王都记在心上。这次禾知完成本王这么大一个心愿,本王一定重重有赏!”他放声大笑,的确有王族的贵气,笑得萧禾知阵阵发抖,但他很清楚地知道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痛。看到瑞王宽大的手摸向玉笑琴那张因为醉酒而通红的脸,萧禾知狠狠咬了咬唇,一丝血从口角溢出。
瑞王手一挥,身后立刻有人上前去抱玉笑琴。眼看毫无防备的玉笑琴就要被抱进王府,萧禾知突然死死抓住他的手,像要把他扯回来。
“禾知,你这是干什么?”瑞王眼中露出寒光,问话中含有危险的意味。
“……王爷……请您好好待笑琴……”在众多瑞王护卫的虎虎目光下,萧禾知哽咽地说出了这句话。
“哈哈哈!禾知多心了,进了王府就是本王的人了,本王自然会好好待他的!”言罢他嘲讽似地瞄了他一眼,“禾知可以回去了,事成之后,本王自然会派人把赏银送去的。还是你怕本王亏了你那点钱?”
“禾知不敢……”当那扇朱漆的大门在他面前合拢,萧禾知觉得心中某个地方猛得崩溃了。
不知道是空气中淫亵的气息唤醒了意识,还是那只逐渐侵犯的手引起了恶心的触觉,玉笑琴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突入眼帘的是张不太熟悉的脸。
有几分贵气的中年人,一身显贵的华服,却配着奸邪的笑容。
他是瑞王爷!玉笑琴心中一紧,脑中像是被什么刺到了,发出危险的信号。头涨到发痛,四肢沉得抬不起来,凡是被他摸过的地方,生出一层鸡皮疙瘩。虽然大脑还不能正常思考,但玉笑琴还不至于傻到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里不是天刹门!下意识地去摸随身携带的风华剑,却摸了个空。自他少年起,风华剑就如同他身体的一部分,从未分开过,这一丢失心中咯噔一下,浑身不可抑制得颤抖。
“笑琴……真是漂亮的人儿,本王早就中意你了……”热烘烘的吻落到玉笑琴的脖子上,他扭动着脖子拼命地躲避,还未受过如此侮辱。
“混蛋!放开我!”玉笑琴吼道,怒气蒸红了脸颊,在这香烟缭绕的轻纱帐内分外诱人。想要推开压着他的庞大身躯,却发现手根本使不上力气,心里愈加发怵。想用脚蹬他,绵软无力的反抗,反倒像欲拒还迎的姿态,惹人上火。
“美人,你羞什么!本王今晚会好好疼你的!”瑞王念着淫秽的话语,心急火燎地撕扯玉笑琴单薄的衣衫。
又羞又怒的玉笑琴无助地反抗,背后又开始烧痛,是伤口又裂开了吧?眼中泛出狠绝的光芒,仰起头一口咬在瑞王肩膀上。
这一口,几乎咬下一块肉,瑞王惨叫一声,掐住玉笑琴的脖子,逼他就范。
若是平时,风华在手,一身武功,又岂会惧怕这么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玉笑琴急促地呼吸,凭他高傲的性情怎肯轻易受制于人,他伸出两指,直戳瑞王双目。
瑞王毕竟不是学武之人,慌乱得一躲,玉笑琴敏捷地一转身,跳下床。可脚刚一落地,就支撑不住身体似地摔倒在地。猛烈的药效让他的四肢根本使不出一点力道,连走路都成了困难。
“你给我放老实点!”瑞王吼叫着再次扑上来。
玉笑琴一挣扎,摸到腰间一件硬物,当即抽出,寒光如闪电般捅入对方胸部。
鲜血喷薄而出,瞬间染红了衣襟。
瑞王刚要呼救,玉笑琴反身压倒他,堵住他的嘴,一抹阴冷的笑容挂在嘴角,手起刀落,匕首直插入瑞王腿间那命根上。收回匕首,刀身沾满了腥红血液,玉笑琴厌恶地皱着眉。瑞王惊恐地瞪了瞪布满血丝的眼睛,昏死过去。
这把平凡无奇的匕首救了玉笑琴一命,原来这根本就是那对兄弟的预谋!
玉笑琴愤怒地握了握刀柄,指甲抠入了掌心。
两只脚依然麻木到不能动弹,可眼看那班侍卫就会赶来,玉笑琴闭了闭眼,唰唰两下,在左右大腿上各刺一刀。
痛!喷溅出的血迷乱了双眸,刺激了神经!有痛觉!
撑起身体,摇晃几下,步伐混乱地冲出了房间。
他狂妄地大笑。这点微末痛楚,对玉笑琴来说,算得了什么?
回天刹门!找回风华剑!凡欺我玉笑琴的人,我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四
走进天刹门,便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没有了往日弟子来来去去走动的身影,冷清到像一座死宅。
回到房间,风华剑果然已经不在房里了。泄愤似挥起匕首,砍向床角,劈下一块木头。汗湿的身体一身腥味,玉笑琴捋了捋粘在脸上的碎发,单衣已被鲜血凝结成块,手上脸上也沾上了抹不掉的血渍和污渍。
冷冷地环视一周,还以为能在这里呆久些,没想到还不等自己动手,他们却已经按奈不住了。
四处寻找风华剑,却不得要领,这么大个天刹门,他们到底把剑藏哪里了?
这把剑,对于玉笑琴,对于玉家一族,有着无可替代的意义,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所以,即使玉笑琴知道他命在旦夕,知道追捕他的人很快就会如潮水般涌来,但他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风华剑。
或者换句话说,如果玉笑琴没有了风华剑,那么这个姓,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找过大厅,找过偏厢,找过后院,找不见风华剑,却遇到遇到了冲入天刹门的捕快,为首的自然是赐他一刀的卫暮迟。
玉笑琴身形稍一迟钝,已经被眼尖的卫暮迟看到了。
“他在那里!抓住他!”
一声令下,一群捕快当即威吓着冲过来,玉笑琴仅用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迎上前去,吃力地与之对抗。
他凭借自己过人的武功,逼得众人无法靠近。但毕竟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又身受重伤,不得不步步后退。不知道有多少血从腿上的伤口上流出来,只觉得头开始晕,视线开始模糊,人影重重叠叠,看不真切。
“玉笑琴,今天你就束手就擒吧!”一声厉喝,一个威武的身躯从高处跃下,好似天神下凡。那柄钢刀在月光下,反射出冷硬的色泽,挥出一道银色的光芒,夜空仿佛被割成两半——也许破天之名由此而来。
眼看躲避已来不及,虚弱地抬起匕首抵挡。只听一记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几乎把玉笑琴震晕。匕首被削成两段,但挡不住破天刀猛烈的气势,金属片深深地插入他的左肩,鲜血如怒放的鲜花在肩膀上生根。
如果没有这把匕首,恐怕左臂已被砍掉了吧?
可恨,要不是丢了风华剑,要不是腿痛得无法行动,怎会狼狈至此?
“你刺杀王爷,行迹败露,证据确凿,现在你想狡辩也徒劳了!玉笑琴,你还拼死抵抗?”
我是被陷害的!刚想吼回去,喉中一股腥甜,又热又哑,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
玉笑琴扔下断刀,捂着喷血的伤口,仓惶逃跑。背后又是一刀袭来,他险险地躲过,刚猛的刀势,透过夜风,衣帛竟被这劲风撕裂。
看到今天还真要栽他手上了!
玉笑琴依然目中无人地笑,就地一滚,起身还未站稳,树后突然窜出个人影,把他拉到身边。不躲不闪,任自己被扯动,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什么不可抛弃的了。
白虹出鞘,以巧妙的角度挑开破天刀,在卫暮迟还没看清对方是谁的时候,人影已然不见。
当玉笑琴看到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是左手握剑的时候,笑容在他脸上一滞:“……难……”
几乎只有嘴唇颤动的声音,但木难听到了,他回过头来,只轻轻说了句:“走。”
两人逃出天刹门,看见有十来匹捕快骑的马,系在门外树上。木难挥剑砍断缰绳,牵过两匹快马,把其余的都赶跑。已经能够听到身后追赶的声音,他几乎用扔的把玉笑琴扔上马,自己骑上另一匹。
这么个动作牵动了玉笑琴全身的伤口,痛到几乎要缩成一团,手脚冷到不听使唤,脸色更是苍白如雪:“不行……我骑不动……”玉笑琴趴在马背上,气若游丝。
木难拎起玉笑琴的衣襟,拼命地摇晃他,试图把即将昏迷的人摇醒:“没用的东西,睁开眼睛看看清楚,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玉笑琴眼眶微微一湿,下一瞬间挺了挺胸膛,用不输于木难的声音吼道:“我要回去!我要找风华剑!”
木难会心一笑,像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样东西扔给玉笑琴。条件反射地接住,定睛一看,正是风华宝剑。
“你是怎么找到的?”
木难淡然笑道:“我有办法救你出来,自然有办法找到剑。”他左手突然挥剑朝某个地方砍去,一个捕快惨叫着倒在地上,“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两人策马狂奔,马的前蹄踢翻了路上的障碍,扬起了满天的尘土,幸好半夜的街头没有什么人。
狂奔,狂奔,直到启明星缓缓升起,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直到手脚僵硬,意志终于支撑不住,玉笑琴身子一软,被木难搂进怀里。
身后已经没有追兵了,慢慢放缓马速。虚脱却异常的清醒,想闭上眼睛休息会,却怎么也睡不着。
“……笑琴?”看他目光涣散,木难不放心的叫他。
玉笑琴勉强集中了精力,木难的脸上有宿夜的憔悴,而他的瞳孔里印出的自己则不堪入目:“木难,你怎么会在天刹门的?”
“我的手下向我汇报说,萧禾知送你去了瑞王府,我就知道出了状况。匆匆忙忙赶来,果然……”握着缰绳的手徒然一紧,反倒是玉笑琴满不在乎地笑着。
当木难检查玉笑琴的伤势的时候,才发现他受的伤有多严重,新伤旧伤重叠在一起,破碎的衣衫和血粘结在一起,长在了肌肤上,撕衣服就好像扯下一层皮肤,凝固了伤口一次又一次裂开,触目惊心。
看到木难颤抖的双手,惊惶惨白的脸色,玉笑琴笑到喘不过气来,牵动了伤口,一边咳嗽一边还是忍不住继续笑。
热唇忽然堵在唇上,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呼吸顿时停止,疯狂的掠夺,毫不怜惜的占有,灵巧的舌攻占他每一个角落。一种温暖涌上心头,却带着屈辱。
“你疯了!”玉笑琴推开他,狠狠地瞪眼,用手背抹着嘴唇。
“我……”木难一时激动,想要说什么,可内心几番挣扎,最终还是忍住了,恢复了他一贯平和出世的心态,只有眉间还留有淡淡的愁,“……折磨自己,就这么高兴吗……”
玉笑琴一震,怒道:“你说什么呀!”
木难轻轻哼了声,没有答话。
“你可以走了。”玉笑琴扭过脸去。
木难愣了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叫你走啊,你没听到?我不用你可怜我。”玉笑琴抬起头,缓缓地,但骄傲地说道。
怔怔地看着他被血污浊的脸颊,已经看不见原来的肌肤了。受了近乎致命的伤,居然还叫自己走?他到底有多少血可以流,有多少命可以被人砍?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跃上马背,狠一抽马鞭,马儿吃痛得撒腿就跑。
他的身影慢慢缩小,直到变成黑点。渐渐的,听不到马蹄声,也看不见那人的背影了。玉笑琴低下头,嘴角扯出丝讽刺的笑,手捂上面颊,湿热的液体从指缝中流出。
偏偏伤口又在这个时候疼了起来,玉笑琴环抱住自己,蜷缩成团,似乎这样就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被出卖,像货物一样得被运走,像妓女一样躺在别人床上。虽然知道萧禾知表面上服从于瑞王,但其实心底早已对他恨之入骨。原以为他对自己是有感情的,却只是虚情假意,哄小孩的把戏,根本只是为了骗自己给他做替死鬼。
或许自己本来就不该有这种奢侈的想法,早就该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将他斩于风华剑下。
好冷……大概血液流尽就是这种感觉吧?
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静的只有自己微弱的心跳。
拒绝,是想要一份清静,却没想到静的连自己都觉得可怕。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再一次湿透了血染的衣襟。
“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了?”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你不是走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