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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蝎巢最底层的小房间内,头发乱糟糟的房主再次迎来了访客。
“怎么样?他吃了没有?”
“当着我的面没吃,我想以后也不会吃。”特兰诺回答。
“哈哈,我就知道。那冷风他一定也受不了的?”
特兰诺平静的说:“这有什么关系吗?我想这种天气大部分人都不会开着窗睡觉。”
房主笑着摇摇手指,“噢,不,安卡。”他仍认为和他说话的是安卡,而特兰诺也没有想要纠正的意思,“他不敢吃阿司匹林,害怕冷风——因为这些都属于可以诱他发病的高危品。还有,你曾说他在我们蝎巢到处看过,可我保证他没到这里来,知道为什么?”
特兰诺示意他不要绕圈子。
“因为我这里太脏了,他怕灰尘。”房主笑嘻嘻的回答,“这些足够了,当然最有力的证据还是你拿来的口香糖——我猜他一天要吃好几块?”
“四到五片,或更多。他的病到底怎么样?”
“嘿嘿,很严重,但是很稳定。你知道这种病,很容易控制住,却很难根治,所以患者需要坚持有规律的服药。你说的那家伙一定是怕自己有病被别人知道,又不能不吃药,才会把药掺到口香糖中掩人耳目。想出这主意的家伙真他妈是个天才!”
用明显带着嫉妒的语气赞了赞,房主极为平衡的补上一句,“不过还是被你给看穿了,嘿嘿!”他说着,又嘻嘻的笑起来,笑声如同尖利的指甲刮过干燥粗糙的平面所发出的声音般刺耳,“现在,你打算用什么方法弄死他?我可以给你提供很多很多有趣的方案。”
一大早,就看到若亚笑得一脸杀气的从属于自己的书房冲出来。特兰诺推开门,眼睛立刻瞪大:“你穿成这样干什么?”
坐在椅子上的“美女”叠起一双修长的腿搭在桌子上,动作毫不文雅却处处透着野性的优美,望着特兰诺轻轻唇角一收,飞吻一般向上吹了口气,吹起几丝刘海露出那颠倒众生的眼,配上那引人遐想的唇,男子没有的妩媚,女子没有的英挺,交织成雌雄莫辨的绝色,轻易便撩动人心底最后的防线。
如果不是那张完全未经修饰的五官,特兰诺几乎要忘了眼前这个人的性别。
“我不知道你还有女装癖。”特兰诺的表情不动如山。
“我对衣服没有性别歧视,穿着漂亮就可以。”祁知语纠正。
“你为什么没有易容?”特兰诺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问,皱皱眉,“还有,你跟若亚说什么了?”
祁知语看着特兰诺,目光里促狭的笑意让特兰诺心里立刻警种大作,“我跟他说,我是他尊敬的头儿蝎子王特兰诺的女朋友。”
特兰诺拿着水杯的手有一丝僵硬。
“然后你这个忠心的小跟班打算很不小心的失手让我挂挂彩,于是我也很不小心的避过了顺道很不小心的教训了他一下。”
“浑蛋!”特兰诺低吼的同时,一杯水已经迎面泼了过去。
祁知语才一避开,领口已被特兰诺抓住:“我警告你,别碰我手下的人!”
“那我就活该什么也不做被他捅几刀?”祁知语扬起下巴与特兰诺对峙,良久,直到特兰诺松开手转过身去。
“是你先胡说他才会想捅你。”
“呵,胡说?”祁知语低低的骂了一句。
特兰诺偏过头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嫉妒那小子!”祁知语挑起眉,他的话语,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暧昧。
特兰诺不屑的转回头去,以同样轻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回应:“我已经不相信你的游戏了。”
29.
“若亚?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脏乱的地下实验室,习惯了昼伏夜出的房主揉着太阳穴,看着坐在实验桌上笑容满面却杀气腾腾的少年。
“你能相信吗?普金斯,头儿他竟然搞了个女朋友回来!他以前从没带什么‘女朋友’在我面晃过!”
“啊——”才从试验桌上爬起来,因为睡眠不足而神经痛的某人显然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兴趣,只是无精打采的随口应着,“头儿喜欢就好了啊。”
“鬼知道他喜不喜欢!我今天一大早就看到那女的在头儿的靠椅上坐着,头儿到现在影都没见一个!”若压一边愤愤地说一边磨小刀。
普金斯仍是兴趣缺缺的应付着:“哦,那可能根本不是头儿的女朋友……”
“可是她有头儿书房的钥匙,对我们蝎巢也了如指掌,而且安卡跟她很熟的样子!”说到这里,拿起小刀吹了一下,目光与刀光一样冷,“Shit!连安卡都知道,我竟然不知道!”
普金斯镜片后浑浊的目光却突然亮了,“安卡?你说安卡?”嘴里絮絮叨叨的念了几句,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嘿嘿,我知道是谁了,原来是个女的,呵呵呵呵……”
若亚抬起了头,“普金斯,你一个人在那里瞎叨叨什么?”
“我知道那女人是谁了,嘿嘿嘿嘿。”普金斯看着若亚,厚厚的镜片划过诡异的光彩,“那不是头儿的女人,只不过安卡搞不定那家伙而已,你要去吗?”
安卡搞不定的家伙?若亚嗜血的本性明显因此兴奋起来,看着普金斯,思考了一会,“那家伙手脚功夫很厉害,我刚刚还吃了亏。”
“嘿嘿,没关系,我有办法。”
和祁知语的谈话又一次不欢而散,特兰诺起脚往门口走去。
“你到哪去?”
“去泡咖啡!”特兰诺自嘲的回答,语气听在祁知语的耳朵里更像讽刺。
祁知语想说话,想了一圈不觉得有需要道歉的地方,于是没有开口。
“真麻烦!”等到特兰诺关上门出去了,祁知语往后一仰倒在靠背上。感觉好像经过那一夜,特兰诺一点变化都没有?甚至都没有一点受打击的样子?
刚一这么想,他立刻否定自己,特兰诺是那种感情相当内敛的人,就算受到打击也不应该写在脸上,现在那只蝎子到底在想什么,连他也不是那么肯定了。
“德尼说得对,我干了件蠢事。”他是傲气的,真正傲气的人不屑用任何理由为自己的错误辩护。
回顾了一下当晚的具体情况,从来不会向后看的某人没有一丝丝为当晚的错误后悔的念头,与其花时间后悔不如花时间好好考虑如何补救。祁知语嚼着口香糖,陷入沉思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明亮,无所畏惧。
门再一次开了,祁知语抬眼望去,进来的不是特兰诺。
特兰诺一边熟练的泡咖啡一边回忆普金斯说过的话。第一次教他泡咖啡的是那只妖精,他低着头,露出修长优美的颈;之后的赛车场,从时间算他在自己之前去——特兰诺刻意不去想他跑去的理由——赛车场上他的身影疾如轻燕;然后是让人目眩神迷的舞池,他在自己怀里,纤细柔韧充满爆发力的腰身狂舞如蛇;地下停车场,他咬破了舌救自己,血腥的初吻;小木屋里,他浑身血污的拿着枪想要打爆自己的头;最后是那一夜——
“该死的荒唐!”特兰诺对自己说。
——那种病,辛苦劳累,不规则的生活规律,剧烈的运动,甚至是神经高度紧张都有可能诱发。
该死的!如果你无法在这个处处杀机的世界生存,滚回你正常的世界去!
特兰诺心里开始翻腾,他可以体谅路边无助的陌生人,甚至是杀场上的对手,但是他不能体谅这个戏弄他的人。
或者说,他不能容忍自己体谅这个人。
这游戏已经超出了他可以忍受的范围。
重复着搅拌的动作不经意的抬起头,特兰诺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身影。
普金斯?他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30.
门开了,无声无息的,轻巧得仿佛是微微合上的木门被轻风拂过。
走进来的是若亚,双手藏在身后,笑得如同不更事的同龄少年般纯真灿烂,脚步轻得就像——
杀人的心跳。
祁知语嚼着口香糖抬起头,笑意扬上眉梢。
到底还年少,记得控制自己的表情,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祁知语望着少年,笑意扬上眉梢,杀意直冲指尖。
若亚起脚,落下,短短十分之一秒,被空气里浓重的杀机拉得漫长。
祁知语面带微笑,稳坐如山。
这少年,刚刚才被自己教训过,转眼又来找麻烦,他对蝎子的情人仇视到这种地步吗?
这跟蝎子出生入死的少年,这被蝎子视同手足的少年,如果伤了他……
思虑间,若亚轻巧的迈进几步,正张口要说话,祁知语的注意力全在他的手臂上,见他一动,指尖一聚力——
时间就此停住。
一只大手伸进来,强健的胳膊从后一下揽过若亚的肩。
蓄势待发的杀招在无声无息间被化解开。
空气一时凝固。
指间杀气散去,同时散去的,还有眉眼间的笑意。原以为若亚只是看蝎子的情人不顺眼,想这当杀手的少年即便再不知轻重,顶多也就想给自己的颜色看看,而自己,也不过想狠狠的教训他一下。同为这条道上的人,常见的把戏而已。
而现在——
祁知语坐着,看着突然出现的特兰诺从门外探出大半个身体,一手搂着惊诧的若亚,一手拉着门,退了出去。
现在,你为何要来阻止?你想阻止什么?
你这么急着跑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有人说话,祁知语和特兰诺无声的对望,空气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两人对望着,随着门被拉上,对方的脸慢慢被遮去,直到只剩下一只眼睛,直到只剩下目光中的凝重,直到——
喀哒。
门被轻轻合上。如同开启时般,轻得就像——
杀人的呼吸。
祁知语看着紧闭的门,把玩着手中的小刀,扬起了下巴。
关门的那一刹那,特兰诺的心跳几乎停滞。
他怕,怕祁知语会跟出来。
祁知语若是跟出来,若亚一定会动手,下杀手。
若亚一动手,祁知语就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就会知道自己的死穴已经被对方所掌握。
必然会演变成生死之战。
虽然无论从哪方面看,真得动起手来自己这边都占了绝对的优势,可是特兰诺不想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以这种方式为一切画上句号。
祁知语终究没有动,特兰诺却不知该不该庆幸。
那只敏锐的妖精,觉察到什么了?
本就是生死的游戏,只是这段时间谁都没有再提。
从不曾消退的激烈的暗流,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就这么毫无预警的突然冲出水面,汹涌澎湃。
几句话打发了生性单纯的若亚,地下实验室里,头发乱糟糟的普金斯被一拳狠狠的打到墙上。
“安,安卡……”
“谁让你给若亚这种东西的?!”特兰诺一手掐住普金斯的脖子把他拎起来,一手拿着一只小瓶举到普金斯的眼前,“谁让你把他的身份告诉若亚的?!”
“安……卡——”脖子被掐着,双脚几乎要离地,普金斯说话十分困难,“我,我没有告诉若亚……我只是说那可能是来找头儿麻烦的……我……”
手臂一挥,玻璃小瓶粉身碎骨,特兰诺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他是我的猎物,你不要多管闲事!”
“是,是,”脖子上的力道小了很多,普金斯连忙赔笑着点头,“我错了,我错了。那真是个美人对吧,嘻嘻,她是你的,当然是你的……”祁知语是以女性的身份出现,普金斯仍认为他是个女子,“真的是个绝色美人,这样杀了太可惜了……嘻嘻,你该把她拖到床上去,她的病在剧烈运动下很容易发作,”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那绝色的女子因恐惧而挣扎的情形,“嘻嘻,我可以给你一点特别的配方,只要一点点,你可以看着她在激情中死去……”
话音未落,普金斯一声惨呼,身体再次飞了出去,重重的撞上另一面墙。
特兰诺面无表情的跨过一地杂乱的电线走过来,低下头,声音沉如闷雷,“听着,你这白痴,我绝不会用这样的方法污辱我的对手,也污辱我自己。”
普金斯痛苦的抱着肚子,大口的喘气,冷汗大颗大颗的冒出来。
“如果你那塞满污秽的脑袋再敢想象这种事,我会把你的脑浆拿去喂狗。”特兰诺在普金斯耳边接着说,声音更轻,却让普金斯的颤栗直达灵魂深处。
说完,特兰诺站起身,“我有我的办法,做我叫你做的事,别再节外生枝。”
他没有说得更多,普金斯却已听到明明白白的威胁。
“可是……我不明白……”
特兰诺已经起脚向门口迈去,“你不需要明白,只需要服从。”
大口的喘着气,普金斯脸上浮现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你,你不是安卡……头儿……你是……头儿……”
特兰诺的脚步停了停,没有回头。
“别再节外生枝,记住我的警告。”
低沉的声音,消失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