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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将-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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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刻多钟,柏啸青到达了岔路口,身后追兵被远远甩开,他却勒住乌云踏雪的马缰,停下了步伐。 
岔路口处,密密横排着一列骑兵队,足有千骑之众,就拦在他面前。骑兵们铠甲兵戈森寒,从服饰和手持武器和精良程度来看,竟是皇城的禁卫骑队。 
骑队看见他,并没有立即行动。 
其间,元渭骑着西域汗血宝马,缓缓行出,来到柏啸青对面不远处。骑兵队中,只有他未着盔甲,身穿一袭衣料做工都极其考究的青衫。 
元渭比两年前瘦了些,身形笔直地骑在马上,气势凛凛,衣袂在秋风中翻飞。整个人美而寒冽,如同一柄出鞘名剑。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柏啸青,朕看你再往哪里跑!” 
元渭用马鞭指向柏啸青,恨得心都疼了。 
他悬赏了柏啸青足足两年多,几乎绝望。 
幸好丰镇上,有个相马的路过,相出镇上的一匹专门替人拉货的灰色驽马,就是名驹乌云踏雪,偷偷去皇城揭了悬赏皇榜,密报朝廷,元渭才能设下这个局。 
眼前,柏啸青赤裸着身子骑在马背,应该是从水里出来后,没来得及换衣裳。 
这两年来,他的容貌没什么大的变化,身体……也是记忆中的模样。 
浅浅的麦色,高瘦身形,每一块优美匀称的肌肉下,都蕴含着令人意想不到的力量,左肩处,是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飞龙,属于元渭的印记。 
他清楚地记得,这具身体的热度,这具身体的淡淡水香气息。 
元渭的下腹,开始不争气地发热。元渭为自己身体的诚实反应,又羞又愤,厉声朝左右喝道:“把他给朕拿下!” 
这一声令下,元渭身后的骑兵队,立即如同潮水般,朝柏啸青涌过去。 
柏啸青看了看四周,唇畔泛起个惨笑。 
他是真的再无去路……除了,面前的那条江。 
这里,正好是两条江水支流交汇处,水流激烈澎湃,就连熟练船工,也往往不敢在这里行船。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大概是没办法再活吧。然而,他已经别无选择。 
他掉转马头,朝不远处的一座悬崖上奔去。 
那座悬崖之下,就是滚滚江涛。 
后面追逐柏啸青的军马群,有着天生的敏锐感觉,走到崖下,知道前面是绝地,纷纷放缓了脚步,或干脆嘶叫着停下来,任凭打骂也再不肯前进。 
但乌云踏雪不同,他是见惯了刀光血影的战马。只要主人驱使,无论前方是怎样的境地,它也会勇往直前。 
只有元渭跨下的汗血马,血统高贵,是马中帝王,绝不肯在任何马面前折了威风,一直跟着乌云踏雪后面,来到崖边。然而,汗血马到了距悬崖处五十步开外,也再不肯上前。 
元渭只有弃了它,迈开步子,拼命朝柏啸青跑过去。 
悬崖边上,柏啸青下了乌云踏雪,站在原地等着元渭。 
元渭到达他面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边喘气,边咬牙道:“你这种卖国求荣的人,必定是爱惜生命的吧……做这种姿态,又给谁看?放心,你随朕回去,朕不会要你的命,也不会太为难你,只要和以前一样,朕……” 
元渭这话,一半是为了稳住柏啸青,倒也有一半是真心。 
“……陛下。”柏啸青看到后面弃了马匹的追兵,也纷纷爬上了悬崖,忽然微笑,“请保重。” 
留到现在,柏啸青只是不愿意自己跳崖后,元渭出任何意外而已。 
相处的那些日子,他神智清明,不是没看到元渭对自己的心。 
如今,后面的将领兵士们已经赶到,他不必再担心元渭。 
说完这句话后,柏啸青蓦然用力,一把将元渭朝对面的人群中推过去,转身,再不犹豫地朝崖边一跃而下。 
滚滚浪涛,很快就将他的身体吞没。 
“不!!!”元渭大喊着,朝崖边冲过去,神情和声音,都凄厉到了极点。 
幸好后面有将领兵士,及时将他抱住。否则,难保那刻,他不会随着柏啸青一起跳下去。 
立在崖边的乌云踏雪,见主人跳落悬崖,仰头悲嘶一声,竟也撒开四蹄,同样朝江心中一跃。 
元渭失魂落魄地被众人围在中间,众人谁也不敢开口,只有将头颅深垂,静静跪了一地。 
半晌后,众人才听到元渭的声音—— 
“不,他没有死……没有见到尸首之前,朕绝不相信他死了。继续悬赏下去,继续追捕下去。” 
众人抬头,看到元渭神情中虽仍有狂态,但大致已恢复了平静,这才纷纷安下心来。 

42 

成复十五年,春。 
细碎的白色花瓣,仍然不停地飘进来,落在柏啸青的床头枕畔。 
船窗外,隐隐有侍卫和使女的笑声。 
是了,他跳进迅涌汹急的江水之中,凭著本能的求生意志,挣扎著在乱流中浮游了很久,到底被一股急流卷入,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就已经睡在阿留家。 
这时,太阳还没有落山,元渭也刚刚离开房间没多久,柏啸青就已经回忆完了自己的全部过去。 
人生弹指一挥间,仿若云烟过眼。 
在卸甲村获救以後,他等於死过一次。那时,他是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化身洪引,留在阿留身边,平平安安地侍候她终老,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 
却终究,还是逃不开前世宿命纠缠。 
有两个人走进房间,一个端著装了温水的铜盆,一个拿著药箱,来到他身边,他缓缓闭上眼睛。 
这种情形,这种极致的耻辱,他不是没经历过。只要闭上眼睛,不看不想,就会好过些。 
没有人说话,只有侍从用蘸了温水的棉巾,擦拭过他身体上的血渍白浊後,放进铜盆中漂洗的声响。 
足足换过五盆水,才算将他体外和体内的所有不洁物,彻底清洗干净。 
再就是上药。後庭撕裂的伤,被元渭咬出的伤、掐出的伤,统统用最昂贵的药膏敷过一遍。 
之後,如同安安静静地进来一般,两个人又安安静静地出去。 
t 


大船在江面上行驶了三天,一行人又搭乘车马,走了两天陆路,终於再度回到了皇城。 
元渭再没有见柏啸青。回到宫中後,也是命人把他往吟芳宫剪风院一丢,再也不管不问。 
元渭和皇後所出的太子,名叫周君逍,已经有三岁多,发蒙一个月了,会背几首五言诗,几页三字经。 
西宫的嫔妃,也有好几位育有皇子皇女的。 
这天,元渭处理完政事,到皇後那里坐了会儿,察看完君逍的功课後,就回到了武瑶宫。 
这些年,他恪尽皇帝的职责,勤勤恳恳处理政事,夜里稍微有点兴致,就临幸觉得顺眼的嫔妃,尽可能地让她们留下子嗣。 
只是把一切都看得淡了。朝廷中的杀伐决断,谁倒谁立,後宫里嫔妃的温柔婉约,争宠斗豔,都无法让他有丝毫的情感触动。 
他只需要沿著既定的方向行走,维持这个国家的运转。其余的东西,谁的牺牲也好,谁的血流成河也好,都不在他的计算内。 
现在的他,如同柏啸青、凌逐流、简丛,以及他母亲所希望的,越来越像个完美的帝王。 
回到武瑶宫,元渭支走了身旁侍候的内侍宫女们,只留小太监吕暧一个人在身旁侍候著。 
元渭一向喜欢男色胜过女色,而且身边的女人,虽然穿花蝴蝶般换来换去,身旁男人却往往只固定在一人。 
原本,他若有需要,都会召阮娃解决。但阮娃今年已经三十五岁,开始老了。 
去了势的男人,年轻时皮滑肉嫩,比普通男人显得美貌清秀,但非常容易衰老,而且一旦衰老,就皮松肉弛,摸也摸不得,在床上看著也难受。 
所以这半年来,他换了吕暧在身边侍候。 
吕暧见元渭支走身旁的人,只留自己一个,就明白元渭要做什麽。 
吕暧慢慢跪在元渭脚边,小心翼翼地解开元渭的裤子,张开嘴,将那硕大的龙根整个含进去,一直顶到喉咙口,使出浑身解数技巧,轻咂慢吮。 
元渭动也不动,任凭他侍候著。 
等到吕暧跪著将嘴里的东西全部咽下後,元渭淡淡道:“行了,今天侍候得不错,想要什麽,说吧。” 
吕暧帮他系好裤带,心头顿时砰砰直跳。 
原本,他是想要点什麽值钱的东西,但想起昨日阮娃的吩咐,於是跪著开口道:“圣上……对剪风院里的那个人,到底怎麽看?” 
他能到元渭身旁服侍,成为最受宠的内侍,全靠阮娃提携。 
再说,阮娃既然能安排他,就也能安排别人。阮娃虽然老了,相貌差了,不能再服侍圣上,却还是紫衣供奉大太监,管著事的。 
“什麽怎麽看?”元渭微微眯眼看他。 
“这个……奴婢听说,他曾经在这宫里住过段日子。那段日子里,圣上没有临幸过别人。” 
吕暧是一年前才进宫的,对从前宫里的事情,还不太清楚。 
“哦。”元渭倒也不生气,勾起唇角,“怎麽,拈酸了?还是怕他威胁到你的地位?” 
“奴婢不敢!”吕暧连忙朝元渭磕了个头,伏在地上,吓得发抖,不敢直起身子。 
当今圣上喜怒无常,又是杀伐决断的性子。他非常清楚,这话一问出口,说不定就是杀身之祸。 
但阮娃吩咐,他若不问,恐怕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瞧瞧,怕成这样。”元渭站起身,走到窗前,去看窗外的景色,“从前的事,朕都忘了、淡了。所以,没什麽好说的。” 
那个男人,三番四次地背叛他、逃离他,将他一伤再伤。他若再抱著那份感情,执著不放,岂不真是个傻子。 
柏啸青在暗地里,想必也会对那样的他,嘲笑不屑。 
尽管有时候,还是会想柏啸青……想得痛入骨髓。但至少,他要维持自己的尊严。 
他要让柏啸青知道,他并不是还喜欢柏啸青,绝对不是……他只是,没办法让属於自己的奴隶,逍遥法外罢了。 
那有损他帝王的尊严。 
只是这样而已。 

43 

…… 
吕暧不敢继续追问,也不敢直起身看他,只在原地跪着。 
元渭望了一阵子窗外的风景,又走到吕暧面前,将腰间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扯下来,扔到他怀里。 
然后,用修长如玉的十指抬起他的面颊,轻轻摩挲他的眉毛:“你这眉生得最好,浓淡适宜,透着英气,和他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元渭自觉失言,便不再往下说。 
吕暧紧紧攥着那块玉佩,看着元渭俊美的容颜,觉得元渭眼神中,竟隐隐透着温存的意味,一时也有些痴了。 
他的眉,究竟生得像谁?是哪宫的娘娘? 
他一时想不出。 



春凋尽,盛夏已至。 
吟芳宫剪风院中,四处杂草树木乱生,翠绿得蓬蓬勃勃。 
门檐朱漆剥落,屋内的家具用什,被褥衣物,还都是三年前的,全部都透着股腐败阴湿的尘土气息。 
柏啸青来到剪风院,有三个多月了。 
刚开始时,宫人们侍候得还算认真仔细,但看元渭总不闻不问,也渐渐淡下来。 
到现在,已是三两天才送一次残茶剩饭给他,吊着命而已。同时,吃得少喝得少,也方便照顾排泄。 
柏啸青身体的断骨已经愈合长好,拆了纱布和夹板,但手筋脚筋按元渭的意思,一直没有接上,完全不能行动。 
除了两天一次的排泄,成日里只能躺在铺满锦缎,却总泛着股阴湿霉味的床上。 
这天正午,阳光从窗棂处泻进屋内几道,照亮了两步见方的地面,无数灰尘,在这几道光束中流动翻滚。 
窗外,是蝉鸣声声。 
柏啸青半蜷着躺在床上,脸颊深深凹进去,嘴唇干得裂出血口子。他看了看身旁桌子上放着的,浮着一层油灰的半小碗凉茶,舔舔嘴唇。 
两天前,当值内侍喂他吃饭喝水的时候,因为中途有人唤那内侍去赌钱,那内侍走得急了,就把没喂完的凉茶放在这里,恶声恶气的让他自己喝。 
谁都知道,他根本没办法自己喝。 
眼下正值盛夏,柏啸青渴得嗓子里冒烟。无论如何,他想喝到那半盏凉茶。 
他颤抖着,用手肘撑着床铺,爬到靠近桌子的床沿。然后将头伸过去,想将嘴凑到碗边。 
但他身上没有半点力气,又抖个不停,整个人竟从床上翻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茶碗也被他碰翻打泼,碎了一地尖锐瓷片。 
三年前,这里地面,原本是铺着毯子的。然而现在,却是冷硬的青石。 
摔下来的时候,柏啸青的额头,擦到了包铜的尖锐桌角。他趴在地上,一道细细血流就从额头处,慢慢蜿蜒至下巴,然后一滴滴落下来,落在地面。 
没想到,他竟落到连半碗茶,也喝不到口的境地。 
他闭上眼睛,胸口难过纠结,却只觉眼内干涩,哭都哭不出来。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只知道地上那块两步见方的光斑,扭曲了形状移向东边,他头上的伤口也慢慢凝疤,不再流血。 
这个时候,门忽然被推开了。 
一双柔白纤细,保养得极好,戴满了金银宝石戒指的手,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他抬起头,在黯淡光线中,看见的是阮娃的脸。阮娃一身紫袍,头戴镶玉纱帽,身后跟着两个青衣小太监。 
几年没见,阮娃明显老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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