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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次往乔夫躺卧的方向移动。洛依乘机赶紧回答陌生人的问话:
“没有,他没有来过,杜德斯没有来过这里,工头!杜德斯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到过这里。”
“他没有来过吗?”
哈渥克现在吃得快些了,但却不是一副饿死鬼的馋相,而是一片接着一片地拿取油腻腻的马铃薯片。
“这我不清楚,可是,是他告诉我你们的消息的,这也是我找得到你们的原因。你们这个地方实在是一个不错的聚会场所。”
哈渥克说话带一口浓浓的英国腔,比多数外表温文儒雅的伦敦人,发音还要道地。他的用字遣辞非常小心,即使发音不是那么正确,说起话来却让人感觉他很乐意听对方讲话。
“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看到他。”哈渥克停了一会儿,嘴边突然露出微笑,意想不到的坦承道:“我一直在寻花问柳。”
这时他背后有人走来,脚步声很轻,但是他还是飞快的转身,旁边的人都吓得四下逃窜,而在后面蹑手蹑脚想偷偷靠近他的比尔,也吓得放声尖叫,猛力向后跳开。
哈渥克笑咪咪地说:
“比尔,你这个该死的老家伙,少干这种事。长期以来我一直因为神经紧张而看医生,我自己感觉好像已经开始相信他们了,不过你们都不知道这些事。”
“我们知道这些事,工头。这就是我想要告诉你的事,我们真的知道。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我们正在看这个东西。”
比尔将揉乱的晨报放在桌上,他肮脏纤细的手腕上带着一副破旧手铐,手铐不断在手上晃动,好像一个大手镯。看见比尔的手铐,哈渥克心里突然一震,而在场诸人也立即感觉出这种情形,但这并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他天生的那种吸引力,动摇了一会儿,就好比是电流,关了又开。
过了一会儿,他倾身向前,在大包裹里抓出一把马铃薯片,再以傲慢的态度将手里的马铃薯片撒在报纸的标题上。
“那东西!”他回头看着比尔。“我早就看过那个报导了。事实上,在我口袋里还有一份同样的报纸,一份比较干净卫生的报纸。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老卫生官,米勒上尉?有没有人碰到过他?我想,他可能在帮那些国宅检查排水管吧。”
比尔仍踌躇不安,他的样子看起来就好像他无法走开,但又急欲离开,只好躲在另外一个人的耳朵后面做鬼脸。
“报纸你都看过了吗,工头?”
“报上所有的新闻都令我感到兴趣,走开,比尔。”
“背面的新闻你也看了吗?”
“没有,我用报纸做了一些清洁的工作,我身上有一些东西需要清理,清理完之后,我就把报纸揉掉,乱塞在警察局大门的门缝里。”
他没有说实话,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但他知道他的说辞仍令众人讶异。
“你应该已经看过报纸了,工头,因为报上有一些杜德斯的新闻。杜德斯已经死了。他已经被人做掉了,报上是这么写的,报上还登出了他的真名真姓,以及其他一些与他有关的事,他的尸体还是他的姊夫出面指认的。”
比尔一口气毫无章法地说出上面的话,让人差强听得懂,而且机警地远远站着。
“杜德斯?”
那种怪异的震撼感与颤晃的力量又再次出现,这一次更明显,哈渥克浓密的眉毛不停地颤抖。他将食物推到一边,翻开报纸。当他再度抬起头时,他脸上的表情使在场的人吓了一跳。
“我的天,”他说:“运气不错,他还做了一些软弱的事,就是这些事绊住了他,我猜。”说着说着,他猛然回头:“什么事?”
这一声大叫把他们吓坏了。他们只知道不幸的事发生了,而一旦对他而言是坏事,那对他们也一样。更惨的是,他们还不明白他们已经无法再客观的看待他了。他已经操控住他们,他们就像一群敏感的女孩,被他吸引,聚集在他身边。
在偏远的角落里,泰迪·杜尔压在乔夫身上,杜尔注意到众人的反应,可是仅此一次他没有发出咆哮声。
到这一刻为止,他一直静静的忙着处理他的胶布。他向来随身带着这个整治人的工具,因为小侏儒偶而会使性子,发出怪叫,这时候给他贴上胶布封住嘴巴,就是最方便的处置了。杜尔现在已经是此中高手了,甚至总是冷不防的给小侏儒来上一贴。杜尔在乔夫嘴上贴上胶布,他既未感惊讶也没有抗拒,心里萌生的一种强烈自卫感使他静静躺在床上。他的打算是,希望趁这个时候多节省些体力。以前,他也曾多次历经险境,而今最起码的优势就是,现在的处境是他稍早已经遇到过的,并不陌生。
杜尔听到众人的对话后,把身躯伏得更低,一旁的乔夫可以感觉出杜尔正屏气凝神,而发现没有人回应后,杜尔发出了轻声叹息。
“你们大伙儿最后一次看见杜德斯是在什么时候?”
听起来使人感到毛骨悚然的问题在房间里回旋,杜尔四下张望。
“我们今天下午看到他,”杜尔突然发话。“是在克伦街上,那时他正从车站出来,我们一行人跟踪他,原本打算和他谈谈,但是他发现我们之后却开溜了。”声音是从角落里冒出来的,谎撒得很流畅。“是这样吧,是不是,伙计们?”
杜尔再一次重申自己的说法,其他的人也马上有了回应,他的说辞让他们如释重负。
“他说的没错。”
“那个家伙从我们手上溜了。”
“因为那里的雾很浓。”
“可是我们并没有与他交谈,工头。”洛依忍不住又增添些讯息,“我们曾经在城西看过他,当时我们都穿着整齐,可是我们没有与他交谈。”
“在此之前他经常看到你们,只不过你们不知道罢了。”
哈渥克的倦意开始展现在脸上,仿佛是一个职业拳手在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出现的疲乏神态,因为困乏,他的眼睛开始燃烧泛红,脸色开始阴暗,可是仍旧体力旺盛。
“事实上,杜德斯是为我工作,他很忙。我刚才已经告诉过你们,我是透过他间接得到许多消息,可是杜尔与汤姆的一些麻烦,我是到这里后才知道的。”
整齐的小牙齿出现在小小的微笑里。
“我已经听说了,你们一直都在找我,说我‘活得像神仙一样’。”
众人听了他的话后,脸上均流露出错愕的表情。看到他们一脸惊惧的样子,哈渥克觉得很愉快,坐在位子上冲着他们不知所措的模样直笑。在他的脸上,欢愉已经突破了痛苦与苦闷。
“你总是说得太多,洛依。人有的时候还是得听一下别人说比较好。”
“是什么人泄漏了我们的消息?”
泰迪·杜尔慌张的模样即将破坏他原先保有的警惕,他心中虽疑惑,依旧保有以前说话喜欢装腔做势的习惯。
哈渥克仍然坐在桌前,他仔细地观察杜尔。
“你的名字叫杜尔,你来自塞佛克郡一个叫提丁顿的地方,”说话的时候,哈渥克神情愉快。“在被东部每一个团级医护补给站拒绝之后,你在战事如火如茶之际投身到欣特谢姆的一个运输营中,担任无给的临时侍从职位。一段时日后,你自动自发的精神、爱整洁的习惯以及组织才能,使军方对你颇为中意,而把你列入兵籍,你甚至于还得到一枚徽章,只有老天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战事结束以后,你很快就被军队抛弃了。在你被人告发交予义警前,你常为了生活打扰你的老长官,所以警察禁止你在本区出没。你还要不要再听点别的什么?”
一时间泰迪·杜尔哑口无言,他张大了嘴,茫然呆立。在提丁顿,谈起巫术可谓司空见惯,但在提丁顿史上,最后一次公开烧死罪犯的时间,大概是在一百四十年以前,以当地标准来看,时间并不算很久。
哈渥克将头转开,把目光投到其他人身上。
“你们这些愚蠢的家伙,”他说:“碰到了事,只会在街上急得捶胸顿足,发出可怕的骚动,你们真的认为没有人看见你们吗?镇上每一个见多识广的男孩对你们的事迹都知之甚详,你们一点都不神秘。”
在场众人顿感惊讶,发现自己隐藏的区域竟然被安置在放大镜下检视,实在令人不愉快,可是相对地,至少让人有某种程度受重视的感觉。泰迪·杜尔也开始动摇,但他的骄傲为它发现了一些慰藉。就在不久前,有一样很重要的事发生在他身上,可是这个大而化之的家伙却不自知:他脸上戴的黑眼镜救了他,否则哈渥克早已发现他对洛依眨眼。
杜尔本来就有一种优越感,顷刻间,他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又再次带给他冒险的勇气。
“地窖上面、大门之外有一个条子。”杜尔鲁莽地说。
哈渥克一对湛蓝的眼睛再次停留在他身上。
“那又怎样?”
杜尔嗫嚅地说:
“他应该在执勤,不过有事绊住了他,就是这样。”
“我知道,我借火给他点烟。我并不肯定你们要对他做些什么,所以我绕道小巷,从信箱那里进来。”
杜尔不发一语,伸出舌头舔舔嘴唇。洛依的神色更夸张,削瘦的脸庞泛红,整个人现在看起来更年轻,甚至比当兵的时候还要青春。
“这么说来,你并没有真正忘记我们,工头?”洛依骄傲的说。“我们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我们,我、比尔和汤姆,我们都这么想。汤姆很有意思唷,”洛依最后又神秘兮兮追加一句:“汤姆还是有点迟钝,我不敢断言他还认得你。”
还躺在床上的大个子汤姆听到这里,便抬起头来。
“我不会忘记他的,”他说。“我认得你,工头。我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你回到船上的那个晚上,你知道的啦,就是你做掉他们之后那个晚上。”
他坦率无隐的陈述与简单的推论,使得在场每个人原来就忐忑不安的心情冲到最高点,汤姆的话如同一扇窗户在众人面前敞开,而哈渥克看见了最耀眼的强光。他凝视着报纸标题,穿透油污,报上标题清晰可见;眨了眨眼,哈渥克又继续再看下去。
“可怜的汤姆。”
哈渥克匆匆的说,可是危机已经形成,在场众人一个个瞪大眼睛望着他。经由某种神秘而又诡异的力量,哈渥克内心原有的罪恶残暴正逐渐扬升,甚至即将爆发,一如他身上穿着的光鲜华服,即将被毁损。再过一会儿,他必须离开他们。
杜尔逮住机会在桌子前面坐下,将手肘放在桌上。
“听着,工头,”杜尔说:“我认为你到这里来并不完全是为了找杜德斯,我认为你会到这来,是因为你觉得在上午之前我们不会看报纸,而你想趁这个空档静静休息一下。你已经找到了你自己的人,同时你也发现他们很了解你,即使他们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了,你估量他们也不会动你。你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你没有其他的地方可去,其实我们也没多少地方可去,但是我们已经找到了藏身之所。当你现身的时候,你就已经感觉到自己犯下大错,你大概还不知道战争已经结束,你是不是还陷在自己的窠臼中挣脱不出来?战争之后,一切的情形都改观了,面对这种现象,对你来说是一种震撼,所以你开始逃避。”
既残酷且凶狠又恳切的直述就此打住,但尖讽话语中包含的事实是如此真实,以至于连在场最笨的人都不得不赞同杜尔的话。
哈渥克摆出一种缓慢又优雅的姿态,再靠回自己的座位里。没有人看到他有其他任何动作,可是当他们的目光从哈渥克脸上移至桌上时,却看到哈渥克手中多了一把刀,就好像是魔术师在变魔术一样,它似乎是从哈渥克指尖长出来,在手里长大的。这是一把搏击用的刀,双面刀锋,拿起来颇为顺手,除了一眼看得出不是一把新刀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再来呢?”哈渥克柔声细语的说:“还有什么?”
这一次他并没有体力不继的情形,也不见蹒跚的倦意,哈渥克兴致高昂,比所有的人都兴奋,几乎是一副欣喜的模样。他那标准又杰出的体格与在场众人的畸型,形成强烈对比,有如鹤立鸡群,十足高俊挺拔、头角峥嵘之势,刚进来时的落魄困顿之色早已无影无踪,不复再见。
“哪一个要先来?你吗,白鬼?”
看到这种架势,现场空气陷入僵滞,空气里充满了暴力的气味,是一种胁迫近身的气氛,就像是深呼吸时,鼻子里突然吸入一鼻子胡椒,整个鼻腔充斥辛辣刺痛却又不知所措的感觉,这是一种自然反应,绝对不是故意做作的结果。毫无疑问,哈渥克对自己说的话是当真的,他的情绪很亢奋。
“或许你们喜欢我表现给你们看?”
“不是的,工头,不,不,你误会了!