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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怪客-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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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现在,”收音机播放着,“非常小心翼翼的钻进……里昂……里昂……在贝比的脸部予以重重的一记右拳,然后欢声雷动!”一阵吼声。 
  布鲁诺见一男一女在树丛底下翻滚着,仿佛他们也在打斗似的。 
  蜜芮恩立于地势略为高一些的地面上,现在和他相距不到三码远,其他的人则滑下堤岸,靠近水边。布鲁诺一步步挪近。水上的粼光仅映出她头部和双肩的轮廓,他从未靠得这么近过! 
  “嘿!”布鲁诺低声说,然后见她转过头来。 
  “哎呀,你不是叫蜜芮思吗?” 
  她朝这里看过来,但他知道她只能勉强看见他。 
  “是呀,你是谁呀?” 
  他再走上前一步。 
  “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他挖苦地问,又闻到那股香水味。她是个温热丑恶的黑色污点。他十分专注地瞄准一跃身,伸出的两手手腕相触。 
  “喂,你要做——” 
  他的两手掐住她的喉咙,截断她的话尾,压下话语中早产的惊讶之情。他猛烈摇晃着她,他的身体似乎变得坚硬如岩石,还听得到自己牙齿的摩擦声。她的喉咙发出喀喀声,但他非常用力地掐住她,使她发不出尖叫声。他一条腿放在她身后,把她的身体向后扳,两人便仅是拂过树叶,无声无息地一同倒在地上。他更加深手指的力道,一面要忍受她的身体在他之下令人不悦的按压姿势,以免她扭动时会使两人都起身。她的喉咙摸起来更热也更油腻了。不要扭,不要扭,不要扭!他以意志力办到了!对方的头不再转动了。他确信自己掐住她的时间够长,却并未就此松开手。往后方一瞥,没看到有人过来。当他放开手指时,手上的感觉仿佛是像捏面粉团似地在她喉咙上捏出深深的凹痕。然后她发出一个像是普通的咳嗽声,这举动像见到死人复活般吓坏了他,于是他便再次压住她,跪在地上使劲全力地按压,力道之大,大到他以为会折断两只拇指。他把全身的力量灌注到两手上。要是这样还不够呢?他听见自己哼出声来,现在她手脚无力地静止不动了。 
  “蜜芮恩?”传来另一女子叫唤的声音。 
  布鲁诺一跃起身,跌跌撞撞地直朝岛中央跑去,然后一个左转,逐渐跑向他的小船。他发现自己在用口袋里的手帕擦去手上的某个东西,是蜜芮恩的唾沫。他把手帕丢掉,又很快的一把抓起它,因为手帕上绣有他的姓名缩写。他正在想!他感觉很棒!事情办成了! 
  “蜜一芮一恩!”声音带有懒懒的不耐。 
  但要是他没有解决掉她,如果她现在正坐起来说话了呢?这个想法使他猛冲向前,差点儿倒栽到堤岸下。湖边一阵疾风扑在他脸上,他没看到他的船,于是便开始随便解一艘船,又改变主意,然后在左侧两码外的地方找到了他的船,船仍栖停在一段小圆木上。 
  “嘿,她昏倒了!” 
  布鲁诺很快地把他的小船推出,但动作并不急迫。 
  “救命呀,来人哪!”那女人半喘着气,半尖叫地说。 
  “老天呀!救——救命哪!” 
  那喊声中的恐慌使布鲁诺感到惊慌。他猛烈地摇划了几桨,使得水波汹涌起伏,接着又突然停止划动,让船身随波滑过黑暗的湖水。真是搞不懂,他有什么好害怕的呀?根本没看见有人来追他嘛。 
  “嘿!” 
  “天啊,她死了!快叫人来呀!” 
  女人的尖叫声在寂静中划出一道长弧,而且不管怎样,这一声尖叫成了最终的声音。一声漂亮的尖叫,布鲁诺带着奇特而安详的钦慕感在心中想着。他轻松地划进码头,在另一艘小船后面停泊,然后非常慢条斯理地,跟他做任何事一样慢地付钱给小船管理员。 
  “在岛上!”从一艘小船传来另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激动声。“大家说有个女人死了!” 
  “死了?” 
  “谁快去报警吧!” 
  他身后有几个人乒乒乓乓地在木制码头上跑着。 
  布鲁诺朝公园入口处闲晃过去。感谢老天,他醉过头或宿醉或什么的,因而能这么缓慢地移步!但在穿过十字转门时,一股心慌意乱,无法抗衡的恐惧感涌上心头,然后又很快地退去。甚至没有人在看他哩。为了稳定自己的情绪,他集中意志在想喝杯酒的欲望上。前方路上有个亮着红灯,看起来像是间酒吧的地方,于是他朝它笔直地走去。 
  “威士忌。”他对酒保说。 
  “你打哪儿来的呀,孩子?” 
  布鲁诺看看他,右手边的两个人也正在看他。 
  “我要一杯威士忌。” 
  “在这儿不能喝烈酒,老兄。” 
  “这里算是什么,公园的一部分吗?”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在尖叫。 
  “在全得州内都不能喝烈酒。” 
  “给我一些那种酒!”布鲁诺指着吧台上那些男人在喝的黑麦酒瓶。 
  “来,任何人都极需喝一杯的。” 
  其中一人倒了些黑麦酒在玻璃杯中,又把杯子推过来。 
  酒刚喝下时味道涩涩的,但下了肚后却很甜美。布鲁诺要付他酒钱,那人却拒而不收。 
  警笛声响起,且愈来愈近了。 
  一个男子走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车祸吗?”有人问他。 
  “我没看到什么呀?”那人摸不关心地说。 
  真是我的好兄弟!布鲁诺心想,他仔细看了看那男人,但似乎没有必要过去跟他说话。 
  他感觉很好,原本请他喝一杯酒的人坚持要他再多喝一杯,布鲁诺很快地又是三杯下肚。他在举杯喝酒之际,注意到手上有一道深色条纹,便取出手帕,冷静地擦拭着手上的虎口部位。那是一抹蜜芮恩的橘色口红痕迹,在酒吧内的灯光下,他自己几乎都看不出来。他谢过那人请他喝黑麦酒,然后大步走出酒吧,踏入黑夜中,靠右侧马路边走着,一边找计程车。他没有一丝回头看那灯火通明的公园的欲望,想都没想,他告诉自己。一辆电车驶过,他便追着栏下它。他很喜欢电车明亮的内部,还看了车内所有的海报。一个坐在走道对面的小男孩不安分地蠕动着,布鲁诺便开始和他闲聊。想打电话给盖伊并见见他的念头不断地在他脑中闪过,但是盖伊当然不在这里。他想要某种庆祝方式,他大可再拨电话给盖伊的母亲,纯粹是为了好玩,但继而一想,这似乎不是明智之举。它是这个晚上惟一的瑕疵,他竟无法见到盖伊,甚至长久无法跟他交谈或通信。当然,盖伊一定会接受某些讯问,但他是自由之人!事情办好了,办好了!在一阵幸福的感觉下,他弄乱了那小男孩的头发。 
  那小男孩吓了一跳,过了好一会儿,他回应布鲁诺善意的咧嘴笑容,也笑了起来。 
  在亚特奇森、托贝卡和圣塔菲铁路的车站里,他买了张下午一点半启程的卧铺火车上层卧铺车票,因此他还有一个半小时的空档时间。一切都很完美,他也感到十分高兴。在车站附近的一家药房里,他买了一品脱的威士忌,又把扁瓶装满了。他想到盖伊家附近绕绕,看看他家是什么样子。经过几番细心斟酌后,决定要这么做。他朝站在门旁的一位男子走去,正准备向他问路时——他知道他不该搭计程车去那里——这才明了他想要女人。他一生中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要女人,而他有此欲望也让他异常高兴。他自从到了圣塔菲以来就不曾想要女人,但威尔森曾两次拉他下水。他就在那个男人的面前转向,心头想着向外头的其中一位计程车司机问路会比较好。他在颤抖,他极需要女人!这是跟喝酒引起的颤抖大为不同的一种颤抖方式。 
  “我不知道。” 
  正倚靠在挡泥板上,满脸雀斑而面无表情的司机说。 
  “你说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知道嘛。” 
  布鲁诺嫌恶地走开。 
  在过去一点的人行道上,另一位司机比较亲切,他在一张公司名片背后写下一个地址和两个名字给布鲁诺,但那地址离此很近,近到他甚至无须载他过去。 
   
   


13



  在蒙地卡罗饭店里,盖伊倚靠在床旁的墙上,看着安翻阅他从梅特嘉夫带来的家庭相簿。他跟安相处的这最后两天真是一段美妙的时光。明天他将前往梅特嘉夫,然后再去佛罗里达。布瑞哈特先生已在三天前拍了封电报过来,说那份委托案仍由他来负责。那是为期六个月的工作,而他们的屋子也将于十二月开工。现在他有钱盖房子,也有钱办离婚手续了。 
  “你知道,”他平静地说,“如果我没接棕桐滩的工作,如果我明天必须回到纽约去工作,我会那么做的,而且什么工作都接。” 
  但几乎在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他了解到棕榈滩案一事给了他勇气、动力、意志,或任何他尚未言谕的事物;他了解若是接不成棕榈滩案,那么和安相处的这几天,只会带给他一股罪恶感。 
  “但你不必这么做呀。” 
  安终于开口说。她的头弯得更低地看相簿。 
  他笑了笑。知道她几乎没听他说话。而事实上,他刚才说的话并不重要,因为安明白一切。他和她一起低头看相簿,说明她指问的人的身份,心情愉快地看着她检视他的连页照片,那是他婴儿期到约二十岁时的照片,是他母亲替他收集的。每一张照片中的他都笑容可掬,一头黑色的乱发衬托出一张比现在更顽强、更率性的脸孔。 
  “相片里的我看起来够快乐吗?”他问道。 
  她对他眨眨眼。 
  “而且非常英俊。没有蜜芮恩的照片吗?” 
  她用拇指快速滑过相簿上其余未翻过的页数。 
  “没有。”盖伊说。 
  “很高兴你带来了这本相簿。” 
  “如果我母亲知道相簿跑到墨西哥来,她会要我的命的。”他把相簿放回小提箱中,这样他就不可能会忘了带走。“这是与一家人相识最有人情味的方式。” 
  “盖伊,我让你受了很多苦吗?” 
  她哀怨的语气令他一笑。 
  “没有!我一点儿都不在意!” 
  他在床上坐下,也把她拉过来一起坐。他已见过安所有的亲戚,在福克纳家族的周日晚上大小聚餐和宴会上见过,有时一次二、三人,有时一次见了十几个人。他们家族常开玩笑说,所有姓福克纳、姓卫德尔和姓莫瑞森的人,全都住到纽约州或长岛去了。不知怎么的,他喜欢她有这么多的亲戚。去年他在福克纳家度过的耶诞节是他一生中过得最快乐的耶诞节。他亲吻她的两颊,然后吻她的唇。低下头时,他看到安画在蒙地卡罗饭店信纸上的设计图摆在床罩上,于是随手把图收成整齐的一叠。那是这天下午他们去参观墨西哥国家博物馆后,她想到的设计概念,图中的线条跟他自己的草稿一样,下笔既粗黑又明确。 
  “我正在想这栋屋子,安。” 
  “你要盖大屋子。” 
  他一笑。 
  “没错。” 
  “那我们就住大屋子吧。” 
  她在他怀中松弛全身。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她出声笑了片刻,他将她抱得更紧。 
  这是她第一次对屋子的大小持赞同意见。屋子将呈丫字型,原来问题在于是否要省去屋子的前桁架,但盖伊只想用两根桁架。这将耗资甚钜,远超过二万元,但盖伊预料棕榈滩案一定会引来一堆私人委托案,那都是些既快又好赚钱的工作。安曾说过,她父亲认为建造一间正面边厢给他们当结婚礼物是再好不过的了,但对盖伊而言,建边厢这件事似乎跟拆除它一样的不可能。他可以看见房中的棕色大书桌明显衬托出白光闪闪的屋子。屋子突出于他曾在康乃狄克州南部小城阿尔顿镇附近看过的某种白色岩床上,呈长形,低矮,屋顶平坦,仿佛是用法术从岩床之中创建出来似的,像是水晶。 
  “我说不定会叫它‘水晶屋’。”盖伊说。 
  安抬头凝视天花板沉思。 
  “我不太喜欢给屋子命名——屋名。也许我不喜欢‘水晶’这名字。” 
  盖伊略感伤心。 
  “这名字比‘阿尔顿’好得多了,比那些乏味无趣的名字好多了!对你来说,阿尔顿是新英格兰。就拿得州——” 
  “好吧,你取得州式的名字,我就取新英格兰式的。” 
  安笑着立即阻止盖伊再说下去,因为实际上是她喜欢得州,盖伊喜欢新英格兰。 
  盖伊看着电话,有种它将鸣响的奇妙预感。他觉得头有些昏眩,仿佛服了一些药性温和、令人安乐的药似的。安说是高度使得人在墨西哥市时会有那种感觉。 
  “我觉得今晚好像可以打电话叫蜜芮恩出来谈谈,而且一切将十分顺利。”盖伊慢条斯理地说。“我好像可以说出我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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