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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棕榈滩之后将接踵而来的委托案。也许不久会是在纽约的一栋办公大楼。他对纽约的办公大楼有个构想,而且渴望能眼见它付诸实现。“盖伊·丹尼尔·汉兹”,金字招牌。他再也不会有股时时自觉他钱赚得比安少的烦厌感。
“难道不是吗,盖伊?”布鲁诺再问一次。
“什么?”
布鲁诺深吸一口气。
“假如你老婆现在大事声张离婚之事激起众人非议;假设她趁你人在棕榈滩时挺身反击,并让他们炒你鱿鱼,这样是不是会构成你谋杀的动机?”
“杀蜜芮恩?”
“当然啰。”
“不会。”盖伊说。
但这个问题扰乱着他。他很怕蜜芮恩从他母亲那儿听说了帕米拉的工作,那她可能会纯为了伤害他取乐而试着加以干涉。
“当她背叛你时,你不想杀死她吗?”
“不。你能不能别再谈这个话题呀?”
有片刻的时间,盖伊看见他的人生拆成两半——他的婚姻和事业,两者并排而列,他竟觉全然陌生。他的脑子晕得令他想作呕,他试图了解他的人生怎么会在婚姻这一部分如此愚蠢和无助,在事业这部分却如此地有才干?他匆匆看了下布鲁诺,布鲁诺仍凝视着他。他微有醉意,便把酒杯放回桌上,推离手边。
“你一定曾想过。”布鲁诺夹着酒意轻微坚持。
“不曾。”
盖伊想出去散散步,但火车像永不会停止似的,在直线上前进又前进。假定他真的因蜜芮恩而丢掉他的委托案。那么他得在那儿住好几个月的时间,而且也将如众人预期,继续和董事们周旋。布鲁诺很了解这些事。他摸了一把湿润的前额。当然,难题就在于没见到蜜芮恩之前,他无法知道她的想法。他累了,而且在他累的时候,蜜芮恩就会像大军般向他侵攻。这两年来,这种事发生的频率之高,已使得他渐渐不再爱她。现在蜜芮恩又像大军般入侵了。他对布鲁诺厌倦透了。布鲁诺则笑容盈面。
“我告诉你我想要谋杀我父亲的一个构想,好吗?”
“不要。”盖伊说。
他一手盖住布鲁诺正要倒下酒的酒杯。
“你要选哪一种?浴室中破裂的电灯插座,或是充满一氧化碳的车库?”
“你就动手吧,不要再空谈了!”
“我会的,你别以为我不会!知道以后我要做什么事吗?如果我有一天想自杀的话,就会去自杀,而且要设计成看似是被我最大的敌人谋杀了的样子。”
盖伊嫌恶地看着他。布鲁诺仿佛被溶化般地渐渐模糊了形影。现在的他似乎只剩声音和灵魂,邪恶的灵魂。他所鄙视的一切,盖伊想,布鲁诺集之于一身;而他不想变成的模样,正是布鲁诺目前或日后的模样。
“要我替你设计一桩杀死你老婆的完美谋杀案吗?将来你可能会用得上哟。”
在盖伊的盯视下,布鲁诺不自在地蠕动了一下身子。盖伊站起身。
“我要去散散步。”
布鲁诺用力一击掌。
“嘿!拜托,那是个好主意呀!我们彼此为对方杀人,明白了吗?我去杀死你老婆,你去杀死我父亲!我们在火车上碰面,明白吗?没有人知道我们彼此认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懂了吗?”
墙壁在他眼前很有规律地跳动着,仿佛就要向外弹开似的。“谋杀”!这个字眼令他感到恶心,让他感到恐怖。他想逃离布鲁诺,逃离这个房间,但一股恶梦似的沉重攫住了他。他试着要伸手扶住墙壁,了解布鲁诺所言,以便稳住自己,因为他感觉得出布鲁诺的话有些道理,就像待解决的问题或待拼凑的拼图一样有迹可寻。
布鲁诺被烟熏黄的两手在膝上抖动、打颤。
“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他尖叫着说。“这是我一生中最棒的点子!你不明白吗?我可以在你出城的某一天去杀人,你也可以在我出城的时候去杀人。”
盖伊懂了。绝不可能会有人发现真相。
“我非常乐意去阻断蜜芮恩这种人的人生,来帮助你这种人发展事业。”布鲁诺嗤嗤地笑出声。“你不觉得在她毁了更多人之前,应该有人出来阻止她吗?坐下来,盖伊!”
她并没有毁了我,盖伊想要提醒他,但布鲁诺根本不给他时间。
“我是说,假设布局大致如此。你下得了手吗?你可以告诉我她住处的一切细节,而我也会告诉你我家的细节,清清楚楚,好像你住在那里一样。我们可以到处留下指纹,搞得刑警们发狂!”他窃笑着。“然后我们分开几个月,这是当然的,而且彼此绝不可联络。老天哪,这是铁定会成功的事!”
他站起身,却险些跌倒,又一把拿起酒杯。然后带着令人窒息的自信,直逼着盖伊说:
“你做得到的,嗯,盖伊?不会有任何阻碍的,我发誓。我会搞定一切,我发誓,盖伊。”
盖伊把他推开,使用的力比他打算发出的还大。布鲁诺从窗旁的座位上很快恢复站姿。盖伊环顾四周,想吸点新鲜空气,但四壁却如坚实的空间,房间已成了个小小的地狱。他在这里做什么?他又怎么会喝了那么多酒呢?什么时候喝的?
“我很肯定你做得到!”布鲁诺眉头紧锁。
带着你那些该死的理论,闭上嘴吧!盖伊想向他大叫,但发出的声音反而像是耳语:
“我厌倦这话题了。”
他看见布鲁诺窄细的脸上顿时奇怪地扭曲着,讶异得发出傻笑,一副阴险而无所不知的丑恶模样。布鲁诺和蔼地耸耸肩。
“好吧。我仍要说这是个好点子,我们已有完美的布局。我会用这个点子的,当然是跟别人合作。你要去哪里?”
盖伊终于想到了门。他走出房外,又打开另一扇上下车厢用的门,沁凉的空气像是施以惩戒似地使劲扑向他,火车的车声也大到有如发出谴责般的鸣响。除了风声和火车声,他又补上对自己的诅咒,渴望能因此致病。
“盖伊?”
一转身,他看见布鲁诺正步履不稳地从沉重的车厢门旁滑走过来。
“盖伊,对不起。”
“没关系。”
盖伊立刻说出这句话,因为布鲁诺的脸吓了他一跳。那是像狗般十分自卑的脸。
“谢了,盖伊。”
布鲁诺弯下头,而在那一刻,火车车轮乒乒乓乓的转动声开始平息,盖伊不得不保持平衡。
他无限感激,因为火车正减速靠站。他重重一拍布鲁诺的肩膀。
“咱们下车去呼吸些新鲜的空气吧!”
他们下了车,踏入一个寂静又全然漆黑的世界中。
“这是什么烂提议?”布鲁诺大叫。“什么光线也没有,乌漆抹黑的!”
盖伊抬头一看,也没有月亮的踪影。车外的严寒让他的身躯变得僵直、警醒。他听见某处发出像在家中关上木门的砰击声。在他们前头的一道亮光成了一盏提灯,一名男子提着它跑到火车尾端,那儿的一扇加了车顶的货车厢的车门流泄出一道光线。盖伊缓缓地朝光亮处走去,布鲁诺尾随在他身后。
在远处黑暗的平坦大草原上,一辆火车不停地发出哀鸣声,随后又开走了。这个声音他从孩提时就有所记忆,美妙,清纯,寂寞,像匹野马在背上摇甩着一个白人。在一股友谊情感的支持下,盖伊挽起了布鲁诺的手臂。
“我不要散步!”
布鲁诺高喊着,一边扭扯一边停下脚步。车外新鲜的空气让他像出了水的鱼般逐渐失去元气。
火车正在启动,盖伊推着布鲁诺松垮的庞大身躯,上了火车。
“再来杯睡前酒?”
布鲁诺站在他的房门前无精打采地说,看起来一副快累瘫的样子。
“谢了,我不能再喝了。”
绿色帘子使得他们的耳语很不清晰。
“别忘了早上叫我一声,我不会锁门。如果我没有应声,你就自己进来,嗯?”
在回自己的卧铺时,盖伊一个踉跄,身子靠向挂着绿色帘子的墙壁。
习惯使然,倒在床铺上时,他想起他的书本。他把它忘在布鲁诺的房间里了,他的柏拉图。他一想到书将在布鲁诺房里过夜,或是布鲁诺将拿起它,甚至翻开它,他就不大舒服。
3
下车后,盖伊立刻拨了电话给蜜芮恩,她也随即安排两人在位于双方住处中途的高中校园碰面。
此刻他站在铺了柏油的游戏场一角,等待着她的到来。当然,她会迟到。她为什么选了这所高中呢?他心中纳闷着。因为这是她的地盘吗?他们谈恋爱时,他就常到这里来等她。
天空是一片清澈耀目的蓝。阳光要熔化人似地挥洒下来,不是黄色,而是毫无色彩,像是某样东西在其自身的热化下变成白色般。在树林那边,他看见一栋他不知其名的细长形红色系建筑物的顶端,两年前他还在梅特嘉夫时,这栋建筑就在了。他转过身去。眼前看不到半个人影,仿佛热气使得大家离弃这所学校,甚至离弃附近地区的住家似的。他看着从校门黑色拱形结构倒斜而下的灰色宽大阶梯。他仍记得蜜芮恩那本代数课本的绒布边上,那夹杂墨水及些微汗水的味道。他仍看得见书写在书页边缘上的“蜜芮恩”字样,以及画在扉页上有着斯宾塞式波浪发型的女郎肖像,那是他打开书本帮她解题时发现的杰作。以前他为什么会认为蜜芮恩与众不同呢?
他穿过十字形交叉铁丝围墙中的宽敞大门,再次抬头看向学院大道。然后他看见了她,就在和人行道接界的黄绿色树丛下。他的心跳开始加快,但他刻意装做满不在乎地眨眨眼。她从容不迫地踩着略微迟钝的习惯性步伐走来。现在看得清楚她的头了,她顶着一顶宽边的淡色帽子。阳光和阴影杂乱无章地映得她的身体斑驳点点。她轻松地对他挥手,盖伊从口袋中抽出一只手,也对她挥手,又往回走进游戏场,突然像个男孩似地感到紧张和害羞。她知道他在棕榈滩的案子,他心想,那个走在树林下的奇特女子。他母亲半个小时前已告诉他,她和蜜芮恩上次通电话时,已对她提起这件事了。
“嗨,盖伊。”
蜜芮恩笑卞一下,很快的又合上她宽阔的粉橘红色双唇。这是因为她的门牙间有缝隙,盖伊记起来了。
“你好吗,蜜芮恩?”
他不知不觉地匆匆瞥了一眼她的身材,丰满,但不像是有身孕的样子,他脑中很快地闪过一个想法:她可能说谎。她穿了一件明艳的印花裙和一件短袖白色女衫,手上提了个漆皮编成的白色大手提包。
她装模作样地坐在阴凉处的一张石制长椅上,又问了他一些旅途上的无聊问题。她向来圆滚滚的脸变得更圆了,两颊又胖了不少,因此下巴就显得更尖了。盖伊注意到,现在她的两眼下有几丝细纹。她也活了长达二十二年的时间了。
“一月。”她以平板的声音回答他。“孩子的预产期在一月。”
提前了两个月。
“我猜想你是要嫁给他啰。”
她微微转过头,低下头去。阳光照射在她的脸颊上最大的几颗雀斑,盖伊看到某个他记得的雀斑图案,自从娶了她之后,他就没再想起这个图案了。他曾多么确信他拥有她,拥有她每一个最脆弱的想法啊!突然间,所有的爱似乎只是一场空,更可怕的,他算不上认识她。此刻蜜芮恩心中的新世界,他一点也不明了。和安之间也可能演变成相同的情况吗?
“不是吗,蜜芮思?”他催她回答。
“不是现在。懂吗?问题很多。”
“怎么说?”
“啊,我们可能无法想结婚就马上结婚。”
“噢。”
我们。他知道对方会是个什么样的人——高大黝黑,长形脸,像史提夫一样,那一类型的人总是吸引着蜜芮恩,那是她惟一愿意与之生下孩子的人。她真的想要这个孩子,他看得出来。发生了某件事,也许是这件事让她想要个孩子,和男人完全无关。他可以从她在长椅上落座时那种装模作样的僵硬姿态,以及经验或想像下孕妇脸上自暴自弃的恍惚状态中看出有事发生。
“但这也不会耽搁到离婚的事吧,我想。”
“啊,我本来想不会——但这是到前两天为止。我以为欧文这个月就能恢复自由之身了。”
“噢,他现在仍是有妇之夫?”
“没错,他是有妇之夫。”她微微叹着气说,几乎是在微笑。
盖伊略感困窘地低下头,在柏油路面上缓缓地踩了一两步。他早知道那男人会是个有妇之夫,他曾期望那男人不是真的打算要娶她,而是被迫。
“他人在哪里?这儿吗?”
“他在休士顿。”她回答。“你不想坐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