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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酷的视野
一
志贺邦枝像往常一样,又在“凭窗眺望”了,这种消遣,是她受电影《窗下》的启发才开始玩起来的。她下了狠心,豁出一笔奖金,托人买了个高倍数的双筒望远镜。从崖上高楼的本人房间一眼望去,几乎无限风光,尽收眼底。
邦枝的房间在九层楼。这所公寓是某不动产公司经营的,位于私营铁路沿线。从新宿坐火车40分钟就到。楼是盖在高岗上的。而且邦枝的房间又在高层,因而游目骋怀,可以极目千里。她的房间虽小,设备却很齐全。距车站只有一分钟的路程,十分便利。
房价是高了一些。可是邦枝图它方便和适于远眺,就买到手里,搬了进来。
邦枝是新宿区大手百货公司的话务员。她们那个百货公司,话务员依次排成了号。邦枝是第3号,就是说,在交换台副台长以下是第1号。
在五十多名话务员之中名列第三,应该说是个老资格了。不过,有趣的是:从1号到10号,顺序总不变。按年龄,也是38岁的台长打头,接着是30岁和万岁以上的老小姐。邦技也是一名老小姐,32岁。
10号以下的话务员,多半是25岁以下的年轻姑娘,她们干上两三年,就因结婚、恋爱或其他缘故,由别人接了班。剩下的十名,就在忙忙碌碌中度过了婚龄。如今,也还孑然一身,在坚守岗位。
工作场地上,五十多名全是女人,真像一座“猴山”。在台长这个“猴王”之下,分若干派系和势力范围,在暗地里钩心斗角。
前十名就是各个势力范围的头头,手下各有几个“小猴”听令。
最近,交换台长由于家庭原因退职了。为了派系势力的重新改组,斗争趋于炽烈。假如按照顺序依次晋升,也就不会引起什么风波。但是,常常由于台长更迭,前十名的顺序也发生变动。
副台长升为台长,可是副台长的宝座,却并不一定由第3号的邦枝袭位。这要根据前任副台长的意见和交换台的势力分布情况而定。公司对此也不好多说什么。
邦枝与副台长素有芥蒂,她是“台长派”的大头头。她和台长很合心,暗暗地打算做台长的后继人。不料想,台长退职时,一点儿也没有给她美言几句。
新台长竟越过了邦技,指名任命第4号的初见芳子为副台长。全室的人也都支持初见芳子的越级提升。
邦枝一下子大势已去。在内杠中败下阵来,她的人也都作鸟兽散了。她排行虽然还是老三,但是被老四超过的老三,已经威信扫地,连新来的年轻话务员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因此,邦枝从几天前就关在家里,没有上班。不巧(或许应该说是凑巧)身体又不大舒服,大概是感冒吧,低热一直不退。
她整天地闷在屋子里。既无爱人,也无乐趣,工作也激发不起热情,无法填平内心的空虚。聊以慰藉的,只有那副双筒望远镜。但从高楼上通过望远镜看到的各个和睦家庭,竟也引起了她的嫉妒之心。这是因为她再也找不到值得为之倾注满腔热忱的事情可做了。
她为了偷看人们平静生活的内幕,才买了这个双筒望远镜,如今,这已经成了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项。
靠这双筒望远镜,她似乎暗中掌管着视野中一切人们的家庭生活。例如:甲家星期六晚饭的菜谱;乙家家长几点上班;丙公司独身宿舍的房客也正偷偷地窥视着别人。另外,盯戊、巳庚各家……如此,邦枝通过最高倍数的是窗,竟掌握了视野中人们的许多生活秘密。
这激起了她的优越感,给了她生活的力量。自从在工作岗位的派系斗争中败下阵来以后,她无所事事,只有在窗观景,是她生活中惟一的乐趣。
二
那一天,是二月初的某日,深夜午时左右,邦枝用双筒望远镜观察自己的镜中领域。她把镜片的倍数放大到极限,那里居民的生活,大体都能看个清楚。
她的镜中领域又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一天,行将入梦了。这时,已经是灯火俱熄、窗门紧闭的时分。
晤?窗帘中朦胧透出粉红色灯光的那一家,一定是新婚洞房吧?邦枝对于双筒望远镜无法摄入的新房内景,对于那甜蜜而又恼人的爱海情天,竟压抑不住心房的剧跳,无端地升起一缕嫉妒之火。
“我也该睡了!”
可是不同于新婚之夜,没有人在锦榻之中紧紧地拥抱她。假如趁着豆蔻芳龄就注意寻找,也许早就有了爱人。可是,她在“女儿国”里工作,没有机会接触男人,不知不觉,就疏懒下来了。好在她总算粗通一点专业技术,又有一定的经济力量,也就没有必要靠男人养活。
如今再去物色对象,更是心灰意懒,毫无自信。
“唉,我有了你,也就心满意足啦。你永远不背叛我,总是听我的话,叫干啥就干啥。
是吧?”
邦枝抚磨着双筒望远镜那硬梆梆的无机质,陡然袭上心头的寂寞感,似乎得到了一点安慰。恰恰这时,有一辆下行电车驰进了车站。
离车站稍远些的乘客,为了抢先坐上出租汽车,电车刚一开门,就窜了出去,连蹦带跳,飞过台阶,展开了十分激烈的出租汽车争夺战。后边的人也大步奔向验票口。
“天天如此,到公司去,从公司回来,不知不觉,人都老喽!”
回头一想,她自从离开高等学校,已经无味地虚度了十几个春秋。
她无故旷工,今天是第三天。公司没有任何通知,他们的心意也就不难而知了。这等于默默声明:已经不需要邦枝这个人,这便是公司对她十多年来献出青春、辛勤劳动的报酬吧!是啊,何必花那么多工薪用一个被榨干了油水的女人呢?何妨不用更少些的钱雇人,水灵灵的小姑娘不是要雇多少有多少吗?
公司连个口信也没捎来,这可十分不妙。然而尽管这样,从暖洋洋的房间里,远眺那些下班后还要为抢雇汽车而疲于奔命的可怜虫们,她那被公司抛弃的忧郁,似乎就减轻了一些。
“那种生活,告辞了吧!”
既然干了这么多年,总会领一笔可观的退职金的。她想凭这些钱,今后总可以安然地度过“独自的一生了”。
电车开走了,乘客们也全都走散了。一时熙熙攘攘的站台,又恢复了凌晨特有的冷清与静寂。
“呀!还有一个人。”
邦枝望见站台旁晃动着的一个人影。她就把双筒望远镜贴近眼睛观看。是个中年男人,似乎在耍酒疯。两脚走路都没有跟儿了。
“哎呀呀,躺在站台上了。”
那个醉汉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就倒在站台上,形成个大字,仰面朝天地睡熟了。
从站台中心跑过来一名车站服务员,来到醉汉身旁,把他扶了起来,好像说:“睡在这可不好办!”
醉汉似乎不住口地嘟哝一些什么。服务员扶着他的肩膀,送他到站台中心的一张公用长椅上。
“喂!在这儿歇一会儿,然后回家吧!家人们一定挂念着你哪!”
从服务员耳提面命的样子可以断定,说的是这一类话。醉汉比比划划的,不住地点头:“知道啦,知道啦,没有事儿。”
“一会儿来车啦,小心点呀!”
“知道啦,真讨厌!”
这就是望远镜里映现的一个对话场面。服务员让醉汉坐在长椅上,他一面担心地频频回顾,一面回到办公室。他大概是公务太多,觉得不应该被一个醉汉缠住身子。
服务员一进办公室,醉汉就又从长椅上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上了站台,眼见就要从站台一头栽到钢轨上了。
“哎呀,危险!”
邦枝吓得气也不敢喘,直盯盯地望着。这时,从长椅背后站起一个人来。
“啊?那里还有一个人!”
邦枝连忙对这个刚刚进入视野的人物对好了焦距。刚才他躲在背后,所以没有看见他。
此人环视一下周围,就大步靠近醉汉。恰好,朦胧的远方传来了快车即将到达的声音。
这个电车站快车是不停的。
“哦,原来是快车来啦。那个人是去告诉醉汉多加小心吧?”
那人不会知道邦枝正在凝神地望着他吧?而他的所作所为正和邦枝的期望背道而驰。
他靠近醉汉以后,装作十分关心的样子,扶醉汉走到站台边沿时,他猛然一拳,将醉汉打倒。那醉汉本来就脚跟不稳,吃这突然一击,怎能受得住,立刻摔倒在路轨上了。
凶手四下看了看,从站台另一端跳下去,便逃之夭夭了。
“不好啦!”
惊呆了的邦枝,慌慌张张地把眼前的窗扇推开。逃犯也许听到了声音,回头看了一眼。
邦枝更加惊慌,又一下子关了窗子,拉上窗帘,熄了灯。
加快电车鸣着汽笛驰来了,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大约是为了抢救那条生命,电车齿轮与钢轨擦得火花四溅。
邦枝不由得捂起耳朵,闭上了眼睛。从紧闭的窗子透进来的急刹车的倾轧声,遇难醉汉的惨叫声传进了耳鼓。她纵使堵上耳朵,也挡不住那悲号的声音袭来。
三
案情概述如下:
查被告根岸正人,27岁,是电车公司天坤园车站乘务组的服务员,肩负率领、引导、整顿乘客以及预防乘客中发生人身事故等任务。但昭和四十X年二月二日晚 11时 50分,当一列四节车厢组成的下行电车进入该站时,他亲眼见到喝醉了酒的大泉武勇进站,他把大泉扶到公用长椅上休息,并询问大泉:“要紧吗?”
大泉答道;“不碍事。”他将大泉安顿后便回到办公室去了。
但被害者在被告返回办公室后,复又徘徊于站台,一失足摔在钢轨上,被快速飞下的急行电车轧死。急行电车的司机,发现路轨上有障碍物,虽已采取急刹车的紧急措施,但已经迟了。
大泉武勇在日本桥M信托银行工作,住在天神园的集体住宅区,死后抛下妻子和两个孩子。那天晚上因为他调到关西支店工作,刚开过同仁欢送会。他来到新宿的时候,已经酩酊大醉。
警察对扶被害者到公共长椅上落坐的根岸正人,以失职肇事的嫌疑予以逮捕。审讯根岸的检察官说:“乘务组工作人员当其执行任务时,见到旅客之中有人酩酊大醉,腿脚失灵,理应充分注意其举止行为。为了防止其接触车辆或摔倒在路轨以及在站台上发生其他危险,负有引导他们到安全地带的义务。但被告既已确认有人在站台上徘徊,而且是一名醉汉,只是扶到公共长椅上便返回办公室,去从事其他工作,这很难认定被告已经护送醉汉到了安全场所;因此,也很难承认被告完成了业务上的警戒之责。”
于是,追究根岸玩忽职守之责,便由检察官起诉了。
况且,根岸正人与被害者之妻大泉和子素有暧昧之情,也已查明了事实。
检察官又就事实的虚实,对根岸进行了严格的审查。结果,被告供认他与被害人之妻,因居住邻近、互相认识,私通已经两年多。但在此之前,双方都已经自动地断绝关系。
因此,绝无杀害被害者的动机。
据密告人揭发:他们发生关系后,越来越大胆。每当被害人上班、孩子们去学校或幼儿园,妻子就在家里和被告私通。密告人是个近邻,亲眼见过被告偷偷出人于被害者之家。
尽管根岸的罪名是莫须有的,但他的嫌疑骤然加深了。根岸本是照应了被害人的。但是有谁见到了呢?一切只能凭着根岸个人的申辩。有人竟然如此推断:“根岸是不是假惺惺地装出一副关心被害者的样子,恰好在电车进站之前特意将被害者推倒的呢?”
正常的是:他的办公室位于站台之前。他回去之时,恰恰没有碰到任何人。但是没有人能够证实:他是在被害者从站台摔下以前,很早就回办公室去了。何况,即使有人证明这一点,那也无济于事。
据说:
“即使被害人是在电车驰来很久以前被推下去的,他既然已经酩酊大醉,又可能摔坏了什么部位,完全可以肯定:他有可能一直动也不动地卧在路轨上。”
情况越来越对根岸正人不利了。照此下去,可疑事实会将工作上的失职肇事转化为蓄意杀人。
四
“胡说!”志贺邦枝一边读着报纸,一边喃喃自语。
“他不是凶手,推人落轨的是另一个!”
然而,知情者恐怕只有邦枝一个人。
“这可怎么办?”她为难了。
她也曾想:反正被害者与我毫无关系,就这么睁一眼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