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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好奇心原就很重,而事情的神秘,亦足以引起他的兴趣。
杀人者的动机毫无疑问只是在雷凤,从雷迅、韩生的口中,雷凤性子刚烈,要杀她实在比掳劫她容易得多。
那个人显然并不想雷凤受到任何的伤害,所以才借用他的名字,先将雷凤诱离镖队。
而杀人的目的,应该就是在灭口的了。
秋菊伤而未死,无疑是奇迹,也所以他们才能够我到天龙古刹。
从脚印看来,雷凤极有可能与那个人相遇,跟随那个人向殿后走去。
那是说,两人是认识的了,再不然,那就是脚印虽然有两行,却分先后。
到这个地步,那位雷姑娘应该看出事情不对路了。
萧七不由叹了一口气。
司马东城一直都没有作声,彷佛在想着什么,这时候听得萧七叹气,才开口道:“小萧,看来那位雷姑娘对你倒是很着迷呢。”
萧七苦笑道:“大姐不要跟我说笑了。”
司马东城道:“不是么,若换是第二个约她来这种地方,她纵然到来,未必一个人,纵然一个人,到这个地步,亦应该看出事情有蹊跷,应该退出了。”
萧七道:“也许已经来下及。”
司马东城道:“那是必大打出手,又怎会有这么整齐的脚印留下。”
萧七道:“这也是。”
司马东城道:“以我看,她极有可能是因为看到了这一行脚印,以为是你留下来,以为你就在殿后相候,跟着脚印向殿后走去。”
萧七道:“有可能。”
说话间,已来到走廊尽头,前面是一个院子,一样野草丛生。
院子再过是一座倒塌的殿堂。
那是天龙古刹的后殿,也是雷凤堕入陷阱地方。
在无翼蝙蝠离开之时,已经将这座殿堂完全震塌,一切打斗的痕迹,以至一切的线素,都已被倒塌下来的砖瓦梁木掩盖。
无论怎样看来,那也只是一座倒塌的殿堂,有谁会怀疑到那下面有一个魔域一样的地下室!
雷迅在走廊尽头停下脚步,嘟喃道:“脚印到这里为止,下去,应该就是走进院子野草丛中,那是看下到了。”
韩生道:“她到底走到什么地方去?”
雷迅道:“对面是一个倒塌的殿堂,没有理由到那里去的。”
司马东城道:“这个院子的草长得外院更长,约她到来的那个人若是藏身草丛中,要出手偷袭,实在很容易。”
雷迅皱趄了眉头。
韩生道:“姑娘意思是说,那个人就在这里下手,接将凤儿带离开这里。”
司马东城颔首,道:“这地方并不是藏人的地方,也显然,一直没有人居住。”
萧七道:“所以才会有那么厚的灰尘。”
韩生叹息道:“这座古刹也只有这些地方了。”
他纵目四顾,不禁又一声叹息。
雷迅忽然纵身跃下院子,高呼道:“凤儿──”声音在静夜中听来,特别响亮,传出老远,却是没有回答。
雷迅并没有叫出第二声,那一声呼唤完全是下意识的呼唤。
然后他就怔住在那里。
他的手已在颤抖,然后他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
灯笼在他手中不住晃动,苍白的灯光照耀下,他的面上一丝血色也没有。
韩生快步走到他身旁,道:“大哥,凤儿吉人天相,我看是有惊无险,生命没有问题的。”
雷迅惨然一笑,道:“这个时候,兄弟你又何须说这些话安慰我?”
韩生无言。
雷迅接道:“生死由命,凤儿若是该死,也是无可奈何。”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笑着手拍韩生的肩膀,道:“大哥我刀头舐血,数十年江湖,生死已看透,兄弟你也不必太担心。”
韩生点头道:“若是凤儿真的遇到了不幸,我们哥儿俩还得留命去找那个凶手算账。”
雷迅大笑,道“正该如此。”
笑谙声苍凉之极。
司马东城即时道:“我们到处再看看,也许在这儿有什么线索留下来。”
她扶着萧七,也走进草丛之内。
雷迅、韩生亦再次举步,凄凉的月光,惨白的灯光照耀之下,一行人就像幽灵般飘荡在草丛之中。
夜色这时更加深浓。
长夜已将尽,黎明前的片刻原就是最黑暗的时候。
囗囗囗城中夜色这时候犹其深浓。
这时候,大多数的人都已在睡梦中,洛阳虽然是繁盛,灯火这时候亦已寥落。
镇远镖局当然是例外。
镖局内外磴火辉煌,镖局的镖师,趟子手与仆人往来走动,忙个不了。
有些在清理尸体,有些在来回逡巡戒备,有些夤夜出动,赶去通知死伤在王无邪手下与及追随陶九城、张半湖,推测可能已死亡,那些镖师趟子手的亲人。
虽然是这样,难得竟然一些也不见混乱,雷迅、韩生平日训练的严格,现在已表露无遗。
镖局的大门大开,间或有两三个镖师出入,老管家雷洪却一直守候在那里。
雷凤是他看着长大的,也一直就将他做爷爷一样,所以对于雷凤的安危,他与雷迅同样的关心。
今夜若是仍然没有雷凤下落的消息,只怕他是难以入睡了。
他门里门外出出入入,坐立不安,不时往街上张望,只盼能够看见雷迅他们与雷凤平安回来。
夜深风冷,他满头白发飞扬,那一脸的皱纹,在灯光之下特别的明显。
这几个时辰之内,他彷佛已老了好几年。
忧虑就是很容易将人催老。
长街上杳无人迹,几片枯叶在青石板上打滚。
突然几声狗吠,惊破静寂长空,很快,又静下来。
狗吠声未已,那边街口就出现了一盏灯笼。
碧绿色的灯笼,就像是一团鬼火也似,飘浮在长街上。
一个人紧跟着转出来。
是一个女孩子,头低垂,一身白衣在灯光下已变成淡碧色,有如一团烟雾。
那盏灯笼也就是握在她的左手之中。
她的右手印藏在衣袖之内。
灯光照亮了她的脸,她的脚却一半被她的秀发遮掩去。
她的那一头秀发已经打散,瀑布般泻下,一半披在她的肩膀上,一半却遮着她的脸庞。
她移动得并不快,却也并下怎样慢,不像在走路,简直就像飘浮在空气之中。
简直就一些人气也都没有。
雷洪也听到了狗吠声,也就因为听到了狗吠声才又走出来。
他看见了那盏灯笼,看见了那个女孩子,一个很奇怪的念头,就从他的脑海浮上来。
这个女孩子到底是人是鬼?
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竟然会生出这样念头来。
但事实,一个女孩子穿着那样的衣衫,拿着那样的灯笼,在这个时候这样走在街道之上,亦难免令人疑神疑鬼。
雷洪看着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没有退入镖局内,站在镖局门前石阶之上,看着那个女孩子走近。
那个女孩子虽然是走在长街青石板之上,雷洪却不知何故,总觉得那个女孩子是向镖局走过来。
这个时候她走来镖局干什么?
雷洪此念方动,那个女孩子已来到镖局门前,她缓缓转身,竟就走上了门前石阶。
雷洪那颗心不期怦怦地跳起来。
他只要叫一声,便可以招来镖局里的镖师,可是那刹那他竟然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就只是盯着那个女孩子一步步接近。
那种熟悉的感觉这片刻也就更加强烈了。
灯光终于照亮她的脸庞,那个女孩子就在他面前三尺停下了脚步,头仍然低垂。
雷洪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
那阵寒意彷佛由他的心深处生出来,又彷佛是来自那个女孩子。
雷洪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姑娘你……”
那个女孩子幽幽的叹了口气。
雷洪的语声不觉被截断,心头更寒,一会才再问道:“姑娘是来我我们镖局的?”
“嗯!”
“未知道有何贵干?”
那个女孩子又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回答。
“老朽雷洪,是这里的管家,姑娘有什么事,或者要我什么人,无妨跟我说一声,也好得我进去替姑娘通传。”
那个女孩子幽幽的道:“老管家,你不认得我了?”
语声无限的幽怨。
雷洪奇怪道:“姑娘到底是……”
言犹未已,那个女孩子已抬起头来,虽然有几绺头发披着,但灯光照耀之下,仍可以看得清楚她的相貌。
她不是别人,赫然就是雷凤!
雷洪一眼瞥见,几乎跳起三丈高来,那刹那,他自己不知道到底高兴还是惊讶。
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声音更颤抖得厉害:“怎么……怎么是小姐你?”
然后才看清楚雷凤的面色,表情。
雷凤的面色有如白垩,也不知道是灯光影响还是怎样,一丝血色也没有。
她的眼睁着,睁得大大的,眼瞳中充满了恐惧。
那种恐惧彷佛已长了根,她的眼珠也彷佛因此而凝结在眼眶之内,却一丝生气也都没有。
她整张脸,整个人都毫无生气。
雷洪看着雷凤长大,却从来没有看见过雷凤的表情,面色这么可怕。
他脱口问道:“小姐你……你到底怎样了?”
雷凤没有回答,面上也毫无变化。
雷洪忍不住又问:“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很远的地方。”雷凤的语声听来更远。
雷洪道:“总之你回来就好了,你不知,你爹爹多么忧心。”
雷凤叹息道:“我知道爹爹担心我,所以虽然不能够全部回来,一部份也赶着回来了。”
雷洪只听得怔在那里。
他实在不明白雷凤的说话,但他立即就明白。
雷凤接又道:“这是我的头,接好了。”
说着她反手竟然将自己的头拿下来,送到雷洪的面前。
雷洪不觉伸手接下,人头在手,他才知道恐惧!
“鬼”他怪叫一声,魄散魂飞,双手捧着雷凤的头颅,一屁股坐倒地上,双眼翻白,当场昏倒。
雷凤手中的灯笼即时熄灭。
镖局的前那两盏大灯笼同时熄灭,周围刹那暗下来。
无头的雷凤也就在黑暗中消失。
董武周龙两个镖师将死伤的兄弟送回镖局,打点妥当之后,一直就在练武场逡巡。
他们虽然离开镖局的大门较远,听不到雷洪与雷凤的说话,却听到雷洪那一声怪叫。
他们当然听得出那一声怪叫不寻常。
董武脱口道:“谁在叫?”
“好像是洪伯的声音。”周龙也不敢太肯定。
雷洪在惊恐之下怪叫,声音当然与平日不大相同。
董武皱眉道:“洪伯不是一直在大门守候?”
“只怕门外有事发生了!”周龙这句话出口,长刀亦出鞘,身形急起,掠向大门那边。
董武亦撤出腰间一双吴钩,疾奔了过去。
大堂那边几个镖师看见,知道发生了事情,不敢怠慢,各自纷纷撤出兵刃,向这边奔了过来。
董武周龙几个箭步奔到镖局的大门,周龙叫一声:“洪伯!”听不到回答,手中刀立即换了一个刀花,连人带刀疾冲了出去。
董武只恐有失,双钩翻飞,紧随追出!
他们冲出了大门,看见了昏倒在地上的雷洪,也看见了雷洪手捧着的那个人头。
周龙脱口一声:“人头!”纵目四观。
董武连随取出一个火摺子剔亮,火光及处,他面色一变,失声道:“是小姐的人头!”
董武变色道:“什么!”目光亦落下。
他面色一变再变,目光落下又抬起,道:“那边高墙下有一个人!”
董武顺着周龙的目光望去,只见东面高墙之下,隐约果然有一人站立在那里。
他立即高呼:“拿灯来!”
跟着追出来的其中一个镖师手中正掌着一个灯笼,听得呼唤,立即将灯笼递上。
董武左手吴钩才将灯笼挑下,周龙已举手将灯龙取过来。
他左手掌灯,右手振刀,急掠下石阶,奔向东面高墙。
董武与一众镖师紧追在后面,每一个人的神色都变得很凝重。
周龙飞快奔到那个人的一身雪白衣裳,从衣着体态看来,那应该是一个女人。
周龙老远就已经发觉那个人好像缺少了什么,也不用走近,已清楚看见那个女人缺少了的是一个头颅。
他呆在那里,由心寒出来。
董武快步走到他身旁,哑声道:“这……莫非就是小姐……小姐的尸身?”
周龙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异样,道:“也许……也许就是了。”
董武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龙苦笑摇头。
董武沉声道:“尸体当然不会自己走回来。”
周龙道:“当然!”握刀的手更紧。
那一众镖师都听在耳内,不约而同,转过了身子,张目四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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