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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医生的检查,发觉胡豹的右膝盖骨已被击碎,纵无性命之危险,却已决定了他终身残废的命运,这大概是他作恶多端的下场吧!
敷了石膏,上好夹板,胡豹就从手术室被移送到加护病房,由护士为他注射血浆。因为他受伤到救治之的时间耽搁太久,以致失血过多。
一个小时过去了,胡豹终于清醒过来。
当他发现站在病床前的方天仇和宋公治,他几乎忘了痛楚,而惊得目瞪口呆起来。
“你……你们……”胡豹以为自己落在了对方手里,心里感到无比的惶恐和紧张。
“胡老大,”方天仇哂然笑着说:“在永安堆栈你没要兄弟的命,此刻兄弟也不会置你于死地的,不必那么紧张。”
“嘿嘿!”胡豹狞笑着说:“姓方的,我早就说过了,那次你能保得住命,不是你的命大,更不是我胡豹手下留情!”
“哦?”方天仇显出茫然的神情:“那么说,我要感谢的不是你胡老大哟?”
胡豹又是冷森森地一笑,对这问题并不答复,却狠狠地说:“哼!姓方的,你别在我胡豹面前来这套,姓胡的今天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宰,悉听尊便。姓胡的要皱一皱眉头,这些年在三尺地面上就算白混了!”
“唉!你这真有点狗咬吕洞宾了,”方天仇摇头而叹说:“兄弟向来不作那种趁人之危的绝事,胡老大,你没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胡豹这才把房内的一切看清楚,尤其床旁的铁架上,尚挂着一瓶血浆,正在一滴滴地输入他的血管,使他立刻明白了自己是置身在病房里,不禁惊诧地问:“这是医院?”
“当然是医院,”方天仇有意挖苦他说:“幸好我们在路上发现了胡老大受伤,立刻用车载送到这里来,不然的话,胡老大恐怕就要被送到警署的化验室了。”
胡豹怔了怔,他几乎不敢相信对方的话,虽然他记得自己受了伤,在姓钱的绅士置他于不顾而去后,他曾挣扎着向五十码外的斜坡上爬去,以致被碎石擦得遍体鳞伤。爬上宝云道,已是精疲力竭。可是深更半夜的,根本没有一辆车子来往,呼救了几声,终于不支而告昏厥……
然而,在死亡的边缘上,却是方天仇他们救了他,怎能不使他感到意外,感到惊疑!
终于他心情矛盾地说:“这么说,兄弟该谢谢你们救命之恩?”
方天仇泰然一笑说:“谢倒不必,不过兄弟很诚意地想跟胡老大打点交道。”
胡豹敏感地想到了金氏姊妹的尸体,他不由故态复萌地狞笑起来……
“是电话里谈的那笔交易?”
“那个暂时没有兴趣,”方天仇说:“要谈也是以后的事,”
“那么阁下对什么有兴趣?”胡豹问。
方天仇忽然沉下了脸,正色说:“兄弟感兴趣的,是要知道你们把林老大的女儿现在藏在什么地方!”
“林老大的女儿?”胡豹听得一怔,继而笑了起来:“阁下这真是清真馆子买猪肉,专找没的要了!”
“胡老大不愿打这个交道?”方天仇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
“兄弟倒是有意打这个交道,可惜……嘿嘿,阁下找错了人头。”胡豹说的是实话,对于绑玛格丽特的事,他根本浑然无知。
可是方天仇哪里会相信他的话,因为在他的想像中,胡豹是金色响尾蛇方面的行动份子。玛格丽特在医院被人冒名骗走,极似这个职业凶手的一贯伎俩,尤其那封恐吓信的口气,竟与电话里的要挟如出一辙!
于是他冷冷笑说:“那么请教胡老大,兄弟应该找谁才不错?”
胡豹实在并不知道绑架玛格丽特的这回事,所以对这问题无从回答。可是由于被挟持到水塘,让那绅士猝下毒手击碎了膝盖骨,使他突然产生了恨意。灵机一动,想出个借刀杀人的毒计,遂说:“找姓钱的,准不会错!”
“姓钱的?”方天仇失声大笑起来,“香港姓钱的有多少?你叫我去找哪一个?”
这时胡豹已下定决心,希望把方天仇唆使去找那绅士,让他们双方去拼个你死我活。任何一方吃亏,他都算出了口气。若是两败俱伤,则更中他下怀,这确是个报复的机会,因此他认真地说:“阁下对这位仁兄并不陌生,他就是前晚带人到独眼龙那里去镇压的,戴黑眼镜的那位朋友,现在可能在永安堆栈,如果阁下有胆量……”
方天仇明知他是在用激将法,可是不能确定他的话是否可靠,因而郑重地问了一句:“这话是真的?”
“信不信由你,”胡豹狞笑说:“不过兄弟得提醒阁下一句,要见姓钱的,恐怕不是太容易的事!”
“多承关照!”方天仇寒着脸说:“可是兄弟有句话不得不问,胡老大在金色响尾蛇面前是个红人,为什么突然向兄弟放起风来?”
“哈哈!”胡豹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怪笑,恨声说:“老子的一条腿已经废了,这就是姓钱的赏赐!”
方天仇与默不作声的宋公治,彼此诧然地交换了一下眼色,似乎胡豹对受伤的原因颇觉意外。
“好吧!”方天仇终于毅然说:“兄弟姑且信胡老大一次,如果胡老大是存心耍花枪,须知兄弟也能做出心狠手辣的事来!”
胡豹虽是吃的狠饭,但方天仇说话时的两道冷峻眼光,却使他不寒而慄。然而,他却故意发出了一连串满不在乎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
方天仇无暇去辨别他的笑意,急向宋公治一使眼色,然后说:“医院的费用,兄弟已经付清了,胡老大可以安心在此养伤,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他就偕同宋公治匆匆离去。
走出医院,宋公治终于忍不住问:“这家伙的话能听信?”
方天仇毅然地表示说:“现在只有这条线索,姑且只好去永安堆栈一趟!”
宋公治不能提出异议,当即驾了轿车,直奔威利麻街码头。
凌晨浓雾下的永安堆栈,真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摇摇欲坠,仿佛一阵劲凤就会把它吹倒似的。
这时码头上静悄悄地,堆栈附近也不见一个人影,车子在威利麻街的转角上就停下来。
方天仇指着不远处的那座“危楼”,告诉宋公治:“那就是永安堆栈!”
宋公治微微点了下头,方天仇又说:“宋兄请替我把风,兄弟摸进去看看,如果外面发现情况,请宋兄连按三声喇叭,兄弟就有数了。”
经过昨夜黄泥涌道的一场激战,宋公治对方天仇的能力已经有了信心,所以对他的行动不便参加意见。当即点头表示同意,并且叮嘱两句:“方兄自己当心些,若有需要的话,就吹口哨通知我……”
方天仇不便拂他的盛意,只好谢了一声,就下了车,独自向永安堆栈靠近。
其实他也想到了,胡豹这种人的话不一定可靠,可是目前没有第二条线索,根本不允许他们选择。唯有向永安堆栈着手,至少这是个可疑的地方,跟金色响尾蛇是有着密切关系的。即使玛格丽特并不藏在这里,也许能找到别的线索,反正是不会白来的!
有了“入宝山而不会空手”的想法,方天仇更觉得有一探永安堆栈的必要,于是精神霍然一振。
他先摸摸身上的两柄左轮,回头向宋公治挥手打了个招呼,就以迅速的动作冲到堆栈的右侧。
至一个窗口下,探头向里面张望了一下,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再用手轻推窗框,却是钉死了的,根本无法打它的主意,除非是击碎玻璃,当然他不至于笨到这种地步。
这一排有四个窗户,他逐个地试了试,竟都牢牢地钉死了。左边的同样的四个也就不必试了,准是钉得死死的,连只苍蝇也无法飞得进去。
方天仇只好绕到堆栈后边,一看之下,令他更为失望,原来后面根本连个窗户都没有,只在“金”字型的屋檐下,有个小小的气窗,但距离地面却在四五丈高。
气窗倒是半开着的,也可以容得下一个人通过。可是如何能攀上这四五丈高的距离,达到那窗口,这使他大大地伤起了脑筋。
他一面动着脑筋,一面用眼光向四处搜索,希望发现到可以利用的东西。终于,他看见一堆废木箱的旁边,置着不少长绳,这使他灵机突然一动,如获至宝地赶了过去。
这些长绳有的是草制的,根本派不上用场,有的是棕绳,但经过日晒夜露,大部分已腐蚀,稍经使力就断了。好容易找了半天,才找出几根吃得住力的,接起来倒有好几丈长。
第一个问题解决了,于是方天仇又在满地乱找,终于找到一根铁条,把它弯成个“S”型的钦钩,小的一端接上长索,便大功告成。
他想利用这铁钩搭上窗沿,而利用长索攀登上去。可是这四五丈的距离,窗口又太小,如果一次不能钩住,发出的声响就可能惊动堆栈里的人,那么他使前功尽弃了。
成败全在此一举,他实在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事到如今,也只有尽最大的努力一试,碰碰运气再说。
因为可能不会有第二次的机会,所以他不得不全付精神集中,心情略为有些紧张。提着钩索试了又试,最后才全力向窗口抛上去。
“哒!”地一声,铁钩钩住了窗沿!
方天仇手里的长索轻轻一带,知道钩得很牢,只是不知长索是否能经得起他的重量。又再试了几遍,认为绝对不致挣断,这才双手紧握长索,一把把地向上移动,身体也就跟着悬了空。
此时方天仇全靠腕力支持全身的重量,渐渐升向窗口,而他距离地面就愈来愈远了。
远远把风的宋公治,遥见这个惊险的镜头,心里真捏了把汗。惟恐堆栈里的人被惊动,突然把窗口的长索割断,那么方天仇不跌个头破血流,也得伤筋折骨了!
因此,他立即自坐位下取出把两节的来福枪,套接起来,并且装上灭音器。用枪上的望远镜把枪口对准气窗,紧张万分地戒备着。
凭一根钩索攀登这么高的距离,是非常吃力的,方天仇的手腕已酸,手心已麻。但他却咬紧了牙关,一口气攀近了气窗口,先伸出右手抓住窗沿,左手再攀住,然后用脚蹬着墙,双手用力一收,一条腿已跨进了窗口。
跟着整个的身体进了窗内,第一步是把钩索收上来,以免挂在墙上被人发现。
气窗的里面是个阁楼,地板是漏空的,可以看到下面堆着的大木箱。前面就是矮矮的木栏杆,环绕着整个堆栈的四周,作为天桥,共有四处斜梯,分作三段达于底层。换句话说,在建筑上这座堆栈是等于三层楼。
方天仇是在最上层的气窗爬入,这一层只放置了些零星的东西。不过由于木栏杆外整个一大块四方的面积是空的,从底层直达屋顶,可以俯视整个的堆栈。
第二层的天桥上,隔有好几间小房,可能是看守堆栈的人和工作人员住的,而办公室则在最底下一层。
方天仇把整个堆栈的建筑了解之后,觉得最可疑的是二层的那几间小房,因为门缝里露出灯光,并且隐约听出尚有人在说话。
他自怀中掏出了枪,可是脚步才一移动,脚下的木板就发出了“吱呀”地刺耳声响,吓得他连忙不敢动了。
灵机一动,他脱下了鞋子,蹑足向前走了一步,果然声响大为减低。于是他就一手执枪,一手提鞋,向着那斜梯走去。
走近三层的那间小屋,已可听出屋里时断时续的讲话声,这时传出个低沉的声音说:“梭了!”
另一个声音较为阴沉,他带着恐吓的口吻说:“老夏,别太冲动,你不怕我三条K?”
低沉的声音有点激动:“老子认了,反正还有一张牌好拨,霉了一晚上,老子就不信这个邪!”
“好!发牌!”这是那阴沉的声音。
方天仇听了双方的话,已知道屋里正在赌着“梭哈”,正要向门缝里张望,忽然又听另一个人的声音说:“老夏,小范,你们也该歇手,留点精神吧。天都亮了,说不定老板随时会有任务交待下来……”
“管他!”低沉的声音说:“老子精神有的是,再两个通宵也挺得住!”
“我可挺不住了……”又一个声音说:“喂!你们别穷过瘾,翻牌吧!”
方天仇已凑近了小房,从门缝往里一张,只见一只木箱子,围坐了三个大汉在赌“梭哈”,而另一个则睡在行军床上,闭目养神,劝人歇手的大概就是他。
面对着门的大汉神情很是紧张,他双手执住最后发进的一张底,跟自己的底牌重叠在一起,用劲慢慢地搓开来,那全神贯注的样子,仿佛要把牌捏碎似的。
突然,他的脸上由紧张变为兴奋,猛把牌往面前一摊,喜不自胜地说着叫起来:“哈?我说不信这个邪吧,三条A!”
老夏正要伸手拿钱,小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