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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再见。”
“晚安。”
□井律子和同事挥手道别后,走在黑夜的路上。
“拖迟啦。”她喃喃说着,稍微加快脚步。
“聊一会才走好吗?”
这句话要留意。律子是知道的,但她毕竟是女孩子──廿一岁的年轻少女,当然喜欢聊天。
到了常去的酒廊。话一直聊个没完,去了一间又一间的酒廊,结果到半夜十二点才各自归家。
像律子这种年轻女孩,酒量虽相当的大,但她走起路来毕竟有点脚步飘浮。不过头脑很清醒,并没有到醉得发酒疯的地步。
喝多了就认不到路回家的人是不能独居的。她是从乡间来到这大城市找生活的坚强女性。
□井律子下了最后一班电车,往公寓的路上走。
巴士已经停驶了,她又没有宽裕到可以乘计程车的地步。步行三十分钟的路程,是醒酒的适当距离。
律子以有规律的步伐走在无人的路上。旁人一点也看不出她喝醉了。
途中经过一间小学。隔着铁丝网可看见校舍,校舍沉睡在黑暗里。
不太令人舒服的路,但律子不以为忤。
听见那声音时,是在经过小学以后一段路的事。
“不要!不要啊!”
是男孩的声音。律子止步,回过头去查看这是从哪儿来的声音?
她肯定这不是心理作用。而且,声音出奇地清楚。
律子竖耳静听,当然,现代的小孩,晚上十二点、一点钟不睡觉也是平常事,也许没啥大不了。听了一会又听不见什么声音,律子耸耸肩再迈步。
“救命!”
当叫声传来时,有个少年从学校铁丝网的裂口滚跌出来。
那少年跑到瞪大眼的律子面前,然后摔倒。
又有两名约十七、八岁的少年从同一个裂口接续冲出来。
“别跑!你这王八!”他们跑过来了。
律子直觉事情不寻常。每个少年都是运动外套和牛仔裤的装束,追的那两个人手里还握着木棍和铁链。
律子站在突然摔倒的少年面前,大喊一声:“慢着!”
两名少年及时止步,喘着气对望一眼。
“──在干什么?”律子说。
“与你无关,跑开!”手拿铁链的少年说。“不要干涉!”
“那可不行。”律子的眼睛停留在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少年身上。他的嘴巴破了,在流血。
“你们──几岁?”律子问。
“怎么,挺威风的嘛。”少年挥动着铁链,使之发出“呼呼”声。“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警员哦。”律子的话显然使两名少年悚然一惊。“你们该知道,使这孩子受伤的事,不会就这样罢休哦。”
她这样说多少跟酒精作祟有关。□井律子只是在保险公司做事的打工女郎罢了。
可是,律子摆出坚毅的态度,两名少年似乎真的相信她是女警。
“跟我一起走吧,来!”
律子挺前一步时,两名少年想逃。就在那时候,背后传来声音说:“怎么啦?”
回头一看,有个年约二十岁,穿皮外套的健壮男子站在那里。
“老大!”拿铁链的少年松一口气似地堆上笑脸。“我们在教训这个把事情搞砸了的家伙,这女人──她说她是女警啊。”
“是吗?我们经常受到照顾,必须向她道谢才是。”
那男子走前一步,用右脚去绊律子的脚尖。律子一时大意而跌倒。正要爬起身时,旁腹被对方的鞋尖踹了一下。
律子痛得连声音也喊不出,蹲在那里。
“原来是嘴巴说说而已。”
少年笑了,走近来,用铁链轻拍律子的脸。
“喂,别弄伤她。”男子说。“如果真的是警员就麻烦了。要干就干别的好了。”
律子冷不防被按倒地上,脸朝上仰,衬衣被撕破。她闪避身子想逃,腹部又被踢了一下,几乎晕过去。
──做这种愚蠢的事……她脑中掠过一丝悔意,但已没有反抗的力气。她两手被捉紧,被他们拖进路旁的黑暗处。
──啊,怎办?律子被吞进痛苦的波涛里……
“喂,你们干什么?”突然传来一把粗犷的男声,跟刚才的那把声音不一样。
律子被抛在路上,好不容易才抬起头来。
一名个子高大,穿大衣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
“当我没看到你,走开!”男孩说。“不然你也会受伤哦。”
“那可不行。”
“哼──你也是警察吗?”
“是的。”
“又来放狗屁──”
男孩动手揍人。律子不由闭起眼睛,传来悲鸣。张眼一看,穿皮外套的男孩的手臂被扭到背后,他因痛楚而发出悲鸣。
“放手,他妈的!王八蛋!”
“好。”中年男人用力推开男孩。往前扑倒的男孩栽头撞到围墙上。
“记住好了,妈的!”穿皮外套的男孩抱头鼠窜。
“──你没事吧?”
律子被扶着,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其他的少年已一溜烟似的跑掉。
“对不起……”
“遇到麻烦啦。你是女警?”
“不。只想阻止他们才这样说的。”
“是吗?危险咧。不要再自称是警员的好。”
“我会的。”律子难为情地笑了。
“有受伤吗?”
“不,没啥大碍──真是谢谢了。”
“可是,万一内出血就麻烦了。必须去医院一趟。我陪你去好了。”
“给你添了麻烦……”
“警员应该做的。来,走吧。”
“呃……我……”律子迟疑着。
“怎么啦?”
“衣服……被撕破了……我想回去换一件。”
“哦,原来如此。你住在附近?”
“前面不远。”
“好吧。我向你的家人解释。”中年男人边说边迈步。
“我是一个人住的。”律子和他一起走。
旁腹仍有痛楚,但律子一点也不在意。
一阵温暖的春风从律子的脚畔吹过……
第一章
“如果是开玩笑就一点也不奇怪。”警视厅搜查一科科长栗原警司,露出吃人的脸孔从位子挺身走出来。
“这样说,我很为难。”宣传科的中井慌忙后退。“这是警察总监的──”
“总监是什么?不是上司吗?”栗原“咚”地用手拍桌子。大概觉得太过份了吧,又补充一句过来人的感想:“哎,总监也是很难做的工作。”
“所以请谅解一下啦。只要派一个人出来就可以了。”中井再三苦苦央求,拼命鞠躬。
“你这样说也没用……”栗原满脸不悦。“现在我们有四件大案要办,好辛苦哦。有空的人一个也没有。”
“请想想办法──”
“真是,总监那么重视宣传也很叫人伤脑筋咧。”
“可是取得谅解也很重要哇。如果获得市民的合作,对于破案也很有帮助的。”
“好长气。”栗原苦笑。“总之,免除掉要第一科派出评审员的责任好了。我说了,我们没有人。”
“那可不行。因为其他科也说同样的话。假如只有一科例外的话,别人怎么说……”
“你一看就知道了。”栗原用手指示一下空荡荡的一科办公室。“大家都出去了,空闲的人一个也──”
门打开,片山义太郎刑警走了进来。他刚吃过午饭回来,把看过的周刊卷起,“咚咚”地敲着头,“啊”地打大哈欠。
中井盯着他,向栗原投以嬉笑的眼神,说:“看来有一个是空闲的。”
栗原脸红了,瞪着片山大声喊:“片山!”
“──有什么事?”
“给你特别任务。”
“哦。是怎样的──”
“你问这个中井好了。”
说完,栗原不悦地板起脸孔看文件。
“我需要像你这样的人。”中井亲切地拍拍片山的肩膀。“去喝杯茶慢慢聊好吗?”
“啊──”
中午过后,片山晴美终于起床,悠闲地看看电视,看腻了,站起来准备打扫房子。兄妹二人住的公寓,打扫也不怎么花时间。
今天晴美没上班,更加优哉游哉了。平时在下班回家后才做的家务,今天可花一整天──半天睡掉了──花半天去做就行了。
“再去睡觉好吗?福尔摩斯?”
她的谈话对象是一只雌性三色猫。它是这个家的食客──不如说片山兄妹才是食客,这个见解反而更为正确。
福尔摩斯“喵”了一声,走到放吸尘机的柜子前面坐下。
“叫我别偷懒?好啦好啦。”晴美叹息。这时,门钟响了。
“来啦。谁呀?”
“是我。”
“咦,哥哥──怎么啦?”
片山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客厅,出奇地没精打采。
“哥哥……你被革职了?”
“革职?胡说!”片山愤然。“如果是的话,我便高高兴兴地回来啦!”
他有点地方与众不同。大致上,他并不想当警员的。辞职信早已交上去,但栗原科长说东说西的总是不肯受理。
“那是怎么回事?”
“叫我接受特别任务。”
“是?”
晴美不知想到什么,急急打开衣柜的抽屉,拿出一份文件。
“那是什么?”
“人寿保险的单据。若是如此危险的任务,保额必须增加才行了。”
这叫做为哥哥着想的妹妹?
“不危险的。”
“那你为何如此忧郁?”
“他们叫我当评审员。”
“评审员?哥哥你──是不是三色猫的品评会之类?”
“是警视厅小姐选美会啊!”片山说。“居然叫我去当选美会的评审员!一定是阴谋!”
年近三十的片山,最怕的就是女人。
“有啥关系?”晴美强忍笑意。“何不趁机挑老婆?”
“事不关己呀你!无情的家伙。”片山真的生气了。
“有什么不好?警视厅小姐选美会,又不可能发生命案。你说是吗?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也表赞同地“喵”了一声──可是,福尔摩斯也有弄错的时候。
栗原和客人谈完公事后,独自留在咖啡室里喝咖啡。
栗原是个不工作就坐立不安的工作狂,对下属而言是最坏的上司,所以他在这种地方歇息是罕有的事。
“──你是栗原警司吧。”一把女声说。
抬眼望,一名穿制服的女警立正向他敬礼。
“我是……”
“你忘了我吗?”女警微笑。“有一个晚上,在街道上,我被偷袭时,你救了我。”
栗原瞠目。
“说起来……你是──”
“是的。那时我还是个普通的打工女郎。不过,承蒙警司相救,我就决定真的当警员了。”
“好意外咧。你是……□井君吧。”
“□井律子。现时在交通科。”
“是吗?辛苦了。坐吧!”
“可以吗?”
栗原目不转睛地盯住□井律子的脸。
“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见面──你竟然知道我是谁呀。”
“当时是你送我去医院的嘛。那时,你向医生证明你的警司身份呀。”
“是吗?唉,搜查一科科长受调查,真不像话。”栗原笑了。
只有当案件发生时才露欢颜的栗原警司,居然对女人展笑脸,实在是前所未闻的大事。
“我常见到警司的。”律子说。
“干嘛不叫我?”
“我觉得……有点失礼。”律子垂下头去。
“不必那么介怀的。”
“谢谢。其实……这次举办警视厅小姐选美比赛是总监的指示。”
“嗯,我知道。”
“他提议我参加。我觉得不好意思。”
“有啥关系?你是美人儿,一定获选的。”
律子缩缩脖子,脸都红了。栗原有失身份地看律子含羞的笑脸看得入了神。
“搜查一科也有人当评审员吗?”律子问。
“嗯?啊,好哇,有哇。”
“至少请警司赏光才好。”律子开玩笑。
“放心好了。”栗原说。“当选美会评审员的重要任务,应由科长去担当才对。选美会的评审嘛,我会出席的!”
同一时候,搜查一科的房间出现大骚动。因为科长不在。
“会不会被人干掉了?”
“不,大概被绑票了。”
“派人到地下水管去找找看?”
众人七嘴八舌地胡乱发言。
谁也想不到,栗原会在咖啡室里跟女孩子在侃侃而谈。
律子吹着口哨走在回家的路上。
时间并不太晚,擦肩而过和追越她的人不少,也有听见她的口哨声而蓦然回头看的人。
“蛮开心的。”跟以往的自己一样的办公室女郎经过时交头接耳地说。
“又不是发放花红的时期呀。”
律子差点失笑。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不明白了。
律子和超忙碌的栗原共进晚餐回来。这样一来,当女警的意义就有了,她想。
当然,律子并非为了跟栗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